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算是S市六七十年代的别墅区,现在看来平凡的像农家宅院。”
“好安静,似乎都是空房子。”
“八九十年代出国潮走得差不多,我小时候在这座院子里玩耍过,屋主是一家出版社社长。”
龙云沁驻足,透过生锈的铁门,看到院子里有一架爬满蔷薇的秋千。
“我以为你小时候一直住在国外。”
“不是,我来过很多次,有一次还去了你们县城,九岁那年。”
“那时,我还是个婴儿。”
真不可思议,他们小时候曾经离得那么近过。
“我母亲年轻时对慈善事业很热诚,她带着我,走过很多偏远地方。”
“助学是那时候设立的吗?”
“是的。”
其实,这是他们两人缘分的起始,哪怕在后来漫长时光里,他们过着截然不同,远及万万里的生活,他们还是在S市相遇。
“我九岁的时候,住在县城。”
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李玙说,大概因为他告诉了自己关于童年的事。
“我父亲买的房子,能搬去县城住,村里的伙伴们很羡慕。”
当时的我也很开心,我终于有父亲了。
“你多大时知道你是私生子?”
李玙问得很直接,他不认为要去遮遮掩掩地问,这身份因爸妈的错误而赋予,错不在龙云沁。
“一个暑假,很热很热,我到楼下的小卖铺买冰棍。”
龙云沁还能看到那个场景,挤满学生的小卖铺,因为酷热,街道却很空荡,路中有两个女娃娃在跳绳。
突然一阵吵闹,还有一波人群涌入,等回过神,窄小的街道已是密密麻麻的人。
“看到我母亲被一位很漂亮的女人撕打。从女人的叫骂声中,我忽然懂了,我父亲有妻子,但是妻子不是我母亲。自小的一些困扰也随即得到解释。”
龙云沁很平静陈述,他没讲述也不想去回忆,他扑过去护住裙子被撕烂,裸露两条大腿的母亲,也结结实实挨了打,还有可怕的辱骂,用各种最恶毒的词语。
这是他一个心结,一个噩梦。
“我母亲介入别人的婚姻,这是一个事实,并造成了他人婚姻的不幸。”
叫他父亲,是因为这是无法避免的关系,也没必要去特意遮挡,金韫当初把那些丑陋不堪的事都揭发了。
“你母亲当年怎么结识你父亲?”
“一个刚毕业的美院学生,跑去穷乡僻壤写生,敲开农户家门讨水那样的故事。”
“所以,他没娶你母亲,娶了别人?”
“嗯,我哥出生时,我父亲还没结婚,我则不同。”
兄长算是未婚生子,而自己则算是小三介入的情况了吧。
李玙停下了脚步,他摸烟,问介意吗?龙云沁摇头。
“你呢。”
龙云沁也想听听李玙的,他在今天之前,从过提过任何家人。
“我母亲是个歌星,在十九岁的时候生下我,也毁了自己的事业。”
李玙找到处石阶坐下,他没有点烟。
“我曾经在一张讲述你们家族历史的网贴里,看过关于你母亲的介绍和照片。”
龙云沁挨着李玙坐下。
“有些事,外人通过传言及媒体渠道不会知道。”
对于龙云沁了解自己家族历史,李玙很淡漠,他家族历史总是被人津津乐道,因为充满传奇,而且残酷。
“我不到一岁龄时,我母亲被剥夺了抚养权,不是经由法律途径,他们当时还没结婚。”
“我被交由育婴师抚养,过于洁净的环境,还有过度的照顾。”
一阵风起,石道上落叶枯花舞动,一朵紫色的干花团,落在李玙素色大衣上。
婴儿时期,在极度干净的环境里成长,这是李玙身上有多样过敏症的缘由。
“为什么被剥夺养育的权利?”
一个一岁龄不到的孩子,被强制抱离母亲身边,那是怎样的一个情景。
“因为她出生卑微。”
龙云沁只是管中窥豹,但他看到了李玙所在家族的世界,他已能猜测更多。
但他们还是结婚了。
龙云沁想李玙的父亲,应该很爱李玙的母亲。
李玙捡走落在领口的干花,轻轻将它丢在地上。
“你会花粉过敏吧。”
以前两人同居,室内从不见有花卉。
“轻度。”
滴,一辆名车慢吞吞从他们身边开过,车内坐着一位盛装的中年妇女,用怪异的眼神瞪着他们。
“我们回去吧。”
龙云沁起身,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个大男人,亲昵坐在别人家的门口石阶上,在他人看来,确实异常。
“你担心秦启明?”
“金先生是出于报复吧?”
如果是要毁坏秦启明的声誉,他几乎达成了,这场拍卖会,会让人认为秦启明雇佣画托在自我炒作。一个厚颜无耻,为出名不惜扰乱拍卖会,将众多业界名人当成一座舞台的陪衬。
“虽然,这是件费解的事情。”
李玙从龙云沁头上摘下一朵干花,他身高比龙云沁高一个头左右。
“不过,不是报复,我很确定。”
李玙加快回去的脚步,龙云沁跟在身后,愣愣摸了下自己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今天贫道如此之帅,这是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下部】云青欲雨 下部 第七章(中)
李玙和龙云沁返回,远远看到秦启明和周佶从院子里走出来。待龙云沁走近,才发现金韫站在院子里,,嘴角扬起,笑得邪魅。
“小龙,走吧。”
秦启明招呼龙云沁。
车启动,龙云沁进车厢,才留意周佶一直低头沉默不语。
车刚开离金韫家,秦启明问龙云沁:“你们什么时候复合?”
这是件很重要的事,但龙云沁之前却没说。
“不是复合。”
龙云沁小声辩解,他没有底气,他也不知道他和李玙这算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可能。”
龙云沁对这件事倒是很笃定。
“启明,你和金韫谈得怎样?”
秦启明摸出烟,点上一支,许久没说话。
他和周佶进入大厅,金韫大概早已听到声响,在大厅等候,他穿着家居服,往日后梳的刘海披在额头,几乎盖住眼睛,整个人看起来迟钝,无害。大厅里,除去金韫,还有他的两个助理在。
在金韫抬起头那瞬间,秦启明很确定他从金韫眼里看到了喜悦和激动,这是非常反常,令人不舒服的情况。
“我说,你要报复我,明着朝我人来,画很无辜。”
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靠,秦启明仰头对视金韫。之前摘下的墨镜,又回到了他脸上,他这幅傲慢无礼的模样,看在两位助理眼里很欠揍。
“它们不想被一个死变态购买。”
金韫在秦启明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张茶几。
“哦。”
金韫给自己倒了水,低头咕咕喝,十分悠然。他本来想让助理拿饮料给秦启明和周佶,现在看来免了。
“我想想,我大概买了七副。”
金韫苍白的手抹过额头,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如果不对他抱着敌意,无疑会发现,他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而且声音也十分悦耳。
“加上今天拍的五副,总计十二副。”
这是个满意的数量,金韫嘴角笑意加深。
“你看,我肯定是你画作最多的收藏者,哪怕它们毫无艺术价值可言,低劣得不如厕纸。”
金韫优雅打了个哈欠,再恶毒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却像在说甜言蜜语般的神态,也难怪秦启明对他的印象是心理变态扭曲,没药救。
“要不要现在就拿出来,擦擦你的屁股,试试粗糙度?”
秦启明揪住金韫领子,动作敏捷,当众人反应过来,金韫背已被贴在一堵墙上。
秦启明不是个容易发火的人,但别人可以侮辱他人格低下,他不介意,对于自己的作品,每一幅都倾注了情感,他对自己的画作,自视甚高,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助理们过来要帮忙,“没你们事”,金韫出声制止。秦启明的手臂压在金韫胸口,他力气大得吓人,金韫身子几乎无法动弹。
两人靠得很近,金韫能闻到秦启明身上的烟味。秦启明个头跟他差不多,但比他结实许多,在秦启明面前,瘦削的金韫简直是只小弱鸡。
“秦启明。”
用带着声调,甚至充满感情的声音唤起这个名字。秦启明受迷惑,困扰中失去了正常反应,以致金韫手快要摸上他的脸,他仍没觉察。
“我有你的三幅自画像。”
墨镜被摘走,没有了遮掩,一双含着冰冷火焰的黑亮眼睛,落入金韫眸中。
“它们都是你,只是没这么具体,带着温度。”
金韫冰冷的手指摸过秦启明的脸庞,那触感,在秦启明看来,如同蛇类般爬过让人起鸡皮疙瘩。秦启明狠狠捏住金韫手腕,像似要折断它一般,因为吃疼,金韫缩回了手。
这不妨碍金韫将唇凑到秦启明耳边,用暧昧的,不响亮,却也不妨碍身边人听到的声调说:
“你应该很想知道它们的用途吧,你猜。”
温热的气息吹在秦启明耳边,秦启明没有躲开,他冷冷听着,带着一份冷戾。
“夜深人静时,我会抚摸画中的你,想象着。。。。。。啊!〃
吃疼的痛叫,同时细微的骨头移位声传出,金韫疼得蹲在地上;握住手腕;疼得冷汗直流。
从学生时代开始,秦启明就是个浪荡子,他会说很多荤话,脸不红耳不赤,非常的寡廉鲜耻。出社会后,更是在女人堆里打滚,各种私密话信手拈来,但他不能忍受,金韫接下去想说的话,内心一阵反胃,恶心。
“启明!”
周佶惊慌喊叫中,两位助理扑倒了秦启明,三人扭打在一起。
“放开!他妈的,我让你们出手了吗?”
金韫站起身,他疼得龇牙,疼痛带来的怒火朝着助理倾泻。
对于这位喜怒无常的老板,两位助手十分憋屈,懊恼,也只得将秦启明放开。
得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