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孥被掳,又背岐投蜀去了,后文慢表。
且说梁主温连年抱病,时发时止,年龄已逾花甲,只一片好色心肠,到
老不衰。自从张妃谢世,篡唐登基,始终不立皇后,昭仪陈氏,昭容李氏,
起初统以美色得幸,渐渐的色衰爱弛,废置冷宫。应第二回。陈氏愿度为尼,
出居宋州佛寺,李氏抑郁而终。此外后宫妃嫔,随时选入,并不是没有丽容,
怎奈梁主喜新厌故,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多多益善,博采兼收。甚至
儿媳有色,亦徵令入侍,与他苟合,居然做个扒灰老。博王友文,颇有才艺,
虽是梁主温假子,却很是怜爱,比亲儿还要优待,梁主迁洛,留友文守汴梁,
见第五回。历年不迁。惟友文妻王氏,生得一貌似花,为假翁所涎羡,便借
着侍疾为名,召他至洛,留陪枕席。王氏并不推辞,反曲意奉承,备极缱绻。
但只有一种交换条件,迫令假翁承认,看官道是何事?乃是梁室江山,将来
须传位友文。还记得乃夫么?
梁主温既爱友文,复爱王氏,自然应允。偏暗中有一反对的雌儿,与王
氏势不两立,竟存一个你死我活的意见。这人为谁?乃是友珪妻室张氏。张
氏姿色,恰也妖艳,但略逊王氏一筹,王氏未曾入侍,他已得乃翁专宠,及
王氏应召进来,乃翁爱情,一大半移至王氏身上,渐把张氏冷淡下去。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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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酸吃醋,很是不平,因此买通宫女,专伺王氏隐情。
一日合当有事,梁主温屏去左右,专召王氏入室,与他密语道:“我病
已深,恐终不起,明日汝往东都,召友文来,我当嘱咐后事,免得延误。为
了肉欲起见,遂拟把帝位传与假子,扒灰老也不值得。王氏大喜,即出整行
装,越日登程。这个消息,竟有人瞧透机关,报与张氏。张氏即转告友珪,
且语且泣道:“官家将传国宝付与王氏,怀往东都,俟彼夫妇得志,我等统
要就死了!”友珪闻言,也惊得目瞪口呆,嗣见爱妻哭泣不休,不由的泪下
两行。
正在没法摆布,突有一人插口道:“欲要求生,须早用计,难道相对涕
泣,便好没事么?”友珪愕然惊顾,乃是仆夫冯廷谔。便把他呆视片刻,方
扯他到了别室,谈了许多密语。忽由崇政院遣来诏使已入大厅,他方闻信出
来接受诏旨,才知被出为莱州刺史。他愈加惊愕,勉强按定了神,送还诏使,
复入语廷谔。廷谔道:“近来左迁官吏,多半被诛,事已万急,不行大事,
死在目前了!”
友珪乃易服微行,潜至左龙虎军营,与统军韩勍密商。就见功臣宿将,
往往诛死,心中正不自安,便奋然道:“郴王指友裕。早薨,大王依次当立,
奈何反欲传与养子?主上老悖淫昏,有此妄想,大王诚宜早图为是!”又是
一个薪上添火。遂派牙兵五百人,随从友珪,杂入控鹤士中,唐已有控鹤监,
系是值宿禁中。混入禁门,分头埋伏。待至夜静更深,方斩关突入,竟至梁
主温寝室,哗噪起来,侍从诸人,四处逃避,单剩了一个老头儿。揭帐启视,
披衣急起,怒视友珪道:“我原疑此逆贼,悔不早日杀却!逆贼逆贼!汝忍
心害父,天地岂肯容汝么?”友珪亦瞋目道:“老贼当碎尸万段!”臣忍杀
君,子亦何妨弑父。惜友珪凶莽,未能反唇相讥!冯廷谔即拔剑上前,直迫
朱温。温绕柱而走,剑中柱三次,都被温闪过。奈温是有病在身,更兼老惫,
三次绕柱,眼目昏花,一阵头晕,倒翻床上,廷谔抢步急进,刺入温腹,一
声狂叫,呜呼哀哉!年六十一岁。
友珪见他肠胃皆出,血流满床,即命将裀褥裹尸,瘗诸床下,秘不发丧。
立派供奉官丁昭溥,赍着伪诏,驰往东都,令东都马步军都指挥使均王友贞,
速诛友文。友贞不知是假,即诱入友文,把他杀死。友文妻王氏,未曾登途,
已被友珪派人捕戮,一面宣布伪诏道:
朕艰难创业,逾三十年,托于人上,忽焉六载,中外协力, 期于小康。岂意友文阴
蓄异图,将行大逆。昨二日夜间,甲士突入大内,赖郢王友珪忠孝,领兵剿戮,保全朕躬。
然疾因震惊,弥致危殆,友珪克平凶逆,厥功靡伦,宜令权主军国重事, 再听后命。
越二日,丁昭溥自东都驰还,报称友文已诛,喜得友珪心花怒开,弹冠
登极,再下一道矫诏,托称乃父遗制,传位次子。乃将遗骸草草棺殓,准备
发丧,自己即位柩前。特授韩勍为侍卫诸军使,值宿宫中。勍劝友珪多出金
帛,遍赐诸军,取悦士心。诸军得了厚赍,也乐得取养妻孥,束手旁观。惟
内廷被他笼络,外镇却不受羁縻。
匡国军闻知内乱,都向节度使告变,时值韩建调任镇帅,置诸不理,竟
为军士所害。此匡国军为陈许军号,与唐时之同州有别。杨师厚留戍邢、魏,
也乘隙驰入魏州,驱出罗周翰,据位视事。友珪惧师厚势盛,只好将周翰徙
镇宣义,注见第二回。特任师厚为天雄军节度使。天雄军就是魏博,唐时旧
有此号,屡废屡行,梁尝称魏博为天雄军,小子因前文未详,故特别表明。
护国军治河中。节度使朱友谦,少时为石壕间大盗,原名只一简字,后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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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朱温,因与温同姓,愿附子列,改名友谦,温篡位后命镇河中,加封冀王。
他闻洛阳告哀,已知有异,泣对群下道:“先帝勤苦数十年,得此基业,前
日变起宫掖,传闻甚恶,我备位藩镇,未能入扫逆氛,岂不是一大恨事!”
道言未绝,又有洛使到来,加他为侍中、中书令,并征他入朝,友谦语来使
道:“先帝晏驾,现在何人嗣立?我正要来前问罪,还待征召么?”
来使返报友珪,友珪即遣韩勍等往击河中,友谦举河中降晋,向晋乞援。
晋王李存勖统兵赴急,大破梁军,勍等走还。看官听着!这朱友珪的生母,
本是亳州一个营娼,从前朱温镇守宣武,见第一回。略地宋、亳,与该娼野
合生男,取名友珪,排行第二,弟兄多瞧他不起,况又加刃乃父,敢行大逆,
岂诿罪友文,平空诬陷,就可瞒尽耳目,长享富贵么?至理名言。
糊糊涂涂的过了半年,已是梁乾化三年元旦,友珪居然朝享太庙,返受
群臣朝贺。越日祀圜丘,大赦天下,改元凤历。均王友贞,已代友文职任,
做了东都留守,至是复加官检校司徒,令驸马都尉赵岩,赍敕至东都。友贞
与岩私宴,密语岩道:“君与我系郎舅至亲,不妨直告,先帝升遐,外间啧
有烦言,君在内廷供职,见闻较确,究竟事变如何?”岩流涕道:“大王不
言,也当直陈。首恶实嗣君一人,内臣无力讨罪,全仗外镇为力了。”友贞
道:“我早有此意,但患不得臂助,奈何?”岩答道:“今日拥强兵,握大
权,莫如魏州杨令公,近又加任都招讨使,但能得他一言,晓谕内外军士,
事可立办了。”友贞道:“此计甚妙。”
待至宴毕,即遣心腹将马慎,驰至魏州,入见杨师厚。并传语道:“郢
王弑逆,天下共知,众望共属大梁,公若乘机起义,帮立大功,这正所谓千
载一时呢!”师厚尚在迟疑,慎又述均王言,谓事成以后,当更给犒军钱五
十万缗。师厚乃召集将佐,向众质问道:“方郢王弑逆时,我不能入都讨罪,
今君臣名分已定,无故改图,果可行得否?”众尚未答,有一将应声道:“郢
王亲弑君父,便是乱贼,均王兴兵复仇,便是忠义,奉义讨贼,怎得认为君
臣?若一旦均王破贼,敢问公将如何自处哩?”这人不知谁氏,也惜姓名不
传。师厚惊起道:“我几误事,幸得良言提醒,我当为讨贼先驱哩!”遂与
马慎说明,令归白均王,伫候好音。自派将校王舜贤,潜诣洛阳,与龙虎统
军袁象先定谋,复遣都虞侯朱汉宾屯兵滑州,作为外应。舜贤至洛,可巧赵
岩亦自汴梁回来,至象先处会商。岩为梁主温婿,象先为梁主温甥,当然有
报仇意,妥商大计,密报梁、魏。
先是怀州龙骧军系梁主温从前随军。三千,推指挥刘重霸为首,声言讨
逆,据住怀州,友珪命将剿治,经年未平。汴梁戍卒,亦有龙骧军参入,友
珪也召令入都。均王友贞也遣人激众道:“天子因龙骧军尝叛怀州,所以疑
及尔等,一概召还,尔等一至洛下,恐将悉数坑死。均王处已有密诏,因不
忍尔等骈诛,特先布闻。”戍卒闻言,统至均王府前,环跪呼吁,乞指生路。
友贞已预书伪诏,令他遍阅,随即流涕与语道:“先帝与尔等经营社稷,共
历三十余年,千征万战,始有今日,今先帝尚落人奸计,尔等从何处逃生呢?”
说至此,引士卒入府厅,令仰视壁间悬像,大众望将过去,乃是梁主温遗容,
都跪伏厅前,且拜且泣。友贞亦啼嘘道:“郢王贼害君父,违天逆地,复欲
屠灭亲军,残忍已极,尔等能自趋洛阳,擒取逆竖,告谢先帝,尚可转祸为
福呢!”大众齐声应诺,惟乞给兵械,以便趋洛。友贞即令左右颁发兵器,
令士卒起来.每人各给一械,大众无不踊跃,争呼友贞为万岁,各持械而去。
此计想由赵岩等指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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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贞遣使飞报赵岩等人,赵岩、袁象先夜开城门,放诸军入都。一面贿
通禁卒千人,共入宫城。友珪仓猝闻变,慌忙挈妻张氏,及冯廷谔共趁北垣
楼下,拟越城逃生。偏后面追兵大至,喧呼杀贼。自知不能脱走,乃令廷谔
先杀妻,后杀自己,廷谔亦自到。都中各军,乘势大掠,百官逃散,中书侍
郎同平章事杜晓,侍讲学士李珽,均为乱兵所杀,门下侍郎同乎章事于兢,
宣政院使李振代敬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