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
「至于你,陈七!」县太爷将目光移到小七身上。
小七愣了一下,有点呆地问:「我?」不是直接放了就成了吗?更何况大爷我还救了小兰花让她免于冤狱耶!
「陈七你可知罪!」惊堂木又是一拍,没准备好的小七差点跳起来。
「知什么罪?」小七??地问。
「你囚于牢房之中,未得本县放人便私下越狱而逃,根据本朝律法,当仗打三十,流配边疆!」县太爷喝道。
「什么!?」小七大叫。「大爷我可是拚拼着一条命不要,才和小兰花来告官的!你要打要流也得找小兰花才是,怎么打我还流放我了!」
县太爷眼中精光一闪,小七打了个寒颤,收起了咆哮音量,低声地说:「青天大老爷……民男也冤枉啊……您怎么就放了那个民女,连碰也没碰一下,却要打这为人正直、仗羲义相助的民男三十大板啊……民男的屁股从出生到现在可是连民男的死鬼老爹都没碰过的啊……民男冤枉啊……」
那一点底气都没的声音让一旁站着的兰罄和一干衙役都笑了起来。
尤其兰罄,笑得真叫一个花枝乱颤。
小七侧目看去,真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大师兄,要非他把他抓了回来,他哪用受这种罪,还双膝着地跪在这里。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他都不跪的!
这个县太爷让他大爷跪这么久,也不怕折寿了去!
「大人……」帘后传来动静,一双素手挽起帘缦,那被归义县人尊称为衙门二爷的师爷南乡从后头发出了声音。
县太爷微微侧首,仔细听了师爷的建言。
而后,惊堂木再拍,县太爷喝道:「陈七,姑念你为初犯,且为人仗义并无大错,本县就减你二十板子,免你流放之刑。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押下去重重打他十板,之后留在衙门,服三年徭役!」
「啥!」小七大喊一声。
三年?
三年!
「县太爷您怎么判得这么重啊,民男冤枉啊!您不由分说就让人把我关起来,我自然便是要跑的,这样就把人给打十板还服三年徭役,太缺德了啦——」
若说流放还好,他大概走个十里就撂下押解的官差直接跑回家睡觉了,可在这个衙门待三年那教人怎么活!
况且、况且、况且,这里还有个天下第一祸害,兰罄妖孽在啊!
这根本就是封他生门,逼他往死路去!
就在他这般鬼哭狼嚎呼天抢地想脚底抹油趁机偷溜之时,兰罄突然朝他这边走来,绽出了一个如花笑靥给他。
这兰罄是何等人物,就他这么一个站出来,扯了扯面皮罢,小七就整个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能跟着他家大师兄嘿嘿傻笑了。
这时小七突然感觉到屁股一凉,原来裤子被衙役给扒下,跟着大竹板重重地打下,一下一下清脆响亮,痛得他大叫起来。
「啊、啊、干什么脱我裤子——」小七吼道。
「打板子本来就是要脱裤子。」兰罄凉凉地说。「除非你是女的,女的才不用脱裤子。」
县太爷看了小七与兰罄一眼,对他那儿子爱怜又没办法地摇摇头,接着示意退堂。两旁衙役正要高喊之际,一直跪着没起来的小兰花突然又双膝挪向前几寸,大声说道:「青天大老爷,民女还有一件事要申冤。」
「什么事?」县太爷问。
「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女一家十三口灭门惨案作主!」小兰花额头重重一磕,传出闷闷响声。
「啪——」
「唉呀——老子的八月十五——青天大老爷——打死人啦——」
配着一旁小七的哀嚎,小兰花细细说来:「民女一家本住安阳城内,祖上世代经商、从未与人结怨。但八年前却被一群蒙面强盗将家中财物洗劫一空,民女父母亲人无一幸免,唯有民女被乳娘救出才得以逃过一劫。
民女这些年来所犯之事也只为了将那些家传宝物寻回,并查清凶手为谁,而今那人知道民女是当年的漏网之鱼,不但没有悔意,更欲取民女性命。求县太爷为民女作主,查出那泯灭人性的人是谁,还我桑家一个公道,让爹娘亲人在九泉之下得以暝瞑目!」
「啪——啪——」
「呃——呃——啊——啊——」
县太爷沉思半晌,捋了捋胡子,正气凛然地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本县就接下?你这个案子,若所言属实,必将尽本县一概人等之所能,还桑家满门一个公道!」
「谢县太爷!」小兰花用力磕下响头。
「呜咿——」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在公堂之上被扒裤子光屁股打板子,旁边还有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这一切的一切,让小七眼泛泪光,哭了。
罄竹难书之飞贼小兰花 上 第三章
第三章
因为屁股伤势不轻,虽然被派立即服徭役,然县太爷还是特准他休息了几天。
只是在这几天的其中一天,他正望着衙门围墙想着要跳过去,兰罄便如鬼魅般出现,轻声对他说:「你敢不听我爹的话,会有什么后果,知道吧!」
说完,还对他笑了笑。
小七一整个毛骨悚然起来。
不听县太爷的话会怎样小七没那闲工夫去想,但不听大师兄的话会怎样,是小七所绝对不敢想的。
于是小七勉强自己暂时先打消离开的念头。
兰罄这会儿深不可测,小七不敢妄动。等他探清楚这人虚实,再来重新计量吧罢!
拖着拖着,几日后小七也到了三班衙役那报到,开始他在官衙里漫长守门的日子……
对……守门……
他武功不算天下无敌轻功也勉强无人能及、且易容术天下无双的鬼匠不知名居然给人派去守门口!
而且最怒的是居然还不是守大门,而是守着一个小小花厅。
那班头还说,如果大人们进来议事,他就得先给大人们端茶递水、察看有无任何需要,而后退出去继续守门!
小七心想,冤啊、真是冤啊!
他就知道摊上名字里面有个「兰」字的,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恶的飞贼小葡兰花,妳你在厨房当妳你的煮饭婆,轻松惬意又自在,凭什么大爷就得当个小小守门衙役,还得让那些衙门老爷呼来唤去!
小七啧了一声,心里诽议过那施问施大县令无敷数次,而后才倚门懒散站了,面容挤得嘴歪眼斜的,以示他的不爽快。
兰罄从花圃前面经过时,看的就是这个景象。
小七头上戴着个黑色四方帽,穿着一袭黑色滚红边的官服,算是有些细的腰上绑了条红色宽腰带,两只拇指便那么插在腰间腰带上。
小七整个人像是身上有虫似地动来动去静不下来,嘴里还叼着根草,站没站相。配上那张眼耳口鼻无一不缺,但却平凡得惊人,且左脸颊还破了相的瓜子脸蛋,怎么看怎么教人想一棍子朝他的脸打下去。
「……」兰罄无语。
听说让这人留下来是师爷南先生的主意。衙门里向来他听他爹的,他爹听南先生的,既然南先生说好那便是他爹说好,所以他也就不反对了。
算了,随他吧!一个小贼能扑腾出什么花样?顶多就是碍眼点罢。
这时小七瞧见兰罄正在看他,当下像被开水烫到一样跳了起来,落下时整个人站得直挺挺的,连忙点头哈腰朝他家大师兄问好:「早啊小黑大人!嘿嘿嘿!」
兰罄撇了撇嘴,本来不想理这个人的,不过既然人家都向他打招呼了,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了声:「早!」
小七才想说话,突然一件东西凌厉破空射来。
「喝,有暗器!」小七伸手轻易接住,发现是枚梆绑着纸条的飞镖。他提高警觉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人,跟着警惕地打开后看,发现纸条上面写的是……
「恩公,今晚福来客栈,小兰花上。」
小七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然后沉吟半晌,碎碎念了几声:「找人就找人,好好说便成,射什么飞镖!要是大爷我接慢点,这俊脸不让妳你射出个窟窿了!?」
小七偏头看向他大师兄,笑道:「那个……小黑大人你找我有什么事?」这人不让他叫大师兄,他就只能随衙门里的人称他一声施小黑、小黑大人了!
兰罄嘴角一扯,露出个要笑不笑的笑容,说了声:「把这花圃、花厅和书房都给我打扫干净才能去福来客栈喝酒!」完后,便摆摆手潇洒地走了。
小七一听,脸就垮了下来。「大师兄你是真走火入魔还是假走火入魔,怎么有你这么爱整人的!这花厅、花圃加书房多大啊!更何况我只是看门的,不是扫地的!你大爷我都听话乖乖留下来了,还派杂役给我干,你、你、你这薄情寡性的人,真是没良心啊!」
「再说一句就连官库、粮仓、马厩都让你扫!」兰罄头也不回地说。
小七一听,立刻闭上了嘴。
不过有时他也会觉得,他干嘛打小到大都这么怕这个大师兄呢?兰罄又不是三头六臂,更非青面獠牙。
后来想想,其实又不只他,全神仙谷里的师兄弟一共八个,八个扣掉兰罄一个、自己一个,剩下的六个当年连和他同桌吃个饭都会抖手抖脚被吓哭了,所以他也不算孬了。
话说他当初怎么会以为兰罄是捕快呢?
看着兰罄渐行渐远的背影,小七觉得这人似乎长胖了些,脸也圆润了几分,不似以前在燕荡山上,那萧素索独立的身影了。
和衙门里人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官服,飘薄的黑绸轻轻淡淡像雾,那镶在腰间与绣上随着光影流动而闪着点点银光的不熄火焰纹路。
胸前没有不同其他捕快绣上的大红捕字,而是简简单单的样式。
身上流露的,则是半分邪气、半点正气,再带一抹傲气、一丝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