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来搓牌:“老汪你不厚道,自己玩儿腻了扔给我。”
“哟,钟哥你还嫌上了?大明哥你看他。”宋希玫扭着腰嘟着嘴回头看汪大明。
“啧啧,钟垣那老小子假正经,别理他,晚上他求着你过去。”汪大明顺势搂过宋希玫,“玫玫别生气,这会儿大明哥疼你。”
“我不生气。”宋希玫咯咯笑着去玩牌。
“别玩这个宝贝儿。”汪大明抢过牌砌好,大手一挥,气势万千,“丢*,开战。”
牌桌上四个中年男人,宋希玫一个小美人儿坐汪大明边上边嗑瓜子边给我们讲笑话解闷;一连串讲下来全是带颜色的,哄得一桌子男人挺开心,她自己也笑得花枝乱颤,时不时被老汪在下面性骚扰一把。
这宋希玫我见过两三次,不知道是汪大明从哪里找来的尤物,盘亮条顺会来事儿,天生的狐狸精;揣着一张XX学院的学生证吃青春饭,深得老男人欢心。
打牌打到一半,我手风正顺,电话突然响了。我瞄了一眼是乔真,伸手掐了继续摸牌。
“怎么不接?”汪大明叼着烟问我,“小嫂子查岗呢?”
“查什么岗,短信。”我胡诌道,“卖房子的,垃圾广告。”
“哦。”汪大明一挑眉毛,“我还以为是你那个乔真来着。”
“谁呀?钟哥结婚了?”宋希玫问了一句。
“结什么婚,你们钟哥风流着呢。”汪大明色迷迷地点点头,“你没见过他那小情儿,跟你差不多大,啧啧,长的那叫一个水灵。”
宋希玫一撅嘴:“有我水灵?”
“这事儿你得问钟哥去,我说了不算。”汪大明说完又在宋希玫腰上掐了一把,“可是我觉得还是你水灵。”
“得得得老汪你要恶心楼上恶心去,钟点房一百二,还送套。”旁边的蒋田忍不住翻白眼。
宋希玫风情万种地瞪了蒋田一眼,转身找遥控器开了电视看新闻:“我不跟你们说。”
宋希玫一个人嗑着瓜子看新闻,我们四个继续打牌。
“……怎么又是新协和?又怎么了?”蒋田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我一听这名儿挺敏感地瞄了眼电视。
“农民工集体跳楼那事儿,跟踪报道。”蒋田跟我解释,顺手扔一张牌,“六条。”
“碰。”汪大明颠儿颠儿地拣牌,“这事儿我知道,市上当典型呢。”
“农民工跳楼那是新协和?”我愣了,心说那天抢救的时候怎么没人跟我说呢。
“这几天新闻上天天放呢,老钟你不会不知道吧?”蒋田看我,“不是直接拉你们院抢救的么?”
“是拉我们院,可是……”我头上一阵儿冷汗,“新协和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破产呗,还能有什么事儿。”汪大明大大咧咧的,“好像是开发商还是承建商卷款跑了,欠了银行一屁股债,估计这会儿正开股东会一起哭呢。”
“什么?!”我当时就跳起来,整个人都快炸了。我一抄外套往外走:“不行老汪今儿对不住了,我真得马上走。”
“诶诶诶怎么回事儿?”汪大明摁住牌一脸不爽,“你手风顺着呢说走就走?”
“真得走,马上走。”我火急火燎地拎包,“对不住了今儿包间费算我的。”
汪大明在身后张着大嘴。
“老汪真对不住了我真的有急事儿!”我边吼边冲出了门。
(三)
开着车手机又响了,我掐了又掐,最后终于还是接了起来。
“钟垣。”乔真在那边拖着哭腔。
“乔真你别这样,大家都难受。”我无力地举着手机。
“钟垣我怀孕了。”乔真边说边哭,“是你的,真是你的。”
我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钟垣你现在过来,求求你。”乔真哭得肝肠寸断,“求求你……”
“你别哭。”我握着方向盘安抚她。
“钟垣你过来,我不要求你什么……孩子我明天就去堕掉……你今天晚上过来……求求你……”
“别哭,我就过来。”我一咬牙,收了线就打转方向盘。
说起来乔真还是我通过蒋田认识的。蒋田是凫州师范外语学院副高,专业就是同声传译,号称每小时多少多少美金,身价比XXX还高。凫州师范一向以美女众多而出名,汪大明艳名远播,大舅子又在教委,平时跟蒋田勾勾搭搭地关系也挺密切。有一回我们仨凑一块儿打麻将,汪大明那厮饥渴了就跟蒋田挤眼睛:“老蒋啊,今儿长夜漫漫,叫几个学生来陪陪如何?”
蒋田白眼儿一番:“你当我是拉皮条的还是怎么,上次叫你糟蹋了一个覃欢欢还不够?”
“你也好意思说那个覃欢欢,荤笑话不许讲,摸一下就脸红,没意思。”汪大明舔着唇,“你说我哪儿糟蹋她了?她一说她男朋友在等她我就马上送她回学校,柳下惠也就是我这样了。”
蒋田嘿嘿笑着摸牌,没答话。
“我说,有没有?”汪大明又开口了,“听说你最近手下又多了一批研究生?都是女的吧?”
蒋田斜看他一眼:“有是有,我总不能全带出来给你糟蹋吧?”
“你他妈这什么话?我汪大明最懂怜香惜玉!”老汪大手一挥,“你看看我那后花园的一个个。路易威登,买!卡地亚,买!江诗丹顿,买!雅诗兰黛,买!”
那天蒋田挨个儿给他的女研究生们打电话,一共叫来了三个,其中一个就是乔真。
我第一次见乔真就觉得她挺漂亮,稍微惊艳了一下。当时惊艳的显然不止我一个,汪大明只瞄一眼就颠上了,早早地散了牌搭子想带回去蹂躏。我不知道乔真那会儿是怎么想的,臆想中这种被导师一个电话就半夜三更跑出来陪客的女学生大多不太正经;于是我没多说,收拾了外套准备下楼。
谁知刚走几步乔真那边就推诿上了,明显是不愿意跟着汪大明走。汪大明挺隐晦地暗示跟了哥哥我有好车有豪宅,乔真还是跟他僵持着。最后汪大明毛了,丢出杀手锏,说你导师到我这儿来都得叫一声哥,你他妈一个小浪蹄子来我这儿叫什么板?仔细回头叫你毕不了业!
乔真很是畏缩了一下,汪大明继续嗤之以鼻,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学生是什么货色,从这儿往北五百米,XX宾馆,大堂里全是大学生,五百块钱一晚上,声娇体软,姿势还随便摆。
这话就说重了,乔真当时脸色一变,眼眶里就有泪水。
我一看这情形觉得不妥,汪大明也下不来台,急忙赶过去打圆场,说老汪你这是何必呢,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再说女人的事儿你又不懂,万一人家是来例假呢你说是不是……
汪大明哼了一声,有了台阶下,这才草草作罢。
乔真当时挺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快点回去。
(四)
“这孩子……不是我不要。”我递热水给她,嘴里发苦,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要,我明天就去做人流。”她红着眼看我,“放心我不会去你们医院。”
我烦躁地抽烟;乔真跟只兔子似的守着我,沉默温顺,一如既往。
“……钟垣,对不起。”她突然又哭了,“我知道我傻……我傻极了……”
“你不傻,别这么说,弄得跟什么似的;说到底是我不好。”我疲惫地伸手抚摸她脑袋,“以后别拿自己太不当回事儿。”
“……我就是想找个拿我当回事儿的。”乔真红着眼抬头望我。
我语塞,半晌告诉她:“那个人不是我。”
她低头:“我以为是你。”
我苦笑:“……可惜不是。”
我在乔真家陪着她坐到快十二点,吩咐她早点儿睡,抓着车钥匙离开。
我钻进车看时间,这时候再往夏念非家里去已经很晚了。我疲惫地靠在方向盘上,心里估摸着,还是明天去,买一堆吃食,俩个人凑一块儿下锅煮了吃,他开心我也开心,说不定还能听他叫我声爸爸。
爸爸。
——心有点儿酸。
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爸爸,我眯起眼摸了摸手机,犹犹豫豫地拨了一个号,刚接通又马上挂掉。
还是算了吧。
我正正神,伸手发动了车。我想去二环上自由自在地兜一圈风,回家,洗澡,睡觉,醒来又是簇新的一天。
(番外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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