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半晌,顾海生才勉强笑道:“不,没什么。”
苏誉松了口气:“你看,连我这种万事不管的散仙,都跟着你一块儿着急了。你说你魅力多大呀!”
顾海生努力一笑:“是么,我该让你爸爸知道的。”
“哎你可别和他说!”苏誉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才不会替他着急呢,海生,我只替你着急。”
“小誉……”顾海生忽然轻声呼唤他。
“干嘛?”苏誉问。
顾海生没有回答他,半晌,他又轻轻喊了一声:“小誉。”
那边,在很长时间的沉默后,传来苏誉低哑的声音:“你别……别这样叫我,我受不了。”
顾海生弯下腰来,他把额头抵着滚烫的金属车顶,他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快站不住了,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只巨手给无情折压着,他快要被压成齑粉了……
“小誉,我爱你。”他用微弱的,近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哪怕交出生命,我也不会停止爱你。”
那晚九点,顾海生忽然去了医院。
苏云藩见他这么晚过来,非常吃惊,紧张地问:“怎么了?海生,是不是瀛海那边……”
顾海生却兀自坐下来,他扬起苍白的脸,微笑道:“不,姐夫,别担心,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
“下午,二伯已经办了取保候审,是柳远道亲自陪着我一同去的。”
尽管刚刚做了大手术,身体还非常虚弱,但苏云藩一听这话,险些坐起身来!
顾海生慌忙起身扶住他,苏云藩却用力抓住顾海生的胳膊:“柳远道他……答应了?!”
顾海生点点头:“他当面向我承诺,将不惜一切保二伯平安无事。”
苏云藩大大的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却忽然皱起眉头。
“他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海生,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顾海生松开他,他慢慢坐回到椅子里。
“姐夫,我打算国庆结婚,和柳芊芊。”
惨白的医院灯光下,顾海生的脸,被照得惨白无血色,他的目光平静,声音也平静,平静得一丝起伏都没有,甚至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苏云藩愕然望着他,旋即,那份惊愕,就被一种悲哀透顶的神色给笼罩了。他瑟瑟抓住顾海生的手,嘶声道:“海生,是姐夫不好……是苏家把你推进了火坑!”
苏云芮没有再回看守所。
头部的伤势痊愈后,他直接回了家,那些指控在他住院手术的短短半个月内,就被悉数撤销了,因为证据不足。
他的助理孙学钊在他出院前一周,突然失踪。一个月后,尸体被人发现在郊外峡谷里,警方称是酒醉导致的失足。
瀛海的这场短暂激烈的风波,并未在大众的目光中停留多久,因为它迅速就被另一场热闹给掩盖过去了:苏家和柳家结亲,苏云藩的小舅子顾海生,迎娶了柳家千金柳芊芊。
婚礼十分盛大,虽然仓促,却做足了各方面的功夫,包括两个新人,在决定结婚到步入教堂,中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有那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准备,期间新郎顾海生始终亲力亲为,就仿佛生怕他最爱的新娘对这场婚礼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意。
柳芊芊没有不满意,她太满意了,婚礼前夕,定制的婚纱从欧洲送过来,她穿上婚纱,在打着柔柔暖光的化妆镜前顾盼生辉。
“海生,你觉得好看么?”
她笑眯眯望着镜中的男人,雪白的婚纱,蕾丝如海浪,衬得她像一朵初绽的玫瑰花。
“很好看。”顾海生点点头,婚纱是他选的,是他亲手下的订单,甚至是他先细细检查过,再交给化妆师的,以至于那化妆师不无嫉羡地对柳芊芊说:“顾先生对您真好!”
柳芊芊低头抚摸着银色的蕾丝花,她的眼神有一霎的复杂。但是旋即,她就抬起头笑道:“那当然。”
就在这时,顾海生的手机响了,他一看那个号码,嘴唇顿时变得苍白。
他飞快道:“我接个电话。”
握着震动的手机,就像握着一颗不停跳动的心,顾海生快步从房间出来,他一直来到无人的大堂,这才接通电话。
“喂?”
电话通着,但是对方不出声。
顾海生握着手机,良久,他才哑声道:“小誉……”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通话持续着,但是那一端,像死了一样,悄无声息。
顾海生抬起头,这里是明日举办婚宴的酒店,豪华宽敞的殿堂,四壁装饰着亮银色的壁纸,是海浪一样美丽的纹路,连绵起伏的浪尖,闪着烁烁光芒。
“对不起……”他终于说。
听筒里没有声息,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就仿佛那一端连接了一个未知的深洞,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探究到它的存在。
黑暗的走廊没有开大灯,只有壁灯反射着墙壁的银色纹路,在这无声无息的漫长沉默中,顾海生产生一丝恍惚,就仿佛他正置身于茫茫海洋,滔天的巨浪要将他这叶孤舟击为碎屑……
通话在沉默中持续了一分钟,后,毫无征兆的挂断。
顾海生握着手机的手臂,颓然垂落。
☆、第 56 章
婚后,顾海生和柳芊芊住进了他们在市郊的别墅里,房子早就准备好了,新房的布置却是出于顾晴之手。
当她得知弟弟答应婚事的消息,顾晴难过万分,她握着顾海生的手,轻声哀求:“咱们还是把婚事退了,好么?海生,这不行的!”
“已经定了,怎么能退呢?”顾海生淡淡一笑,“没关系。而且姐姐你看,二伯也回家了,这多么好。”
“可是你怎么办呢?”顾晴双目噙着泪,“海生,你怎么办?还有……还有那位在国外的小姐,她怎么办?你们往后……”
顾海生轻轻抽出手来。
“我和他已经没可能了。姐姐,我已经死心了。”
顾海生重新回了瀛海,苏云藩还在卧病休养,苏云芮又刚刚被释放,瀛海群龙无首,确实需要一个像样的领头人,虽然他还年轻,但基于身份也基于能力,顾海生当仁不让站在了这个位置上,而且安抚惊惶的董事们的这工作,顾海生做得相当到位,以至元老们众口一词,认为在苏云藩缺席的这段时间,最适合替代他的人,就是顾海生。
苏麒在父亲回来之后,亲自上门向顾海生道谢,他明白顾海生为了他父亲,做出了何种牺牲,苏麒说,往后顾海生就是他的恩人,只要瀛海和顾海生有需要他的地方,他排除万难也会去完成。
唯有苏璟非常难过,他说,不管有多么不妥,他依然坚持他的意见,顾海生不该答应这门亲事,是苏家一门把顾海生给祸害了。
“奇怪,为什么就我一个人不赞成?”他嘟囔道,“竟然就连小誉那孩子都觉得你做得对。”
猛然听见苏誉的名字,顾海生的眼皮一跳!
他立即抬起头:“他说什么?”
“就说你该结婚什么的。”苏璟郁闷道,“那小子竟然还嘲笑我太幼稚,说,舅舅你懂得趋利避害……我怎么觉得他这不是好话呢?”
顾海生怔着,他的手无意识碰到坐着的藤椅,有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他的手指,他疼得往后一缩,这才发现刚才自己没察觉,指甲掐着藤条,掐出一根细细的刺……
那刺恰好扎在他戴着婚戒的左手无名指上,疼得钻心。
“而且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苏璟烦恼地翻着手机,“有两三天联系不上他了,不知道又跑哪儿玩去了。还是说,把手机又弄坏了?”
顾海生没出声,他低头看了看左手,藤椅的刺,扎破了手指,有一粒细小的血珠冒出来,慢慢滑到婚戒上,污染了它。
接下来,一连数周,苏誉都联系不上。
苏璟着急起来,反复打电话给学校,给班导师,给海德太太,甚至给警方,但警方以信息不足不肯立案。
最终,苏璟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亲自过去找苏誉。
决定和顾海生一说,顾海生吃了一惊,他立即反对,说,苏璟过去是人生地不熟,这样子根本没法寻找苏誉。
“再过两个礼拜,瀛海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你爸爸也该出院了,到时候我再过去找他。”顾海生说,“恰好,那边我的一些杂事也还没处理完……”
“那就太迟了呀!”苏璟急了,“舅舅,小誉都失踪三个礼拜了!你还要我再等半个月?!”
“他不会怎样的。”顾海生皱眉道,“那孩子很聪明,你别小看他。”
苏璟急得嘴角起泡,他怨恨道:“小誉是我弟弟,舅舅,你当然可以把他当做外人不闻不问……”
这四个字,一下子惹火了顾海生!
“我什么时候对他不闻不问了?!之前他玩失踪那么多次,哪一次不是我把他找回来的?!”
顾海生这么一发火,苏璟也不好意思了,他低声道:“舅舅,你别生气。小誉这次是真的联系不上了!他外公都带着家仆过去了,昨晚还给我打电话,老头儿在电话里掉眼泪,说怎么都找不到小誉的下落……”
顾海生沉默片刻,才道:“这事儿,没和你爸说?”
“我想的,可是小誉的外公不让我说,他怕我爸怪他,把孩子给弄丢了。”
“那你过去又能起什么作用?”
“那也比让一个古稀老人,带着个不懂英文的司机满世界转悠强啊!”
顾海生不出声。
见他这样,苏璟只得说:“其实我知道,小誉他受了打击,他失恋了……”
顾海生猛然抬头!
“你说什么?”
见他这么惊讶,苏璟会错了意,他笑起来:“舅舅你别这样!十七岁不算早恋啦,你别拿古板的思维看现在这些孩子……”
顾海生努力控制住面部的惊慌,他吃力地说:“小誉是怎么和你说的?”
“就说失恋了,被人家给甩了。”苏璟挠了挠头,“上次过去的时候,他还兴冲冲的,跟我说他恋爱了,对方比他大,而且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