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越下,他眉头拧得越紧,抬眼看了薛池数次,终于忍不住了:“……表姐,你是让着朕?”
薛池啪的落下一子:“何来此言?我可是尽我所能。”
皇帝狐疑的又看了半晌,发觉她真不是让棋,他对于让棋深有体会——谁不让棋给他啊?以致于各种隐蔽的让棋他都不需看出痕迹,已然有了一种直觉!
这位表姐还真是就这水平——一手臭棋!
小皇帝忍不住就笑了:“表姐棋艺堪忧。”
薛池不以为耻:“消磨时间而已。”
小皇帝发现先前种种以为她“奇招迭起”原是“乱拳出击”,自己果真胜她数筹,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满心成就感——他毕竟只有十岁,竟能真正的胜过一位十七岁的表姐!
小皇帝乐不可支的下完一局,又拉着她再来两局。
薛池浑不在乎,又不掉肉又不掉银子,怕什么!
小皇帝满面笑意道:“表姐不如拜朕为师。”
薛池斜睨了他一眼:“好啊。”又伸出手来:“给些拜师礼,可说好,从此徒儿就要靠师傅照应了。”一脸的惫懒。
小皇帝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好说,好说!”连忙招手道:“小安子,快去将那方田黄石取来!”
小安子是小皇帝随行的太监,闻言一溜烟的跑去取了来。
小皇帝从小安子手上接过木匣送到薛池面前打开:“你看!”
匣中绒布上放着一块黄色石料,通体透明纯净,润泽无比,似一块凝固的蜂蜜。
小皇帝道:“这是一方田黄冻石,用来雕刻印章最佳,给表姐做一方小印好了。”
薛池阅读过《珍宝鉴》,知道这田黄冻石万金难求,是印章顶级材料,小皇帝用这个来做收徒礼,又文气又豪气。当下笑着接过,逗小孩一般道:“多谢师傅。”
小皇帝眉头一皱,不乐意的哼了一声。
薛池呵呵的笑,站起身来正式福了福,收起笑容肃然道:“融妩见过师傅。”
这一声让小皇帝身心舒畅,竟比旁人山呼一万声“万岁”还要痛快。他连忙搀起了薛池,一脸按捺不住的笑意:“往后私下我们就以师徒相称。”
薛池心道:不就是角色PLAY嘛!陪小朋友玩要有耐心。她也是给同村小学生当过家教的好不好!那些小鬼才真叫捣蛋难伺候,眼前这个小皇帝真可以说是乖孩子了。
一个小师傅,一个大徒弟,正是滑稽可笑,身边服侍之人都看得怪异无比,偏两人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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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听说小曹氏回了府,有心叫她来问话,却始终不好做得太过急切,只得按捺。
小曹氏更衣卸妆后斜躺在贵妃榻上,半闭着眼睛。
柴嬷嬷坐在她上首,拿着篦子给她通头,一边碎语道:“也不知大姑娘能否应付得来……宫中规矩多,她又是个惯没规矩的,唉,只能盼着太后娘娘瞧在您面上了。”
小曹氏闻言,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厌恶,旋即闭紧了眼睛,双手攥拳。
自从曹芮华入了宫,姐妹两个鲜少见面。
在小曹氏的记忆中,闺中的姐姐是温婉可亲的,入宫后不得志的姐姐是哀伤中带着柔韧的。
可是今日,上面坐的这个人笑语间就强势的不容置喙的决定一切,陌生得让小曹氏只觉得从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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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池沉沉的一觉起来,打了个呵欠,越女官一边看着赶紧垂下了眼帘。
果然薛池更不文雅的抻了个懒腰,她转眼一看,见一旁有个香炉正袅袅的升着缕青烟,便道:“这是燃的什么香?”
越女官道:“是安神香。”
薛池道:“怪道比平日睡得沉些,只是我却不喜燃香,往后不必了。”
越女官连忙应下,领着一众宫人服侍薛池洗漱,反倒是薛池自家几个丫头束手束脚的在一边看着。
一时用过早膳,薛池问越女官:“是否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越女官心道这都是什么时辰了才想起这头来!面上却是笑着道:“太后娘娘早说了,姑娘只管随兴,不用管这些规矩,午膳时再过去就成。”
薛池哦了一声,又问:“那有什么好玩的?”
越女官道:“姑娘可要去御花园一游?园中不但有奇花异草,还养了孔雀、梅花鹿……”
薛池不待她说完,便直道好。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去。
若是往年,越女官并不敢有此提议,宫中妃嫔众多,随便冲撞一个也是事端。不过如今众太妃都被迁入西苑,轻易不许出来,皇帝又只十岁,并未选妃,薛池入御花园便如入无人之所了。
薛池逛了一路,只觉皇家园林果然绝妙,花木扶疏,流水潺潺,奇花异草间各种灵动的小动物早已不惧人声,歪着头打量来人,有如仙境一般。
她走得脚累了,便往小径边一块大石上要坐下,越女官连忙拦着,拿了块帕子铺了才让坐下。
薛池环顾四周:“这园子可真大。”
越女官道:“这还只走了十之二、三,姑娘要看完,不坐步撵是不成的。”她早唤了一架步撵在后头跟着,只待薛池要用。
薛池点了点头,随意的转头一瞥,突然全身僵住。
只见在一片芳菲簇拥的小径之中,缓缓走来一人。
他身形高挑而挺拔,身着一身玄色直裰,未着发冠,蓝色的发带被风扬起,面如冠玉而神情淡然,竟不似凡间之人。
薛池看得心中一阵紧张,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此人正是七爷。
大约她在他面前尽是出糗,此时情不自禁的一骨碌的站了起来,盯着他道:“你,你……”
然而身边众宫人已经拜了下去:“奴婢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千岁。”
薛池瞪着眼,张着嘴,一时脑中一片空白。
摄政王随意道:“平身。”掀起眼皮来看她。
淡淡的视线让薛池更紧张了,她按住胸口,大喘了几口气才道:“臣女参见摄政王。”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恢复了常态,端正的站好福了下去。
摄政王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规矩正常,不知为何竟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第39章 宫中日常
摄政王不叫起,薛池只得维持着半蹲的动作。
她微低着头,脑海里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所知关于摄政王的信息。
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个惹不得的人,比太后和皇帝还危险。
维持这样的姿势不过片刻,腰腿就有些发酸了,额上一滴汗珠沿着面颊滑到下巴尖,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薛池心中打起了小鼓,琢磨着这摄政王难不成要教训她两次无礼?偷偷的抬眼瞄了瞄摄政王,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吓得赶紧又低下了头。又暗忖前两回摄政王都并没和她较真到底,大约也并不小气,自己自救一下他大概也会一笑而过罢。
摄政王见她难耐的挪动了一下,又赶紧装成纹丝不动的样子,不觉好笑,正想开口叫起。
却见身前飞过一只蜜蜂,这薛池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拿了手上团扇对着蜜蜂一拂,若无其事的顺势就站直了身,呵呵的陪着笑道:“有只蜂儿,莫叮着殿下了。”
摄政王挑了挑眉,眼神一沉。
薛池心中也一沉,束手站在一边。
越女官和信娘几个吓得汗都出来了,战战兢兢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摄政王颔首:“园中花木繁盛,蜂蝶自是不少。”
薛池舒了口气:“是啊是啊。”
摄政王又道:“方才见融姑娘身手敏捷,便有劳融姑娘随行替本王驱赶蜂蝶了。”
薛池微张了嘴,心中叫苦连天:早知道刚才就死忍着了!
却再也不敢违背,只得憋憋屈屈的道:“是。”
摄政王转身向前走去,从人始终都与他相距两丈之远。
薛池左右看看,便也想落到后头,谁知他一回头淡淡的道:“还不就近跟着?”
薛池一咬牙,亦步亦趋的跟上。
摄政王道:“天气炎热,不如顺便打个扇。”
薛池心道:MD,你知不知道,我出门可没吃药!
只是任心中如何翻涌激荡,理智始终还是操控住了她的举动,令她居然面带笑意,抬起手不紧不慢的替摄政王打起扇来。
摄政王斜斜的看她一眼:“清风无力屠得热,融姑娘不妨多用些力气。”
薛池一抬头,眼中凶光闪烁,摄政王微一挑眉:“嗯?”
他语音拉得长长的,像一根针,瞬间戳破了薛池这只气球,薛池咬了咬牙,拿起扇子就是左开右合狂扇起来,一不小心扇子打到了摄政王的发带,令其向前一甩,边缘正好甩在他眼角。
信娘忍不住就发出一声惊呼,重紫几个不由全身战战,越女官面色也变得雪白。
摄政王抬起手,修长的指头挑起发带顺到脑后,动作不紧不慢,他眼角被异物所侵而微带了一点红色,令其平添了一股邪气。
薛池怔在当场,似为即将到来的后果惊吓过度,又似被他神情所慑,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过了一会,似血液回流,薛池呵呵的干笑起来:“臣女有罪……”
她可不敢说“罪该万死”,万一人家顺势就赐死怎么办!
“殿下宽厚仁慈,还请恕罪。”这回可是规规矩矩的福下身去,一动也不敢动了。
摄政王轻笑了一声:“本王不宽厚,也不仁慈。”
薛池心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摄政王就道:“你心中定在想本王还算自知。”
“没有没有!”薛池忙道。
摄政王又道:“哦?你的意思是本王不自知?”
薛池目瞪口呆,这种胡搅蛮缠,根本是她的专利,怎么一介摄政王也这样恶劣!她算是看出来了,他今日就是存了拿她开心的意思。顿时心也不慌了,气也不喘了,恼怒道:“臣女心中总是想着殿下英明神武,睿智厚德,半点不敬的意思也没有。只不过,殿下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臣女也只得听着。”
越女官腿都软了,心道这融姑娘还真是胆大包天,到这时候还敢刺摄政王两句,暗指他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