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浪淡淡地道,「有什么就说吧。他才喝下我配的药剂不久,睡得正香,不会听见的。」
「是。」鹊伏这才有条不紊地禀报道,「属下查探所得,西雷鸣王目前不会离开同泽,看样子应该会留到同国大王庆鼎的寿辰那一天。他身边依然有萧家杀手团和西雷容虎等人护卫,受庆彰的邀请,暂时入住合庆王府,受到绝对保护。」
「绝对保护?」余浪细微的笑声传入烈儿耳中,「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想,那就正合我意了。」
「公子的绝妙计策,那些蠢材当然想破头也想不到。恐怕要到鸣王毒发的那一天,他们才会明白过来。」
烈儿身体强烈一震,呼吸不自禁屏住,忍不住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细缝。
幸好,此时余浪正背对着他和属下说话,没有发现。
鸣王毒发?
余浪谈及鸣王时的狠辣眼神闪过烈儿的脑海。
这人对于可能阻碍离国统一大业的任何人物都充满了毁之而后安的仇视,离道……他已经对鸣王下手了?!
心脏在胸腔跳动得越发强烈,咚咚声音震动耳膜,让烈儿异常担心余浪会在此时回过头来查看他的情况。
他尽量身体,闭上眼睛,万般希望两人继续交谈。
似乎冥冥中有神灵保佑,鹊伏竟真的继续谈到了鸣王的事情,略略有些发愁地道,「不过,自从公子冒充杜风和那个西雷鸣王见面后,已经过了不少日子,他却似乎一直没办法把文兰弄到手。依属下看,不知索性由公子以杜风的名义送一盆文兰过去,让他碰到了那花,立即中毒好了。」
烈儿虽然现在都没有明白余浪到底对凤鸣下了什么毒,不过猜想文兰一定是其中的关键。
听那属下说要加快动作送去文兰,按鸣王活泼好奇的个性,说不定真会碰触,那就糟了。
烈儿顿时紧张起来。
余浪低沉地笑了笑,颇为自负地道,「没这个必要,我已经用箫技引起他学箫之意,他收了我送的玉箫,想来会经常联系。那箫上经我用药汁浸泡过,玉质更松粉,沾唇就会不知不觉脱落下粉末,他每次吹箫,都会有一些沉玉粉末落入嘴里,经过这些日子,沉玉的药性一定已经渗入体内。至少文兰那些剩下的事情,让摇曳夫人帮我们做吧。」
鹊伏似乎还不太安心,迟疑道,「属下听闻摇曳夫人脾气古怪,未必会肯把文兰白送给鸣王,否则,何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毒发呢?」
「脾气再古怪,她也是鸣王的亲生母亲,只要亲生儿子坚持,她最后都会答应的。」余浪笃定道,「鸣王这人性中带着一股傲倔侠气,承诺了别人的事情绝不会抛之脑后。既然答应了我,我敢担保他会一直缠着摇曳夫人索要文兰。放心吧,他迟早会让自己栽这个大跟头。现在四处不宁,我们贸然动作,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鹊伏肃然道,「是,公子考虑得周到。」
烈儿昔年所学甚杂,也略通药理,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余浪所用的必是混毒之法,两种没有毒性的东西,以特殊的方式混在一起,就能变成剧烈的毒药。
也只有通过这种诡异迂回的方法,余浪才能突破鸣王身边的多重护卫,出其不意对鸣王下手。
沉玉和文兰这两样东西听起来陌生,不过能够被余浪挑选来对付鸣王的毒药,光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看来现在鸣王已经受骗接触了沉玉,而且还懵懂不知身陷危境,若再接触文兰,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定要尽快警告鸣王!
烈儿心里好像被猫爪狠狠挠着,身体却不敢动弹丝毫,更加焦灼不安。
余浪和鹊伏又谈了一下各国情况,说到离王离开天隐,目前已经回离国都城——里同去了。
余浪的语调轻松了点;「大王这样做极好。国君长期不在王宫,军队和大臣们都会生出惊惶。现在大王回去了,离国的局面很快会安定下来。」
他对东凡的情况也颇为关心,鹊伏似乎是专门为他收集整理各方情报的,便说了一点东凡的消息。但东凡距离遥远,交通不便,传递信息不易,他们目前查不出什么重要消息。因为没有适当的奸细潜入枢机位置,连目前容恬到底是否在东凡都无法确定。
余浪冷然道,「若要我猜,容恬现在很可能不在东凡,潜伏在他心爱的鸣王身边,倒是既有可能。」
「容恬会如此冒险?他掌权时和同国常有边境小战,同国权贵们可不会欢迎他。」鹊伏想了一会,建议道,「他潜伏入同国,身边人马不会太多,蛟龙入浅滩,机会难得。公子是否应该立即发信给大王,请大王和同国联络共同发兵,将鸣王一干人等团团包围,搜出容恬立即处死。萧家杀手团再厉害,也斗不过大军,而各国之所以不敢碰鸣王,大多是怕没有露面的容恬事后报复。若是有把握可以一次同时除掉两人,同国恨容恬的人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此计确实狠毒。
烈儿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紧张地咬紧牙关。
余浪却道,「可惜,我这也只是猜想,未能确定。何况离国兵力现在大部分仍在繁佳,国内空虚,不宜擅动。统一天下是漫长的大计划,不可以因为眼前小小利益而罔顾全局。以国内兵力空虚的情况而去插手同国的事,一不小心引火自焚。如果公然动手后才发现容恬并不在同国,失算的同时,还惹来别人注意离国的兵力分布,说不定会有不怕死的趁我大军在繁佳的时候侵犯疆土,会损耗离国军力,得不偿失。将来还有很多硬仗要打,离国的军力,要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用。」
他顿了顿,低笑一声,「容恬将那鸣王视若性命,一旦鸣王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他怎可能不阵脚大乱。那个时候,离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鹊伏心悦诚服,「公子真是对离国最忠诚的人,事事都为离国的未来设想。一直以来,凡是可能影响离国兵力的事情,公子都非常谨慎。」
余浪不知为何,默然了片刻。
「权贵们嘴里简单的兵力二字,代表着沉甸甸的人命。大量离国士兵战死沙场,身首异处,将军们呈报到大王的案几前的奏报,不过就是四个子、字,兵力损失。可叹,男人们留下老弱和女人应征入伍,走的时候年轻力壮,心怀壮志,又有几个可以活着回家?」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毒药再毒,死的不过数人,一场大战,则枯骨无数。那些自命清高的人鄙视诡计下毒,说这些是卑鄙下流的行径,岂不知,有时候一剂毒药取敌人首脑于无声无息,足以消灭一场大战,让更多的人,可以活着回去见自己的父母妻儿。」
鹊伏深为感动,「公子悲悯世人,善心可感动天地。」
「善心?」余浪失笑,「凡认识我者,莫不说我狠辣可怕,心如铁石。我自己看,确实也是如此,别说善心,我恐怕连心都没有。」
话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
低沉的语调,氤氲着不为人知的沉郁。
连空气都觉察到他隐藏在深深心底的痛苦压抑般,变得沉滞。
鹊伏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也只好长长叹息了一声。
烈儿在一旁偷听,心里竟也沉沉的,难受得要紧。恍然瞬间,又惊觉过来,不能胡思乱想。
现在首要问题,应该是怎样尽快逃出去,把鸣王已经中了一半毒的消息告诉鸣王才对!
时间宝贵。
决不能再耽搁!
第七章
同国,合庆王府。
庆彰捏着刚刚收到的来自裳衣的密信,认真地思索着。
他和洛芊芊定下下个月庆鼎生辰上动手后,也确实积极展开了动作,连续几封密信送给裳衣,命令裳衣让庆离保持服用迷药,并且抓紧机会煽风点火,进一步坚定庆离对凤鸣的憎恨之心。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要巧妙地向庆离暗示,当父王寿辰那天,凤鸣亲自登门拜访参与庆祝仪式,那将是杀死凤鸣为父报仇的最好时机。
本来,裳衣料理一个已经被她迷到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庆离,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可等接到裳衣的紧急密信,才知道事情并没这么顺利。
同安院里的局势急剧变化,似乎不妙。
长柳有孕,对裳衣来说已遭了一记重拳,而随着庆离和长柳的重新接近,对裳衣的态度,也逐渐出现明显的变化。
不能说裳衣已经失宠,但庆离对裳衣再不像从前那样百依百顺,裳衣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最近甚至有他对裳衣忽然发怒的事情发生。
反正,现在裳衣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对庆离忽明忽暗的态度感到忐忑。她在同安院中所有权利来源于庆离,几个安插进去的自己人入府时间尚浅,有起事来更本说不上话,万一庆离对她失去兴趣甚至生出疑心,那她哪里还有活路?
庆彰看了裳衣送来的最后一封信后,老奸巨猾的脸上浮现一丝警惕。
不妙。
眼看行动在即,埋在同安院内最重要的这颗棋子居然出现状况,而且看裳衣在信中的口气,隐隐流露出害怕惊恐。女人就是女人,平时看起来伶俐有主意,大事临头就吓得不成样子了。
庆彰拿着书信,又仔细看了一遍,心中一悚。
这个女人并非意志坚定之辈,虽然可用,却不可过于信任。万一她 遇到突发状况暴露身份,严刑拷问下,为了活命而把自己攀咬出来,岂不连累自己?
派奸细潜入同国大王子府邸,诱惑储君——至少在名义上是同国未来大王的庆离——服食丧失神志的药丸,这个罪名可是连身为王叔的庆彰都承受不了的。
别的不说,即使是目前和庆彰关系还算不错,对王族忠心耿耿的御前将庄濮,也会翻脸不认人,带领大军把合庆王府团团包围,以谋害王子的罪名找他算帐。
庆彰越想,越觉得有必要好裳衣尽快见面。
在成功将鸣王和庆离铲除之前,看来还是要在这个关键的棋子身上多下工夫,让她安心为自己办事才行。
思忖片刻,庆彰举笔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封好。
他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回头对身后专门负责与裳衣联系的属下道,「把这封信交给她,告诉她,本王叔要亲自和她见面。无论如何,尽快找个借口出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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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裳衣的惴惴不安相比,长柳公主最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