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的脑子都僵住了!
他喃喃道:“你说什么离婚?为什么啊?”
“小墨他要和我分手。”顾海生说到这儿,忽然哽住,“他……他写来分手信……”
苏誉更吃惊:“所以你要拿整个瀛海来挽留他?!你疯了!”
“可他……可他要和我分手!”顾海生颤声道,“苏誉,我求求你,和我离婚!我不能失去他……我不能没有小墨,只要你答应离婚,我什么都给你!”
苏誉怔怔望着顾海生,他看见,顾海生在哭。
他从来没见过顾海生哭,这是第一次……
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良久,苏誉缓缓点头:“好,我同意离婚。”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狂风扫过枯草。
等到那男人一卷风似的冲了出去,苏誉放下手里的衣服,一点点靠到床上。
他觉得胸口剧痛难当,就仿佛被大力重创,就仿佛有谁持着一柄雪亮的大砍刀,一下下毫不留情砍过去,肋骨再度一根接着一根断裂,发出凄惨的哀鸣。这甚至比车祸的那一下更让他疼,疼到眼前发黑,无法喘息。
痛不欲生。
于是他终于明白,这次自己是真的,失去了这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放两个章节
☆、第 178 章
(这是今天的二更)
顾海生缩在车里,他的脑门嗡嗡响,他的身上,一忽儿冷一忽儿热。
老傅在前面开着车,他也不敢回头看顾海生的情况,他也不敢出声询问。
他只好卯足力气专注开车,在不拿罚单的情况下,尽量把车开得快些再快些。
他在苏家五十年了,从顾海生蹒跚学步起就在他身边,可是老傅从没见过他像刚才那样:那么大个男人,竟然捂着脸,哭着从苏誉的病房里出来!
就算苏云藩过世,那么大的打击,他都没见顾海生失态成这个样子!
不过老傅的这些心思,顾海生却顾不得去考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豆腐的那封信,刚刚接到那封信时的震惊和崩溃,此刻已经慢慢消退,如今涌上来的,更多是自责。
他没想到,豆腐心里竟然会有这么多无解的纠结。
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到位呢,他还以为自己给豆腐分担了不少压力、替他支撑了很多呢!
其实,没有。
他根本就不知道豆腐身上正承受着什么,苏誉在当面背地里表现出不冷不热的态度时,他没有想办法好好安抚豆腐,酒童们突然集体敌视豆腐,他也没有认真去查清楚缘由,瀛海和苏家对豆腐有那么多蔑视和讥笑,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采取铁腕手段,杀一儆百来让他们知晓轻重……
他什么都没做。
他做了什么呢?每天从瀛海回到家来,开口就向豆腐诉苦,说他有多累多烦,说他今天又签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项目,自己劳心劳力,一句好话没赚到,还被董事局视为理所当然……然后他就可以歪在沙发里,理直气壮的被豆腐好好安慰一番,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
但是豆腐从没和他说过自己有多彷徨多痛苦,豆腐一句都没说过。
或许是他没什么空说,因为在他们的关系里,顾海生的情绪所占的份额太大,或许豆腐张了张嘴,又把话都咽回去了。
或许他们俩人都在无意识里认为,豆腐的那些痛苦,在他这个瀛海总裁面前,显得过于渺小,于是可以忽略不计——他向一个比他弱势得多、年轻得多的人索取关爱,还以为是天经地义。
……他真是活该失去豆腐。
紧赶慢赶,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赶到豆腐父母的家。
顾海生怕引人瞩目,于是让老傅把宾利停在大院的外头,他独自进去找豆腐。
他来过一趟,不是豆腐带着他来的,是他自己找布丁打听来的,布丁去过豆腐家好几次,那次苏麒拿视频害他们四个,顾海生曾经来找过豆腐,但又不得其法,只好请小寇打电话。
这一回,他一面往里走,一面提心吊胆,而越往大院深处前进,顾海生就越觉得不大对。他感觉到空气里有不祥的气息。
而当他终于站在豆腐家的单元楼下时,顾海生目瞪口呆!
豆腐家的窗子上,贴着大红喜字,因为在二楼,顾海生能看见他家的铁门开着,上面也贴着双喜,还有办喜事时永远会出现的玫瑰花和粉红气球,就贴在门口那辆菲亚特上,有宾客刚刚从屋里出来,手里握着红色请柬,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将客人送出来,大家都笑逐颜开,送客的男人满嘴道:“明天一定来!一定要来啊!”
顾海生听着这意义不明的寒暄,竟不由浑身发起抖来!
然而他不能傻站在门口,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上楼去,按了门铃。
门从里面拉开,顾海生刚要张口,就怔住了。
开门的是豆腐。
两个人呆呆站着,一时间,竟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墨……”
顾海生刚说了一声,喉咙又哽住。
豆腐凝视着他,他忽然轻声说:“你不应该来。”
顾海生用了极大的努力,才挣扎着说:“你回来,好么?我刚去找了苏誉,他同意离……”
话还没说完,豆腐就打断了他:“我不会回去了。能说的都已经在信里告诉你了。海生,我们之间结束了。”
老旧的单元楼里很黑,墙壁斑驳,四下里乱七八糟贴着诸如修水管,通下水道,办/证等等小广告。带着铁锈的旧式防盗门,半开半掩的隔在他们之间,也不知是因为光线不明还是什么缘故,顾海生只觉得豆腐的脸看上去模糊不清,连轮廓都好像和往日不太相同。
正这时,刚才送客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他好奇地看看顾海生,小声问:“老三,这谁啊?”
豆腐立即回过神,他哦了一声,转头道:“是我原单位的领导。”
他说完,又冲着顾海生说:“这是我二哥。”
顾海生忍住狂乱的心情,向对方点点头:“您好。”
弟弟没有给自己详细介绍对方,这让豆腐的二哥产生了疑惑,但他也不好多问,只含笑道:“既然是领导,该让人家进屋来坐呀!老三你也真会招待人!让人领导在门口吹冷风!”
顾海生一听,有点慌神,他赶紧摆手:“不不,我不进去了……”
话说到这儿,他又看见了豆腐二哥说话时,手里有意无意拿着的那个红包,于是立时会意,伸手掏钱包,结果发现里面只有几张现金。
顾海生只好说:“请等一下。”
他转头快步往外,一直冲到大门口,老傅正等在车旁,一见他出来,赶紧上前:“怎么样?”
顾海生却朝他伸手,哆哆嗦嗦道:“有没有钱?现金有么?”
“有倒是有……”
“多少?”
“车里放了三千块钱,老太婆叫我去给茵茵交幼儿园食宿费……”
“都给我!”
老傅没法,只好打开车门,找出那三千块,顾海生四下看了看,正巧旁边有个小卖部,他赶紧又买了个崭新的红包,那红包上印着红双喜还有胖娃娃,红包的质量不是太好,摸在手里毛毛糙糙的,像块叫人膈应的砂纸。
揣着那三千块的红包,顾海生回到豆腐家门口,他将手中的红包递给豆腐的二哥。
“一点心意。”他哑声说,甚至没有抬起头。
豆腐的二哥立即感受到了红包的分量,他又是吃惊又是欣喜,赶紧道:“这怎么好意思……哎!老三!请柬还没给人家吧?赶紧的!写份请柬给你们领导!”
顾海生慌忙道:“不用了!”
豆腐的二哥一脸诚恳道:“那怎么行!请柬必须给!那是应该的!”
他一转头,看见弟弟还愣着,于是慌忙推了推:“写请柬啊!还呆着干嘛!你没见人都送了红包了!”
豆腐只得转头回书房,他从那一摞请柬里抽了一张,拿了钢笔要写,但手指仿佛不受力,直发抖,歪歪扭扭怎么都落不了笔,稍一用力,一滩墨水溅在请柬上。
豆腐索性撕掉那张请柬,又抽了张新的,他深吸了口气,用力在请柬排头写下了顾海生三个字。
他回到门口,将那张请柬往顾海生面前一送。
“拿着吧。”豆腐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
下午五点,浓稠得透不过气的暮色里,阴暗旧仄的单元楼走道上,顾海生像个傻子一样,呆望着豆腐,还有他手上那张烫金的大红色请柬,他忽然觉得这场景非常不真实,像个梦,像一个残酷而冰冷的梦。
他终于接过那张请柬,轻轻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去时,顾海生还能听见豆腐的二哥那热情洋溢的声音:“明天请一定来吃酒啊!中午十二点半!醉江月的三楼!”
……手里捏着那张请柬,梦游般摇摇晃晃从小区里走出来,顾海生一直走到车跟前,他望着老傅,忽然,轻声道:“老傅,为什么我的人生,会是这个样子?”
老傅难过得险些哽咽,他扶住顾海生:“别想了,海生少爷,咱……咱回去吧。”
当晚十点,苏誉正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忽然发觉,病房的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赶紧坐起身,按开壁灯。
“海生?”他惊讶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顾海生站在黑暗中,他的全身都笼罩在黑影里,唯有一张脸孔,浸在医院壁灯毫无温度的浅白光影中,虚浮不定。
男人脸上那种神色,让苏誉无端的恐惧,就好像他要碎掉了,只用手指轻轻一戳,就会碎成一块一块的,像荒野里风化了千年的石头,碎成齑粉,再也无法聚合在一起。
“小墨要结婚了。”顾海生忽然轻声说。
苏誉一怔:“结婚?!和谁?”
一张红色请柬轻飘飘落在病床上。
苏誉一把抓过请柬,他打开一看,愈发愕然:“丁霞?是个女的?!这人是谁啊?!豆腐他疯了么!怎么和一个女人结婚!”
“我送了三千块的红包,然后,他给了我这张请柬。”顾海生说到这儿,脸上显出一丝飘忽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