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月下意识抓起手机往家拨电话,信号很堵,她愈发紧张颤抖起来。
程远抬腕看表,已经是下午5点20分了,他咬着牙喊合子抱来笔记本翻看消息,嘴里念叨着上海,上海……终于查清受到地震影响的地方,没有上海,稍微松口气安慰伍月说:“别担心,北京只有一点点震感,没有大事,现在往那边打电话的人很多,这又是越洋,通信瘫痪也在所难免。”
伍月将信将疑的摇头,程远把新闻给她看她才信了。
“有点常识好不好,四川离北京那么远哪能有事。”程远终于镇定下来暗笑自己:上海离的也很远。
“你暂时别回去了吧,估计航班会很挤,程氏的华人基金……”程远轻敲着额头凝神思索着自言自语:“这次的灾难似乎比数十年前河北唐山大地震更严重,7。8级,中国多难了……祖爷爷华人基金就是为华人造福除灾而建的。”
伍月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看着进入工作状态的程远心里升起一股崇敬之意,默默坐在一边瞧着他打电话、翻电脑忙活着,一点也不想打扰他。
直到傍晚天色灰暗下来时,程远才满脸疲惫的走出去活展腰腿,伍月跟在他身后出去,把合子交待的药片递过去说:“大老板吃药了。”
“啊?”程远惊奇的回过头来,伸手接了伍月递过来的水杯问道:“你…你一直……”
“是你叫我暂时留着的啊。”伍月故意开玩笑说。
“来,药给我,”程远仰脖子喝药装作不知,“既然没回去呢,那就留下来吃顿晚饭吧。”
看着程远的反应,伍月故作镇定的拍拍自己的包说:“不了,就等着大老板忙完告一声回去呢,拜拜。”
程远还没说话就见伍月跨步走了,他喝口水叹着气仰头看天,为那个曾经给自己挡枪子的女孩祈祷,对她默默说声对不起。
夜风拂起也挺凉了,伍月习惯性的抓着背包的带子疾走,悄悄抹掉眼角控制不住掉落的眼泪,强行扯起嘴角对自己微笑。她走的认真却不防和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了个满怀,差点后仰摔倒,幸亏被人一把扯住。
“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呐!”皮皮扔开站稳的伍月吼道。
伍月浑身疼痛的还没喘匀气就被人爆骂了。
“你!”她气得抬手怒道:“太过分了皮皮,是你先撞…我……”
伍月话还没说完就看皮皮怒瞪她一眼火急火燎的已经跑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有事,也随即提脚赶了过去。
“舅舅,舅舅中国发生地震了你知不知道……”皮皮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老早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程远边跑着朝他喊道。
“我知道,”程远被皮皮这一喊弄得瞬间紧张起来,他快步上前扶住皮皮强调的说道:“你急什么,丽达在上海,我看过了,那边很安全。”
“安全个屁!”皮皮一下子就气得嘶声哭了:“手机已经打不通了,她在九寨沟,在九寨沟啊……”
“混蛋,你敢胡说八道!”程远激愤提着皮皮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大吼:“你再胡说我砸烂你的脑袋!”
玻璃杯被程远摔碎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刚赶过来的伍月下了一跳愣愣的站着。
皮皮呆了一呆,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落着喃喃说道:“今天中午吃饭时还看到边小闯发的博客,她们在九寨沟,照片上笑得那么开心,写着什么要去追寻杨过小龙女的足迹……还不都是你!”他突然像斗牛一样蹿起来打程远,“王八蛋,你尽过一丁点做丈夫的责任吗,自你从美国回来就是无穷无尽的灾难,你回来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不老死在美国……”
程远在听到他说九寨沟时整个人就已经懵了,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感受不到,皮皮的拳头抡在他身上也只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觉得自己好想贴着地面,闭上眼睛就什么痛苦难过都没了。
“程远!程远……”伍月眼见着皮皮几拳就把程远打倒在地,惊叫着上去拉架,屋里的人也都出来把皮皮拉开,扶起晕倒的程远进屋里去打电话叫大夫。
☆、最动听的词“虚惊一场”
人生最怕,莫过,痛悟时为时已晚,回头时查无此人。
我遍寻人间,你依旧杳无痕迹,要怎样的心狠才做得到忘记。
只盼你在眼前,冷眼也好,漠视也好,假装也好。
至少,让我还能有力气呼吸。
暗夜无星,迷梦里连一个背影也看不清了。程远的世界里从来也只有背影,他拼尽力气的挣扎着想要拥住从小到大一直牵绕于梦中的背影。
为什么人生总是在最温柔的时候最残酷,他刚刚决定要好好爱丽达,刚刚对未来做了满满的憧憬与她好好生活,老天就抛给他这么一个残忍的考验。
程远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日子他连那个背影也没有看见过了,似乎是在北京见到丽达后,梦里的背影就越来越模糊,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丽达离她越来越远的缘故。
他觉得自己被心痛湮没快要窒息了,妈妈去世时包裹拍击着他的冰冷潮水又一次侵袭而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躺在自己面前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绝望的转头向海,海里升起海市蜃楼般的盛景,丽达衣裙翻飞正朝着那边走去,他心里一阵狂跳,又急又怕,没命的向海里追去,想把她抓住。
“程远……程远…到了,我们落地了……”伍月摇着睡梦中满是痛苦挣扎不能清醒的程远。
皮皮站起来只在他腿上狠踢一脚就理也不理的走开。程远腿上一痛才醒过来,梦里的场景在眼前拂过,他忽然不怕了,咧唇一笑坚定的落了心: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拥抱大海罢了,那有什么可怕。
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程远举目搜寻着丽达的影迹,机场里一尊与丽达合影的秦俑都能叫他有一丝心安。
“最近一次的消费记录是今天上午在西京医院。”皮皮收起手机握着拳眼目肃然的对程远说。
伍月找来出租车直接往西安去西京医院。
五月十三号,地震后的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距昨天的首次震感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出租车上电台里一路播报的都是地震快讯,好消息坏消息交织着,气氛冷凝,谁也不说一句话。司机是当地的一个中年人,眼见着几人的神色只是把车开得更快更稳。
皮皮不停的翻着手机查找相关消息,心底希望再能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昨天晚上他才发现边闯的博客有更新,最后一篇更新时间是十二号下午一点,那正好是他午饭时刷屏关掉界面后更新的,所以他只看到了边闯写的“第二站:九寨沟”,没有看到接续在后面“与汉唐皇帝们的合影”那一篇,第三站她们是要去终南山。
边闯连更了两篇,皮皮又哭又笑,不知该恼火边闯的不定性还是要高兴知道她们的行踪。
终于不是在四川了,博文内容显示她们12号已经是到陕西了的,程远不肯再耽搁时间,叫皮皮订了机票就连夜飞往中国,辗转到咸阳时已经13号中午了。
边闯的博客里写着她们游过了咸阳塬上的众多帝陵,还戏言将来要买块地和皇帝们一起长眠在咸阳塬这块风水宝地上。
可是两个人的手机自地震后就都打不通了,已经打过无数遍,边闯的手机先是不在服务区,到后来就直接是关机了,丽达的手机一直就处于关机状态。副驾驶上,程远不死心的又拨过一遍,仍然是冷冰冰的机械关机提示音。
他把手机装进兜里,抬头不换眼的盯着漫无尽头、飞速向后的高速公路,反倒镇定下来,神思清明,双手交握捏着手指,唇角留着淡然的笑:无论怎样,马上就要见到丽达了。
初夏,正午的太阳曝晒着,似乎要蒸发掉所有霉气。
西京医院,中国西北五省最好的医院,此时到处都拉着抗震救灾的条幅,医务人员与病人来来去去,一片忙碌的景象。
程远一行三人直接到一楼总护士站问情况。
“费丽达是吗?”护士翻着电脑问道。
“对,南亚来的游客。”程远紧张的盯着护士。
护士仍是冷静的职业口吻问道:“上午刚转过来的车祸伤患吗?”
“什么车祸!”程远一下就怒了,暴起就往护士台跟前冲,皮皮拉住他急问护士道:“和边……边闯一起的,我们才从南亚过来,什么都不清楚,你帮忙查查。”
“上午转来一批昨天震中发生车祸的伤患,有几个是临潼旅游团的,”护士查看着说:“有一个叫费丽达的。”
“她怎么样?”程远扶着护士台睁大双眼定定问道。
护士有点同情的回答:“我不清楚,你们还是过去问大夫吧。”又转头对一边的同事说:“小何你带这几位家属到楼上去找一下周大夫。”
“那边闯呢,有没有?”皮皮又问。
护士又看了看确定的说:“没有这个人。”
皮皮暗吐一口气和伍月一左一右扶着脚步不稳的程远往前走。
“我很好,别扶我,”程远神情镇定的瞪着圆鼓鼓的眼球分析:“丽达肯定没事,要不然今天才送来西京医院。”
皮皮和伍月都默然进了电梯,上楼找到了一个接诊车祸的医生周大夫。
“今天送来的人有点多,我记不大清,有几个严重的,不过应该没事,还有别的同事在负责,”周大夫正忙着看诊,于是耐心指路道:“出门经过走廊向左拐两道弯,车祸转来的病人都在那边。”
三个人顺着路找过去,不时见到缠着绷带拄着拐杖、各处见伤的病人。
程远咬着牙一口一口的慢慢呼吸,双拳紧握脚步沉重的在人群里搜索丽达的身影。皮皮和伍月不停的抓着大夫护士就问,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指,拐了两道弯的地方到了,老远就能看见手术室“手术中”的指示灯亮着。
皮皮几步就向前跑去抓着一个护士问:“里面是不是车祸患者,情况怎么样,情况怎么样啊……”
“大夫快出来了,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