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媳妇拎着东西,有说有笑往小区里面走,我正把车往外开,他们就打我的车旁边走过去,车窗开着,我看得见他,但他没往车里瞧。”
苏誉这才听懂了,他想了想:“哦,难怪这段时间你没再泡夜店,敢情是开车去他那边了。你想干嘛?找他说话?他肯理你么?”
顾海生仍旧盯着窗外,他轻声说:“我没打算找他说话,我就把车停那儿,有时候能看见他站在厨房那儿炒菜,也有时候,看见他下楼去小卖部买东西。”
苏誉听得心里酸涩不堪。
“你这又是何必?”他不由轻声道,“难怪今天撞了车——看见人家夫妻双双把家还,你心里难受?”
顾海生不出声。
苏誉想了半天,只好安慰道:“肯定是没什么的,又没法上床……”
“但他们生活在一起。”顾海生突然打断他,“那女的和他一个厂的,她白天晚上都可以看见他。那本来是我的权利,现在没有了。”
苏誉忽然觉得心窝翻涌得难受。
“你不也一样做过这种事么?”他闷闷道,“现在又来叫受不了,你能怨谁去。”
“可不是。”顾海生淡淡说着,翻了个身,“我罪有应得,你可算满意了。”
苏誉有些生气,他恨恨道:“难道我指望的是这个么?难道我愿意看见如今这种结局?”
顾海生背对着他,不咸不淡道:“谁知道你究竟想看什么结局?我猜了十五年,早就没兴趣了。”
苏誉的手指死死抓着被子,他忍着愤怒,轻声道:“对。在你心里就只有豆腐一个人,满世界就只有他,千好万好,只可惜人家那么轻易就抛弃了你!说到底,他就是不爱你!”
顾海生仍旧背对着他,良久,他才哑声说:“他不是不爱我,他是没法子,才那么做的。”
这句话,终于把苏誉刺激到了,他忽地翻身起来。
“你别这样好么?”他颤声道,“你这叫我怎么想?!他对你的感情很值钱,我对你的感情就一文不值?!他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年就是你人生的黄金时刻,我和你的那一年就是人生中的致命错误?!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价值?!你这样,不是让我觉得自己这十几年全都白活了么!”
顾海生翻过身来,他诧异地看着苏誉。
“你要怎样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活呢?我们的关系不是已经公开了吗?想让我和你上床?我说过没问题啊!反正我和那么多酒童都上过床,没道理偏偏把你摘在外头——”
他还没说完,苏誉突然抬手,狠狠扇了顾海生一个耳光!
顾海生被他打得歪在床角,苏誉呆呆坐在床上,他觉得刚才扇耳光的那只手在剧痛,他用力太大,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海生没有反击,也没有发怒,他抹了抹嘴角的血,平静地点点头:“你想要的,是我来爱你,把你当做最独特的。可是苏誉,难道我没有给过你吗?那十五年,我日日夜夜都在爱你,除了你我谁都不曾放在心上。你不是瞎子,你应该看得出来。可你就是不原谅我,我求你原谅你不肯,我求你复合你也不肯,我受不了,想辞职出国,你又跑去你父亲那儿,在他耳畔下药,再利用他把我给逼回来……那十五年,你做这种事情做了多少遍?咱俩在这死循环里打了多少转?就算我罪有应得,你也该报复足够了。”
苏誉怔怔望着他,他忽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击。
顾海生笑了笑,笑容里有自嘲也有怜悯:“你总恨我为了苏家放弃你,你恨我顾全大局、讥笑我一心想当圣人——如果当初我不是那种性格,你会爱上我么?如果我冷酷自私、肆无忌惮,那我们甚至都不可能认识。好,现在我不再顾全大局,现在我堕落了,你又嫌我太无耻……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呢?你不要我的爱,也不接受我的认罪,更不准我离开、选择他人,现在你连我变坏也不允许了——苏誉,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告诉我。你只要说出来,我肯定照办。”
苏誉无力地抬了抬胳膊,好半天,他才哑声道:“我只是……”
顾海生叹了口气:“你说不出来,因为你要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苏誉,真正爱我的人是小墨,不是你,你恨的,也不是小墨背叛你,而是恨他有了独立的思维,挑战了你的权威,你恨他不再像个孩子那样依恋你、把你当太阳围着转。上次就是你没完没了的碎碎念,最终搅黄了他和廖骏,这次,你又作天作地的搅黄了他和我,在小墨心中,你和独眼杰克远比我重要,他宁可你们恨他,也不愿让你们忘记他。可这傻孩子不明白,你真正想要的不是我这个人,因为只要他一松手,你就又开始嫌弃我了……”
“我没有!”苏誉冲着他大吼,“不是那样的!我没嫌弃你,我是爱你的!”
顾海生笑起来:“真的吗?”
他一面说,一面翻身过来,用力压住苏誉,拽他的皮带。
苏誉发疯般的反抗,他用胳膊肘猛击顾海生,他的胳膊撞到了顾海生,鼻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你疯了吗!”苏誉跳起来,破口大骂。
顾海生松开手,他擦了擦鼻血,挑起眉毛,戏谑地看着苏誉。
“哦,嫌我粗暴?那好吧,我脱光了躺这儿,你来上我,爱怎么上怎么上,我保证配合,放心,我知道你喜欢什么……”
他说完,竟开始脱内衣,苏誉几乎崩溃,他一拳打过去!
“你他妈的要点脸成不成!恶心死我了!”
顾海生停住,他望着苏誉。
他的眼神里,有着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讽刺。
苏誉死死盯着顾海生的眼睛,他忽然翻身下床,抓起被子冲出了卧室。
顾海生索然无味地摇摇头,他重新躺下来,拉上被子。
☆、第 189 章
第二天恰是周末,顾海生睡得很迟。他起床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却看见苏誉蹲在院子门口,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火盆。
太阳底下,苏誉在烧东西,浓烟滚滚,火焰忽而窜得老高。
顾海生走过去,好奇地看看火盆里的东西。
“在烧什么?”他问。
“信。”苏誉简洁地说。
“我知道是信,我是说,哪儿来的这么多信?”顾海生愈发好奇,“谁写给谁的?”
“我写给你的。”
顾海生一愣:“我怎么从来没收到过?”
“因为我没有寄出去。”苏誉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顾海生呆了呆,会意过来。
他低头看看火盆里的信,哼了一声:“愚蠢。”
等他走了,苏誉盯着火盆里烧得晶莹闪烁的残信,他忽然轻声说:“可不是?愚蠢,愚不可及。”
那天等顾海生走了,苏誉打了个电话给苏麒,大致说了昨天车祸的情况。然后他在结尾时对苏麒说:“往后他的事,你们别再来找我了,有什么就自己处理吧,真处理不了就扔那儿。他也老大不小了,别惯着。”
苏麒诧异:“又怎么了?突然说这种话……”
“没怎么。”苏誉停了停,“只不过,我死心了。”
接下来好长时间,顾海生也没再回夜店,不过苏誉和小寇他们说,往后就算他再来,也别管着了。
“随便他吧,爱怎么怎么的。就算带着酒童回去过夜,你们也用不着阻拦。”
小寇他们都很诧异,说,那哪儿成啊!真出了那种事,经理的面子往哪儿搁!
苏誉却笑起来:“还顾着面子呢?里子都给他掉干净了。”
泉子无奈:“你们何必结这个婚呢?”
苏誉若有所思点点头:“也对,我最近也困惑于这一点。我也挺想离婚的。但是要么他坐牢,要么我失去独眼杰克,两边都有顾虑,离又离不了。”
他说着,笑起来:“以前我还总嘲笑那些貌合神离的异性恋夫妇,不知道他们图个啥。现在轮到人家嘲笑我了,人家还图个房子车子孩子。我倒是图个啥呢?”
他停了良久,仿佛自语似的,忽然又轻声说:“我们这到底是在干啥呢?”
除此之外,苏誉仍旧时常去探望布丁,每次都买上好些东西,他想方设法的想让布丁过得舒服一点。
布丁也很欢迎他的到来,虽然苏誉不会和他说一句话,他照例在嘴上贴着胶带,一开始不习惯,时间久了,苏誉也觉得不说话挺好的。
他原先是个话唠,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布丁嫌他话多,自己都睡着了,苏誉还那儿对着空气嘚吧嘚个不停。
现在俩人在一块儿,没有一句交流,永远默默无声,空气静谧得能听见彼此心跳,但却如此惬意,像那些相守了几十年的夫妻,不用说话也知道彼此的需求。
这种情况,苏誉就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和布丁说真相,但又怕一开口适得其反,布丁会大怒,气他欺瞒了自己这么久。
他又想编出一套谎话来,说服布丁去国外治疗,但想来想去,谎话总是编不圆,这事情太重大,布丁也不是傻瓜,哪能随随便便就跟着人去国外动手术呢?
有时候他想着想着,就忘了身边的布丁,等再回过神,又不知道布丁刚才说的是什么。
布丁听不见反应,他笑起来:“张先生,你有心事么?是家里有事情?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苏誉也不知道如何辩解,恰好这时候有敲门声。
苏誉赶紧起身,走到门口,他用猫眼看了看,不由皱起眉头。
是那个收编织品的。
苏誉撕掉嘴上的胶带,把门打开。一个胖滚滚的妇女走进门来,她看看苏誉,笑嘻嘻道:“做家政的又来了?”
布丁也站起身,微笑道:“宋姨!”
这女人姓宋,也住在这个小区里,好像是个居委会的小干部,专门负责小区里的残障人士。布丁的手工活就是她给联系的,苏誉很讨厌她。
他讨厌她那种外表笑嘻嘻,骨子里却分明对布丁含有轻蔑的态度,因为知道布丁是同性恋,就故意说些难听的,什么“咱院里还有个老光棍,快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