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来溜冰场玩的人不是特别多,但这片场馆里也还是蛮热闹,彩灯闪烁音乐流转,冰友来去忽前忽后,自由自在的。
“太给面子了,北京也有尚美。”丽达看着宽广垠白的的冰面就起了兴奋劲,“我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皮皮听到丽达的话顿时抖了抖,他瞥眼朝周围看看并没人注意过来,赶忙拉走正兴奋东张西望的丽达找了地儿要了喝的坐下。
“干嘛?”丽达皱着脸哼哼,很不乐意皮皮做贼心虚似的拉走她。
“拜托小姐,有些句子别乱用好吗?”皮皮很无语,“什么时候学会胡说话了?很丢人啊。”
丽达脸红,拿起杯子喝口果汁说道:“你就当我变笨了好了,反正我脑子也不管用了。”
皮皮黑脸,丽达现在是越来越无所顾忌的胡说了,皮皮却最怕她拿自己的病开玩笑,但看着她浑不在意的嘻嘻笑着扯自己的胳膊要去滑冰,心里也才放下了介怀。
“歇一会再去,你先坐着我去那边看看准备程序,尚美在北京的大概和金蟾岛的有点不一样。”皮皮安置丽达重新坐下自己起身走了。
虽然照常午休,上午去玩也没走多少路,但皮皮始终担心丽达太累。
歇足劲穿好防护服戴上冰刀,他们就同其他冰友一起汇入冰场玩去了。可是没多久,皮皮就被丽达赶走了。
丽达腿脚使不上力气,完全变回了一个初学者,自己暗恼又不肯就此作罢,她不要人帮忙,叫皮皮回去场地外歇着,自己扶着栏杆从头练起。
皮皮脱掉冰鞋摔在身边就地坐下,看着冰场里丽达摇摇晃晃的扶着栏杆移动,心里既愤恨又气苦,咬牙切齿的呜咽出声,眼泪不由自主的洒在面上,他不知道该恨谁,可心里的恨却实实在在的灼痛他。有不少路过的人好奇的看过来,皮皮怕被丽达看见,起身提着东西往边上刚才坐的小店去了。
窝陷在座位里,皮皮抬着热饮慢慢罐进肺腑,眼神透过玻璃门不转换的随着丽达的身影穿梭移动。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一眼,是程远。
皮皮长呼一口气接通,程远在那边停停顿顿的说了许久,他却无力心烦一句也不想听。
“西单尚美。”皮皮只捡着回答了一个问题就切断了通话,手机重新装回兜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态告诉程远他们在尚美的,报复程远叫他看到此时的丽达?看看他会不会有别的表情,看看他会不会心痛;还是叫丽达对程远死心,以丽达的心性最不愿意程远看到她失败又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想着:反正我从来就是个恶人。
程远是带着伍月一起来的。看到他们的时候,皮皮唇边的笑意不由加深,起身迎了出去,一脸平静的微笑,装模作样的和他们打招呼。
“丽达呢?”做戏般的寒暄后,程远问皮皮,刚才通话时皮皮的态度让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你们居然来尚美玩儿,没点技术的人可是不敢来这儿秀的,看来技术不错啊。”伍月看出来气氛一开始就不对头,于是笑着拍皮皮做调和剂缓和空气。
“说的是啊,瞧瞧场地里,都是高手。”皮皮也笑着扬手,潇洒的指向场地的一边,“瞧见红色大衣的女孩没有,喏,丽达,金蟾岛也有尚美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丽达以前是常客,听说北京也有就非得来。”
随着皮皮所指的方向,视线穿越人群,一个白色绒帽红色上衣的女孩正小心的按着栏杆慢慢的滑动。动作并不像初学者的胆怯笨拙,但也没有其他冰行者的速度与灵敏度。
皮皮看着,想起昔日冰场上优美肆意的身影眼眶又泛起涩意,他抬步向那边走过去,程远和伍月在他身后跟着。“舅舅看怎么样?”他故意这样说。
程远一直没说话,却在场中拉住了他。
“嗯?”皮皮转身停步故作不解。
伍月脸色变了变,只听程远问道:“丽达到底什么情况?”
好理所当然事不关己的询问口气,皮皮忍不住仰头笑了:“你自己看不见吗?只比瘫痪好一点。”他倏的侧身眼神狠狠的钉向程远,面容狠戾语气却压着缓缓说话,程远瞳孔紧缩正要说话,皮皮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说:“她现在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你以为自己有多高尚,什么事都瞒着她你是为她好,看她一步步的走进你的陷进里你是为她好,可怜她娶她你是为她好,别人都恶毒的害人就你最高尚的‘救人’。”边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爬满脸颊,皮皮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大男人眼泪居然这么多。
程远脸色铁青,紧抿的嘴唇泛白,身体微微发抖。伍月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上去紧紧抱着程远的胳膊眼眶红红的看向皮皮说:“你不能这么说他,皮皮,你根本不知道程远的委屈,你知道他有多苦多累?所有的责任负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痛苦灾难都一个人扛了,你却一点也不理解他……”
皮皮双手□□裤兜冷笑打断她:“对啊,你们都是最善良的大好人,我们只会害人拖累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伍月气红了眼睛。
“那我要怎样说?嗯?丽达的将来还不知道在哪里,说的难听点,是死是活都不一定,你告诉我我要怎样说?”皮皮只感觉泪意上涌,忽然顿住,转身看向不远处仍然专心滑冰的女孩,她已经能放开栏杆滑动不短的距离了,大概运动很热,她白色的绒帽取下来背在身后,脑袋上斜斜的带着暖耳套,趁着散乱的黑色长发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身旁时时有飞扬的身影极速而过,边滑着还要好奇的向场中对峙的三人瞟几眼。
皮皮微垂头踢踢脚下的坚冰轻轻吐气,抹一把眼睛抬起头说道:“丽达从小就喜欢游泳舅舅你是清楚的吧,她总羡慕鱼儿的自由,她还喜欢滑冰,喜欢棒球,喜欢骑马,后来喜欢潜泳,可现在,那些都成了她潇洒灿烂的曾经,你不知道吧舅舅,丽达不记得你了,照片上的你认不出,她的脑子里一直就是小时候拉着她的手在海边奔跑的你,可她不知道,我们都长大了,那个你早就变了……”
一阵静默,空气似乎凝滞了,耳旁的喧嚣也停止了一样,他们脑中纷纷浮现出从前海滩上三个永远无忧无虑的小孩。
“丽达刚醒来时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是护士发现的,她醒过来一连十天没说过一句话,睁着懵懂好奇的眼睛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到处看,不是不说,是不会说,你能想到吧,她一开始连话都说不清楚,天知道她那时候有多害怕……”皮皮闭目说着,程远和伍月静静站着听着,心思万千 ,他终于知道那次听到丽达不清晰的声音不是因为跨洋越海的隔着电话 。
“刚回家时,她腿脚还不利索,后来能自己走路了,每天都打碎一堆碗碟,走好多路,每天就固定就去那几个地方,也不叫我跟着,从卧室到花园,一个人在花园里练习走一早上路,下午穿过花园到游泳池对面的秋千架上坐着,结婚证摊在膝盖上,对着游泳池发一下午呆,”皮皮肩膀抽动着,好一会儿才又说:“连续一周每天都是这样,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我弄不清她在想什么,她会说话时除了必要的几句话,却不愿意多说,医生也诊不出她真实的情况,舅舅,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告诉你关于丽达的任何事,可是我没办法,我要被她逼疯了,自从她醒来,关于你她一句话都没问过,可每天拿着结婚证发呆,我受不了了,很怕她出事,不得不叫你回来,可就在你接通电话那天,她居然拿着结婚证问我,你在哪里……医生说…呵,她记忆乱码……她不信你们结婚了,还真是哈哈……我真是很高兴她这样,她不记得你我很高兴……”
皮皮的语气已经是喜怒难辨,哀乐难分了。
程远忽得想起一件事,眼神变得深邃,他们的卧室里一直就是他去北京之前住过的样子,除了梳妆台上他们俩的合照由原来对着床的方向变成对着门以外,其他没有任何变化。丽达根本就没有住在那里,只是进去看了而已,所以她在排斥这一切吗?就连原本悬挂着却被他取下来放在橱柜里的婚纱照都没有人动过的痕迹,他一个人住在新卧房里两年时间,东西如何摆放再清楚不过,丽达甚至不曾拉开橱柜看看他们的婚纱照。
☆、君相见
这边气氛僵劲,那边却传来一声发现新大陆似的长笑,一个怀抱玫瑰的黑影带着狂笑夹着风力远远的就朝丽达的方位直直撞了过去。
“丽达!”
“丽达!”
程远与皮皮齐呼,伍月吓得捂住嘴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站着的两个人就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愣了一会后她也拔腿跑过去,不知腿软还是地滑,竟叫她摔倒在地,一时间疼得钻心,她心里忽然生出茫然若失的感觉,慢慢爬起来坐在地上抚着手心和膝盖。
周围是冰友来来去去的欢快身影,没有人去扶起伍月,大家好像都习惯了冰场上的摔跌,对随处可见的摔倒都见怪不怪了。
程远和皮皮心悬到了嗓子眼,横冲直撞向丽达跑去,他们没穿冰鞋,速度哪里能快过那黑影,只能眼见着黑影冲向丽达带着她在冰面滑出一道彩虹的弧度。
“还好没事”两人同时落了一口气。
丽达不妨这一突袭,一声惊呼紧紧抓着眼前搂着她滑行的男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又被一个冲力击开稳稳的落入另一个怀抱。
皮皮伸着双臂安全有力的将丽达护在怀里,怒气腾升的看向撞击丽达的黑大衣男人。
丽达在皮皮怀里惊魂未定就看见刚才拉她一起滑冰的男人被另一个既陌生又熟悉到让她心痛的身影狠力推开。可是被推开的人似乎滑冰技术极为高超,穿着冰鞋摩擦力太小,莫名其妙被从怀里抢了人紧接着便被推撞退开了好远,这一重推他却没有摔倒,反而是打了漂亮的个弯,脚下用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