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是以相貌论人。”顾海生耸耸肩,“但那是在工作的时候。在床上,我就得以相貌论人了。”
苏麒火大:“又来了!”
顾海生一脸无辜:“我有说错么?你的那些情妇长得都堪比无盐?”
苏麒被他噎住,良久,只得艰难道:“这不是一码事。”
“这就是一码事。”顾海生平和地说,“而且我家小墨秀外慧中,比你那些情妇强多了,你看不到他的闪光点是因为你以简历取人。”
苏麒嗤之以鼻:“得了吧!都二十七了,还在做酒童,吃青春饭。真要有能耐的,会像他这样?”
顾海生毫不所动:“那是阿麒你目光狭窄,小墨不是一般的酒童,他是苏誉最信任的下属,从独眼杰克一开张就跟在苏誉身边。你以为苏誉是个随随便便挑下属的人?更别说跟了他七八年,从未有过失。”
提到苏誉,苏麒的脸色更难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说,我应该信任一个夜总会老板的眼光?”
“我是说,你应该信你弟弟的眼光,他没你想得那么蠢。”
听到弟弟两个字,苏麒愈发的不自在,他冷冷道:“先别说得那么亲热,人家认不认我这个哥哥,还是个问题!”
“这不取决于你。”顾海生淡淡地说,“你不认,你叔叔却是认的。”
苏麒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变得奇怪起来。
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顾海生:“你的意思,叔叔往后还是要立那小子为继承人?”
顾海生神色未变,他坐了下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阿麒,你不会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吧?”
苏麒咬着牙道:“叔叔真是老糊涂了!他怎么能这么做!这不就顺了宗克己那个老狐狸的心意了!”
顾海生微微一哂:“宗克己都痴呆五六年了,他哪里还是老狐狸?分明是老糊涂。”
宗克己患的是早老性痴呆,五年前开始出现轻微迹象,如今已经连人都不认识了。宗克己的妻子也已病逝多年。
苏麒粗粗呼出一口气,他的脸孔发红,带着愤懑和难过。
“海生,我跟你说,瀛海是叔叔的,这没错,但它同时也是你的,没有你,瀛海不会有今天。苏家,包括瀛海,和那小子一根手指的关系都没有!叔叔年纪大了,心里总想着那小子,我知道这是血缘亲情,没法子,我也不多嘴。宅子,钱,他都可以给苏誉,但如果他想让苏誉进瀛海,如果他想把瀛海也给苏誉,那我是绝对不会服从的!”
☆、第 98 章
那天下午,顾海生提前从瀛海出来,他吩咐老傅把车开去医院,最近苏云藩身体不佳,正在医院疗养。
路上,顾海生靠在后座柔软的沙发里,怔怔想着苏麒说的那番话。
比起苏麒的义愤填膺,顾海生却没什么愤怒,一来,苏誉肯定不会答应,这一点他能断言,别说接手瀛海,就连进瀛海来上班,苏誉都是绝无可能做到的。二来,顾海生虽然在瀛海地产投入了将近二十年的心血,但他始终很清醒,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被雇佣的经理人。
只不过这经理人的身份有点特殊,他是苏云藩的小舅子。
苏麒之所以愤怒成那样,是因为如今的瀛海,凝结了他和顾海生这么多年的心血,其中,更有他父亲的一条人命。
苏云芮是自杀身亡的。
事情发生在他被查出职务侵占之后不到一年。因为苏云藩丧子入院,苏云芮接替他的位置做了总裁,某天,是周末,苏麒带着妻女回来看望父亲,祖孙三代原本其乐融融,苏云芮接了个电话,谈了两句之后,他的脸色忽然大变,起身回了书房。
二十分钟之后,他从书房出来,苏麒还很担心,问他是什么事。
“没什么,还不是董事会那帮子老货。”苏云芮笑笑道。
父亲在说谎,苏麒敏锐的觉察到了,但是苏云芮不肯告诉他,他也只好作罢。
那天原是商量好了,苏云芮跟着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女一同去游乐园,结果苏云芮推说他腰疼,去不了,苏麒的女儿还闹了好大一场脾气。
没法,苏麒只好和妻子带着女儿出门,又嘱咐老佣人照顾好父亲。
就在那天下午,苏云芮在家中自缢身亡。
没有留下遗书,也没有任何可供调查的线索。
连那个打来的电话,警方也在调查后发现,是个被盗的手机。
父亲的死,给苏麒沉重的打击,他疯狂搜寻线索,但最终一无所获。
顾海生也很难过,但他却隐约感觉,苏云芮的死,和之前他涉及的经济犯罪有关,他怀疑,正是先前那群栽赃了他的人,用了另外的手段逼死了苏云芮。
然而那伙看不见的敌人,在苏云芮自杀后也跟着销声匿迹,从此再没攻击过瀛海。
想起十多年前的旧事,顾海生不禁一阵唏嘘,苏云藩兄弟一共三人,老大壮年早逝,只留下几个孩子,顾海生甚至连他的脸孔都没记清。老二又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如今,只剩下苏云藩一个人……
到了医院,苏云藩没有午睡,那样子倒像是刚刚接待了客人。他见顾海生前来,十分高兴,先问了他瀛海的近况。
虽然已经不再亲自管理,但瀛海始终都在苏云藩的心上。顾海生是总裁,然而真正遇到危难的事情,他仍旧会来问苏云藩的意见,身处商场之外,苏云藩反而拥有更全面的视角。
这次说起瀛海的近况,顾海生笑说,苏麒担了一个礼拜的心,天天盯着瀛海的股价,生怕有激烈波动。
“他那么紧张干什么?”
顾海生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眼睛,笑了一笑:“姐夫,这两天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苏云藩端详着他:“你是说,你在瀛海搞应急预案的事?”
顾海生终于鼓足勇气道:“姐夫,这事儿我本来该早几年告诉你。可是又觉得……”
苏云藩一摆手,打断了他:“不用摆出一副认错的态度。海生,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虽然是个老糊涂,但我并不无知,性向是天生的,和道德无关。”
顾海生心里一暖,他努力笑了笑:“幸亏我姐姐没听见这话。”
苏云藩轻轻叹了口气:“你姐姐还在的时候,我就试探过她,可她一丁点儿也不能接受,我也就没再提。但是海生,你姐姐担忧的也不无道理,性向这事儿先放在一边,不能想办法弄个孩子么?代孕什么的。”
顾海生笑起来:“姐夫,你也想得太远了,我这才刚刚找到了人,你就指望起孩子来。”
苏云藩也笑,笑完,他又问:“是那位阮先生?”
顾海生点了点头,又笑道:“阿麒气得要死,嫌人家没念过大学。”
苏云藩忍俊不禁:“他也是管的宽!念不念大学有什么要紧?我看那孩子很好,既然是他在海生你身边,我也就不担心了。”
顾海生一听这话,不禁诧异:“姐夫,难道你不怪我么?”
苏云藩笑道:“我为什么要怪你?柳家那件事,耽误了海生你的青春,害你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你不怪姐姐和姐夫,我们两个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顾海生的心口,猛然一酸,那酸涩漫涌上来,几乎令他无法支撑。
“只是……”
苏云藩说了两个字,又犹豫着停下来。
顾海生见他迟疑,不由问:“姐夫,怎么了?”
苏云藩那样子,仿佛心中存了莫大的犹疑,想问,却又怎么都问不出口。
顾海生笑道:“到底是什么事,把您为难成这样?还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么?”
苏云藩苦笑道:“海生,我要问的事,你若不高兴,也可以不回答……”
顾海生笑道:“姐夫,你到底要问什么啊?”
“海生,你对那位阮先生,到底是什么态度?”苏云藩略带迟疑,但又补充了一句,“姐夫的意思是,要是往后,再……再遇到更好的呢?”
顾海生哭笑不得:“姐夫,这又不是买东西,哪能遇到好的就见异思迁?既然定了,我就该好好对待人家啊。”
苏云藩长叹了口气:“是啊,你也不是朝秦暮楚的那种人。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刚好晚了一步……”
“什么晚了一步?”
苏云藩的神色有些难以琢磨:“本来,我心里有个人,想撮合你们。”
顾海生吃了一惊!
“但我犹豫了太久,想和你提,又怕你不高兴,又觉得连你自己都还没有坦白性向……我贸然说这话,你会不会脸上挂不住。”
顾海生这下,太吃惊了!
他笑道:“姐夫,你想的是谁啊?”
苏云藩苍老的脸庞,弥漫过失意的苦笑,他轻喟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也许你们本来就没缘分。”
顾海生沉默片刻,才温言道:“姐夫,我和小墨认识也有六七年了,本来也谈不上心血来潮。他虽然年轻,可是非常懂事,也愿意和我一块儿生活。我这些年过得太冷清,自己习惯了还不觉得,现在小墨出现,我才发觉那冷清非常难受,那样活着也对不起我自己。小墨他对我的好,姐夫你都看见了,这孩子心地善良远胜过一般人,上次车祸,他宁可自己被撞,也没让那辆悍马撞到副驾驶座……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像他这样对我?”
苏云藩听得心惊,他更叹道:“这么说来,我真是不该问那一句了。”
顾海生笑道:“有什么该不该的?我知道姐夫是为我好。与其说他想和我在一起,倒不如说我想找个人好好照顾,小墨比我小那么多,正是需要照顾的阶段,不怕姐夫你笑话,以前我闲的没事,把老倪赶开,自己下厨过瘾,可等到吃饭的时候,桌上就我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越看越伤心,吃也吃不下几口……那时候我总想,哪怕能有个人来吃我做的饭,那也好。”
一番话,把苏云藩说得酸楚难当,他拍了拍顾海生的手:“你确实不该再一个人生活下去了,海生,你做得对。”
顾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