为难了你们。”
侍者们看见顾海生过来,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又听他这么说,于是赶紧一叠声向布丁道歉。
布丁是凭着脑子一时发热跑这儿来的,此刻早被震得懵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往日的机灵劲儿全都不翼而飞,只是僵着脸站在那儿,侍者们见他拉着脸,更加害怕,有一个额头甚至渗出细细的汗水。
苏誉哈哈一笑,伸手拉过布丁:“可以了,不要吓坏他们,人家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
等到进入大厅,布丁突然站住,他看着苏誉道:“经理,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么?你什么都知道!”
他的嘴唇在发抖,脸色青黄,眼神瑟瑟,仿佛有泪在闪。
苏誉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他从端着盘子路过的侍从那儿拿了一杯酒,递给布丁。
“喝点儿东西,稳一稳你的神智。你不是来砸场子的,懂么?”
苏誉的声音很平稳,一如往昔他在俱乐部里那样。
布丁哆嗦着,伸手拿过酒来,猛然喝了一口,却被呛得一阵咳嗽。
苏誉轻轻拍着他的背,他叹道:“什么计划都没有,就这么贸然闯进来了?布丁,你来这儿是想干嘛?”
布丁垂着眼帘,嘶声道:“……我不知道。我就想、就想见见他,我想问问他。”
“问他为什么和别人订婚?”苏誉怜悯地望着他,“难道你非要他亲口说出放弃你的话?你非要亲耳听见他侮辱你么?”
布丁失神地望着苏誉,他喃喃道:“可他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的!”
苏誉的目光微微闪烁,好像布丁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极心痛的一件往事。
……然而那摇曳如风中火苗,只是一瞬。
苏誉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抬手仔细整理好布丁的衣领,他仔细端详了一下布丁,又用手指沾了点酒,灵巧而迅速地梳了梳布丁的头发,这样他因为奔跑而凌乱的额发,就显得有了修饰。
然后他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轻轻用力拍了拍布丁的脸颊,让那惨白发灰的脸,有了几分血色。
最后,苏誉摘下自己那枚镶钻领带夹,给布丁戴上。
“振作起来!”苏誉凑到他耳畔,低声喝道,“江兆年夫妇过来了!布丁,我不要你在这种地方丢脸!”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强大无比的魄力!
布丁一震,他努力深吸了口气,用手指揉了揉眼睛,他的脸上,迅速浮现出往昔在俱乐部里,那种人见人爱,神采飞扬的模样。
果不其然,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正笑容满面向他们走过来。
“听说刚才门口的服务生拦住了苏少的朋友?真是不好意思!”
苏誉也笑道:“没关系,正好海生和他也熟,我就扯了海生这面虎旗做大皮。这位是金先生。阿钺,这是江总,今晚就是他的儿子订婚。”
布丁稳住砰砰跳的心脏,和江兆年握手,他能看出,老夫妻望向他的眼中全都是巴结,竟没有一丝尴尬的神色!
这么说,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布丁的胸膛,突然变得非常空,好像只剩了一颗心无依无靠,苦苦挣扎。
江夫人笑道:“既然都是年轻人,我们该让浩宇他们过来见见。”
于是她和旁边的侍者打了个招呼,让他把儿子儿媳找来。
这时江兆年又满脸堆笑,问布丁是做什么的,布丁还没开口,苏誉就替他回答说,眼下顾海生还在考虑,不知是安排布丁进瀛海,还是另外给他找个事情。
布丁能感觉到,苏誉按在他肩头的手在用力,他懂,苏誉是在暗示他,挺住!
很快,江浩宇就端着酒杯,和一个穿着红色礼服裙的女子从人群里走出来,当他走到近前,看清自己父母面前的男人时,那张本来笑着的脸,顿时僵住了!
江兆年却殷勤地给布丁介绍:“这是犬子,浩宇,这位是顾总的朋友,金先生。”
布丁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跳!
但他的脸上,却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主动伸出手去:“江先生,初次见面。”
江浩宇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呈一种古怪的蜡黄!
气氛有点尴尬,江兆年咳了一声:“浩宇?”
良久,江浩宇这才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布丁的手:“您好。”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他的手,又冰,又湿!
布丁故意转向江浩宇身边的女子:“这位是齐小姐吧?先前一直没听到消息,为什么把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呢?”
艳妆的女子羞怯地笑起来,她挽住江浩宇的胳膊,语带甜蜜道:“是浩宇说,不要大肆宣扬,他这人一向崇尚简朴,这都是他的主意。”
布丁微微一笑,定定看向江浩宇,柔声道:“是么?真是安排得太好了。您有这么出色的未婚夫,我真替齐小姐您高兴,未来您的爱情生活一定非常甜蜜,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听“当啷”一声,江浩宇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
清脆的响声,引得场内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江夫人慌了神,赶紧让侍者来收拾,江兆年则皱眉责怪儿子毛手毛脚,数落他“都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稳当”,又转头向苏誉和布丁道歉,又敦促儿子赔不是。
谁知,江浩宇一言不发,竟突然扭头就走,剩下众人愕然相顾。
江兆年又气又急,想追又不便追,他生怕苏誉和布丁不悦,只好干笑着,为儿子的古怪行为致歉,又解释说,儿子性子很懦弱,“闯了祸,就知道一走了之”,一点都不成熟。
苏誉笑笑:“被父母呵护备至的孩子,都是这样。不要怪他了。”
他又看看布丁,温声道:“我想,金先生也不会为这点事,就责怪浩宇。”
☆、第 15 章
回去的路上,是苏誉开车送的布丁。
布丁坐在副驾驶座,像个铁皮人一样僵硬,他呆呆望着前方的路,一言不发,外面在下雨,灯光照着黑暗无比的道路,那么漫长,好像总也走不完。
苏誉也沉默地开着车,他没有说任何劝解的话,车里,放着一首非常非常老的歌:童安格的《让生命等候》。是苏誉最爱的歌,他常常独自在办公室听。
……那歌词在今晚这种状况听起来,倒仿佛是在安慰布丁。
车一直开到布丁住的大厦楼下,苏誉将车停下来,关掉音乐,转头望着副驾驶座的男子:“布丁……”
他的话,顿住了。
他这才看见,布丁脸上有两行泪。
一阵心酸袭上苏誉心头,他犹豫片刻,仍旧伸出手去,轻轻盖在布丁的头顶。
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布丁却觉得再也承受不住,他一低头,眼泪像开了闸,汹涌不停。
豆腐夜里一点半回到住处,进来大厅,却看见布丁正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电梯旁边。
他诧异极了,慌忙奔过去:“喂!你怎么坐在这儿?!”
布丁抬头看见是他,有点脏的脸上,这才显出笑容,他哑声说:“……我把钥匙忘在办公室了。”
豆腐更惊讶:“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
“嗯……去了医院。”布丁低着头,慢慢说,“挂了瓶水,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没带钥匙,手机也没电了。”
豆腐这才放下心来,他按下电梯:“唉,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今晚就别忙了,在我家凑合睡吧。”
那天晚上,豆腐睡在布丁客厅的沙发上。
他蜷在被子里,他的手碰着旁边放的长裤,口袋里,他的那串钥匙硬邦邦的放在里面。
他没去医院,更没忘记带钥匙,他只是没法今晚一个人呆着。
黑暗中,布丁,慢慢坐起身来,凝视着仿佛透明的沉重黑暗。
他还记得几个小时前,江浩宇那张仓惶的脸。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弄错了一件事。他以为自己笃定了江浩宇的爱情,就笃定了一切。
他知道,江浩宇是真心爱他,这一点至今布丁都不会否定,但,也仅此而已了。
江浩宇的爱情,全部加起来,都抵挡不了他人格的脆弱无能,他甚至都不敢告诉父母,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
……可是当初,布丁看上的不就是他这份不经事的清纯干净么?
所以他能怪谁呢?
没有人知道布丁这段短命的恋爱,除了苏誉,恐怕顾海生也知道一点儿。
至于苏誉究竟知道多少,布丁拿不定,他甚至怀疑,苏誉从头至尾全都知道。
可是他一个字都没和布丁说,他甚至连劝,都没劝过一句。
也许苏誉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布丁不无心酸地想,他知道劝没用,非得自己硬生生跌进这个坑,跌得头破血流,才能明白。
酒宴过后,布丁继续上班,豆腐以为他真的生了病,劝他在家躺着,他也不肯。布丁愿意去上班,他甚至愿意加班,因为放他一个人在家,他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把自己陷入痛苦里无法自拔。
布丁自以为没人看得出,他以为他仍旧显得热情快活,人见人爱。虽然内心的那份苦涩,仿佛深藏于重瓣血樱的细蕊,只有他自己能品尝到。
但是那天晚上,苏誉就把他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布丁匆匆关上门,问:“经理,找我有事?”
苏誉却只坐在办公桌后面,扬着脸,一言不发看着他。
布丁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他忍不住干笑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有没有好好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苏誉突然说。
布丁愣住了!
“你的脸上全都是悲哀,一点儿高兴的味道都没有。你虽然在笑,可是却比哭还难看。”
布丁呆呆望着他,他觉得胸口仿佛挨了狠狠一大锥!
看他这样,苏誉轻轻叹了口气:“你以为客人察觉不到么?他们或许不会看得这么清楚,但慢慢的,他们就会不愿意接近你,因为他们感觉得到你身上那股沮丧的气息,人都有直觉,也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