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还在骂,他开始哭:“你到底把它扔哪儿去了?!谁叫你扔我的衣服的!混蛋!贱人!下三滥的顾海生!”
顾海生一个耳光抽过来,苏誉被他打得差点摔在地上!
他趔趄着扶着流理台,一边哭,一边还不住嘴的骂:“你扔了我的衣服!你扔了我的衣服!你这个混蛋!狗娘养的!我要杀了你!”
“那衣服上全都是呕吐物,你昨天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在衣摆上了!”顾海生吼他,“它都脏成那样了!你怎么穿!”
“我就要穿!就要穿!”苏誉哭得满脸都是泪,他嘶声叫道,“关你什么事!用不着你操心!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顾海生看着他,他强忍住怒气,伸手指了指阳台:“自己抬头看。”
苏誉抬头向外一看,原来,那件黄色卫衣已经被顾海生洗干净了,此刻正晾晒在阳台上。
这下子,他才停止了怒骂,脸上就有些羞赧了。苏誉抬手擦了擦眼泪,哑声道:“可你打我,你都打了我两次了……”
他这话,说得顾海生一时卡住。
不到十个钟头,他打了这小子两个耳光,他活这么大,从没打过谁,顾海生自忖也不是性情暴虐的那种人,但不知怎么搞的,一见这小子,他就憋不住火。
良久,他只得讪讪道:“你不骂人,我能打你么?去洗脸刷牙,呆会儿就得出门了。”
等到洗了脸刷了牙,收拾停当,顾海生再一看,苏誉又把那件黄色的卫衣给穿上了。
他皱了皱眉:“干嘛非要穿这件?不是给你找出新的来了么?”
“我愿意。”苏誉闷闷地说。
“这都还没干呢。”顾海生伸手摸了摸,他是昨晚洗的,到现在衣角还是潮乎乎的。
“穿穿就干了。”苏誉满不在乎地说,“我都是晚上睡前洗,早上就可以穿了。”
顾海生皱眉看着他:“到底为什么天天穿着它?”
苏誉低头瞧着那衣服,他小声说:“是我外婆给我买的,临走的时候,特意给我买的。”
顾海生一时无言。
俩人出门,拎了一大包脏衣服,苏誉的住所没有洗衣机,昨晚的卫衣都是顾海生用手洗的,他们必须去找自助洗衣店。
到了店里,顾海生将衣服放进去,又投了币,然后他吩咐苏誉坐这儿等着,自己去了附近的超市。
在超市里转悠着,正这时,手机响了。顾海生拿出来一瞧,是苏璟。
接通电话,苏璟在那边传出声音:“舅舅?”
顾海生一时心怀歉意,昨晚他被那小子给闹昏了头,都忘了把消息告诉等待的苏璟。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苏誉找到了,他和几个朋友出去玩,没有回家。”顾海生不打算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苏璟,一来,相隔千万里,说了也没用。二来,虽然没有明确答应那小子,但他觉得自己身为长辈,不该背后告状。
苏璟笑起来:“我已经知道了,刚才给小誉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了。”
顾海生哼了一声:“往后,可别再找我做这种事了!”
苏璟在那边,语气却显得很犹豫:“舅舅,小誉说……你打了他,而且打了他两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舅舅,你干嘛打人啊?”
顾海生一听,险些气炸!
这倒好,他还没告苏誉的状,苏誉先把他给告了!
这他妈就是好心做了驴肝肺!
“我为什么打他?!你怎么不问他自己!好好的我会打他么!如果不是他和那些不良少年胡混,不是他张口骂人,我会打他?!”
苏璟在那边苦笑起来:“舅舅,小誉他还小……”
顾海生立即打断他:“以后,少拿年龄当说辞!”
“他确实还小啊。”苏璟争辩道,“比你小十五岁,比我小十岁……”
“就算你十七岁的时候,也没有像他这么不懂事!”
苏璟不由沉默了片刻。
“可是,那让我有些遗憾呢。”他又轻声笑起来,“舅舅总是夸我懂事,我也确实不是爱闹的性格。但这终归有些遗憾……”
“我没觉得有什么遗憾!”顾海生硬邦邦地说,“就非得混小太保,抽烟喝酒骂人,那才不遗憾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璟停了停,“小誉他是闹腾了一点,有时候确实不大懂事。但这才像是个孩子的样子。我常常想,要是小时候我也这么闹腾,说不定我们两个就能更亲密一些。”
“咱们也不算是疏远。”顾海生淡淡地说,“该有的规矩就该有,不然成何体统?”
苏璟笑起来:“好吧,那往后就拜托舅舅,给小誉立规矩……”
“喂!你还没完了?!”顾海生叫起来,“我可告诉你,我不给这孩子当保姆!”
“舅舅,你就看在我的份上,看在我爸的份上……”
顾海生气得无语,索性挂了电话。
他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乱转,脑子还在想着苏璟刚才的话。
苏誉这么放肆,这么没教养,就是因为他缺了一对好好管教他的父母。本来该在苏誉身上用心的生父苏云藩,没能管教照顾这孩子,而他下了力气管教和照顾的那个人,是顾海生。
这么一想,顾海生心里莫名就有了愧疚,仿佛苏誉变成这样,他应该对此负责。
☆、第 30 章
在超市把东西买齐,顾海生出来,去了刚才的自助洗衣店。他进屋瞧了瞧,空无一人,苏誉不在那儿。
顾海生顿时慌了神,这还不到一个小时,这小子又跑哪儿去了?!
他拎着购物袋站在门口四下到处看,忽然看见在对过的音像店里,那个淡黄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顾海生放下心来,他快步走过去。
只见苏誉站在CD货架前,戴着耳机,正摇头晃脑听音乐呢。顾海生也不客气,上前一把摘掉他的耳机。
苏誉吓了一跳,抬头看是他,笑起来:“哎?这么快?”
顾海生冷冷盯着他:“不是叫你在洗衣店等着么!跑这儿来干嘛?”
“我等得不耐烦了嘛……”
俩人从音像店出来,回到自助洗衣店,顾海生指着桌上乱七八糟的衣物,责怪苏誉:“你看看!人家把你的衣服都扔出来了!叫你在这儿守着你不听!到处乱跑!”
苏誉嘟着嘴,一脸委屈走到旁边宽大的洗衣篮里,一屁股坐在上面,把篮子摇来摇去:“可是,很无聊嘛。”
他那样子,像只钻进白色柳条篮子的小狐狸。
“别人都能守着自己的衣服,就你做不到。”
“因为我不是别人啊!”苏誉无所谓地晃着洗衣篮,像在荡秋千。
“哼,你确实不是别人,只可惜,就连你也有脏衣服要洗。”
顾海生冷着脸,一件件捡起那些被随意扔在洗衣机顶部和熨衣台上的衣服,他用力把它们抖得啪啪响,然后仔仔细细叠起来,对角分毫不差。
苏誉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叠衣服,他赞叹道:“叠得真好,像工艺品。”
顾海生没好气道:“这是你自己的衣服!丢给我来叠,还有脸说!”
苏誉笑起来:“苏云藩给了你多少钱,你这么积极?”
顾海生再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苏誉:“你说什么?!”
男孩的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仍旧笑眯眯的,像在说一句非常平常的话:“我问,苏云藩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照顾我?”
“他是你爸爸!苏誉,你怎么能对自己的爸爸直呼其名?!”
苏誉的脸,立即变了色!
“我没爸爸!”他咬着牙,飞快地说,“我只有外公和外婆!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顾海生看着他,他能看见,少年的双眼迅速蒙上一层雾气。
这让他一肚子的责难,没法再说出口。到最后,他只得拎起衣服,低声道:“走吧,回去了。”
俩人走到车前,苏誉上了车,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又问:“苏云藩是不是给了你很多钱?”
顾海生正在发动引擎的手,停住了。
然后他转过脸来,望着苏誉。
“不要这样称呼他。”他平静地说,“尤其是在我面前。对我而言,你爸爸是非常重要的人,你这样称呼他,我不舒服。”
苏誉呆呆望着他,好半天,他才别扭地把脸扭过去,看着窗外。
回到家里,顾海生开始做饭,就做简单的意面和三明治:面条掐着时间用中火煮,到点就迅速捞出来,然后淋上酱汁,再把买的渍鲑鱼块用蒜油爆炒,拌进面里,最后,把新鲜翠绿的蔬菜于开水里焯一下,像艺术品般点缀在面条上……
三明治也好做,新鲜面包自己手工切,边角整整齐齐,再夹上馅:芥末不多不少纯正地道,莴苣嫩得爽口,蛋黄酱香而不腻,奶酪浓郁,火腿肥美多汁。
都是简单的食物,只要规规矩矩按照步骤来就行,之所以超出一般水准,是因为顾海生的动作精确漂亮,像日本产的轴承。
但苏誉却大加赞赏,他说他真没想到顾海生这么会做饭,做东西这么好吃。
大概他是和外卖披萨相比吧?顾海生不无讽刺地想。
吃到一半,苏誉忽然抬头问:“晚上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顾海生懒懒道。
苏誉一听,高兴起来:“那我想吃糖醋里脊!还想要虾仁烧冬瓜!”
“可以啊。”顾海生淡淡道,“坐地铁到唐人街,想吃的都有。”
苏誉大失所望:“我是叫你做给我吃!”
顾海生翻了一下眼睛:“我是你的男佣么?呆会儿弄完了我就得回去了。接下来你好自为之。”
苏誉郁闷地挑着盘子里剩下的意面,他小声说:“我跟你一块儿回去,行么?我不要糖醋里脊了,你就煮意面给我吃……”
“不行。”顾海生斩钉截铁地说。
他还不至于蠢到要带这么个小祸害回家。
吃完饭,顾海生指挥苏誉用吸尘器清扫房间,又逼着他把地板都抹了一遍,累得苏誉眼冒金星——他活这么大,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