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袖袍下,那只原本正常的右手竟已不翼而飞,手腕处一条横截的血口,整齐的伤痕上血仍汩汩地流,染红了袖子边缘上那朵绣得栩栩如生的兰花。
从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冰晶树后,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米色的纤细身影,遮了上半张面孔的精致蛇面具下,少女姣好的唇形一开一合,语调平静淡然。
“我似乎下手太重了……没事吧,阿夜。”
一圈细小的半透明气流从男子的伤口处浮现,幻化成一条风做的小蛇,轻快地飞到奇娅身边,缠上了她抬起的右手指尖。
没了风之屏障的遮掩,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夭夜却连眉都不皱一下,垂下手,面向少女单膝点地,滑落的宽长袖摆挡住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殿下的决定,属下从不会质疑。”答非所问的忠诚。
奇娅叹口气,“你就不问问我原因?”
夭夜不说话,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到底还是好奇的啊……
奇娅在心里感叹,指尖一扬,那正蹭着她指尖撒娇的小风蛇就成了一片普通气流。
“鸣人看到的巫蛊景象,对于初试者来说确实多了些,但在你的保护下这点麻烦完全不用在意,我却在你准备帮她入门的时候突然出手阻止,甚至不惜直接废了你的右手……”少女面具后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人心一样,直视着男子低垂的头,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进去,“你对此很不解,却又不愿开口多问,是吗?”
夭夜的身躯颤了颤,尽力顶住眼前人的威压与恐怖的精神压迫力。
“我不是怕她出事,阿夜,你的能力我自然放心。”奇娅慢慢走近了他,同时控制住自己的威慑力使其恢复了正常,“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到命运的禁锢……毕竟,她是一个有能力突破命运的奇迹呢。”
夭夜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殿下,您……?!”
突破命运?!即使是殿下您,又何曾动过如此狂妄的想法!
奇娅在他身前五步远的位置顿住脚步,正对着他不可思议的目光,浅笑,“很让人惊讶是吧?有朝一日我也会说出这样疯狂的话来,谁让我遇见了她呢?”
她的气场一时间变得无比柔和,让夭夜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面前的这位真的是神皇吗?那位就算成了众矢之的也毫不在意的神皇?那位看世人如同看蝼蚁的神皇?那位冷酷至斯、手段残忍的神皇?
奇娅却已转身拂袖而去,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来,“我把午冰派来了,找她把手治好,云之国的蛰伏,就要结束了。”
夭夜直愣愣地盯着少女的背影,突的不管不顾一般大声喊道,“殿下!为什么?为什么会抱有那样的想法?!”
明明、明明只有你自己最清楚,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天方夜谭!
奇娅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只有渐行渐远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我要保住她,不仅仅得靠我的力量,更要靠她自己的力量。我绝不会让她去预言巫蛊,不能让她以为自己的人生是被既定的。这样,奇迹才会出现,不是吗?”
夭夜如雕像一样木在原地,第一次切实意识到自己的皇对这个妹妹的在意与期待程度,而前面少女的话语仍在幽幽传来。
“谁也不能伤害她,谁也不能。”
“……所有人?”
“所有人。”
——包括我,包括命运。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 鸣人这样的存在,一直都是个奇迹吧?(^_^)
么么哒亲卫队君~
☆、毁灭之雷
眼前的景象幽魅瑰丽得近乎不真实。
墨色的背景渲染开一片压抑的氛围,朵朵蓝紫色闪着细小雷光的兰花悠悠悬浮于空中,那微微绽放的纤弱花瓣色泽艳丽得不可方物,气息既腐蚀又甜美。
佐助独自一人立于这片空间里,没有着陆地、只有无际黑暗的世界让他看起来就像踩在虚空之中,连影子都被吞噬殆尽。
只有'鬼魂',才会没有影子。
黑发的少年却对周边这诡异的气氛浑然不觉,那些纤细脆弱又精巧漂亮的植物蛊惑了他的视线,飘飘悠悠的好像精灵在和他戏耍,它们轻轻滑动而过留下的轨迹在墨色中发出好看的紫光。
他半睁着迷茫的墨眸,禁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脚底踏上黑暗会漾开一个小小的蓝白色涟漪。他抬起手想要触摸那些兰花,像是怕惊扰了它们一样,把动作放得极缓极轻,指尖试探着拂过细长的花瓣。
那精致的植物看起来那般优雅无害,少年却在堪堪碰到它的那一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像触到了烧红的烙铁一样迅速把手收回,左手指尖上跳动的电弧却不依不饶,他整个左前臂都被兰花上传来的强势雷电刺得酥麻,甚至划开了数条细小的伤口,渗出的鲜红血液蜿蜒流淌。
'呵呵,小鬼的修行果然还不够~'
熟悉带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在耳畔,佐助惊愕地回过身,用右手掩护于受伤的左臂前,眯起重归清明的墨色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一袭蓝色祭司长裙的盲目女子。
夭蓝偏偏头,并不在乎对方的敌意。
'哎呀呀,血腥味真重~'她颤动了一下灵敏的猫耳,抽抽鼻尖微蹙起眉,'巫蛊兰造成的伤害不会随随便便痊愈,真是的,还没开始训练就受伤,一点都沉不住气!'
少年咬咬牙,自知理亏却仍不甘示弱地仰头,那神情颇有几分倨傲,'少啰嗦了,你说的训练,不会就是指这些玩意儿?'
他扫了一眼周遭于黑暗中旋转漂浮的纤细兰花,紧了紧握住左臂的右手。
'你要是把训练想得那么简单,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呐~'夭蓝夸张地叹息着,唇角忽的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来,'我可是为你量身定做了训练项目呢,期待吗?'
她无神的墨蓝色眼睛合着清丽脸容上绽开的笑意,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怖,佐助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心上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到底……想做什么?'
嘴角的弧度越发扬起,一个眨眼的工夫夭蓝的身形竟消失在眼前,佐助一惊,凭借对气息略迟一步的感知匆忙回头,墨色的眼瞳却在霎时恶狠狠地撑大。
盲目女子一身爱丽丝蓝的长裙与背景的黑暗几乎浑然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的身影,也因此,被她禁锢在胸前怀中的那抹金色被衬得异常耀眼。
夭蓝仍旧微笑着,左手从后揽着身前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她的后脑勺轻靠在自己的胸口,右手动作轻柔地拂过那阳光一样灿烂的金发,于轮廓精巧的耳朵下穿过,指尖在肌肤细腻的蜜色脸颊上一路滑去,清秀的眉形、紧闭着的双眼、羽翎般的长睫毛、挺直的鼻梁、面颊上已略微淡去的六道胡须印纹、柔软姣好的唇瓣……
她的指尖最后停顿在那尖尖的下巴上,随后猛的抬起那张绝丽至极的脸庞,使其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佐助的眼前。
'呐,还是很不错的对吧?'她挂着恶意的笑容说道,'我的幻~术~'
佐助这才恍然回神,目光陡然间变得无比阴鸷,'你想怎么样?'
夭蓝感觉得到那视线正像针一样扎在自己的身上,于是她笑容更甚,'果然如此,就算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幻术,你依旧在意得要死啊……'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佐助放开那只受伤的左臂,身体危险地绷紧。
'你兴奋起来了呢~'盲目女子眨了眨无神的眼,那里面全是诡异的流光,'其实我也是喔~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训练的内容……'
'噗'!
紧张到极限的气氛突然清脆地崩裂。
黑暗中,无征无兆地绽开一朵血红的花。
黑发少年急剧撑大扭曲的眸子里,倒映出夭蓝无懈可击的笑脸,她那原本揽着身前人的左手此时从后穿过后者的腹部,鲜血毫不客气地喷涌而出,有几滴溅在了少年白皙的面颊上,盛放成恶魔的花朵。
金发少女仍然紧闭着眼,可是她的表情变得极端痛苦,嘴角淌下一条细细的血流。
佐助的眼神,登时变得歇斯底里得疯狂。
隔着无数雷光乍现的巫蛊兰,夭蓝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达而来,'愤怒吗?憎恨吗?觉得不可饶恕吗?那就来吧——'
周围的黑暗开始不安地颤动。
'想要知道真相?想要从那个男人口中得到像样的答案?那就给我学会不择手段地变强!直到和他站在对等的位置上!'
所有的巫蛊兰都发出刺目的雷光。
'渴望力量?渴望守住你的光芒?那就别再踌躇不前!凡是胆敢阻拦你的、胆敢违抗你的、胆敢伤害她的,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东西,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完完全全地夺回来,把挡在面前的所有事物,通通撕裂!'
人挡杀人,神挡屠神!
——雷之本源,即为纯粹的破坏。
'兹啦'的一声,黑发少年的右手上跳动起狂暴的蓝紫色雷电,他染了丁点血迹的清秀面孔阴沉狰狞地如同深渊恶鬼。
'当然。'
他阴森森地说着。
'就从你开始。'
……
'唔……咳咳!'
夭蓝狼狈地退至远处,捂住自己破了一个大洞的腹部——与金发少女一模一样的伤口,嘴里不断地涌出暗红的鲜血,目光却不合时宜地兴奋发光,无神的眼须臾不肯从那个方向上移开。
佐助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刺入身躯的雷电将皮肉翻卷出来,使得他整个人都被猩红的血液包裹,然而他的神情却显得极不搭调的柔和,他将那金发少女的身形揽入怀中的动作异常温软。
当阳光被切实拥紧,那黑发赤目的恶魔满足地轻声喟叹。
'佐……助?'
虚弱干净的声线令人安心,少女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说话时会将暖暖的气息吹进他的脖颈,即使是幻境也让人嗜其成瘾。
'你来救我了呢,佐助……真好、真好……'
黑发的少年不自觉地收紧手臂,意识到现实中自己永不可能听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