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叛将冯晖、孙锐等,渡河前来,当即掩他不备,横击中流。晖与锐不能
抵当,大败走还,众多溺死。重威、侯益乘胜至汜水,遇张从宾众万余人,
迎头痛击,俘斩殆尽。从宾慌忙西走,乘马渡河,竟致溺死。党与张延播、
张继祚、娄继英等,统被擒住,送至阈下。那时还有何幸,当然身首分离,
妻孥骈戮了。两镇既平,范延光知事不济,归罪孙锐,把他族诛。因贻书杨
光远,乞他代奏阙廷,情愿待罪。正是:
失势复成摇尾犬,乞怜再作磕头虫。
杨光远代为奏闻,能否邀晋主允准,容待下回叙明。
俚语有云:风吹墙头草,东吹东倒,西吹西倒。观五代时之将吏,正与
俚谚相符。从珂得势,则归从珂,从珂失势,即降敬瑭,是而欲国家治安,
百年不乱,其可得乎!但从珂弑鄂王,杀孔妃,及其四子,篡逆不道,隐于
天诛,其举室自焚宜也!非不幸也!敬瑭入洛,虽未能迎立从益,昌言仗义,
但奉养王淑妃,仍封从益以公爵,不忘故主,犹为可取。范延光为唐大臣,
不能效死于晋阳,反欲称兵于魏博,朝降晋,夕叛晋,不忠不义,乌能成事?
符彦饶、张从宾等,益等诸自郐以下,不足讥焉。然敬瑭入洛,仅阅一年,
而叛者迭起,降臣之不足信也,固如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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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杨光远贪利噬人 王延羲乘乱窃国
却说晋主得杨光远奏报,不欲遽允,仍敕光远进攻魏州。光远意存观望,
遇有军事调度,辄与朝廷龃龉。晋主曲意含容,且令光远长子承祚,尚帝女
长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光远乃整军徐进。到了魏州城下,驻立大
营,亦不过虚张声势,迁延时日。自天福二年秋季进兵,直至次年秋季,仍
不损魏州片堞。惟招降前澶州刺史冯晖,荐请授官。晋主特擢晖为义成节度
使,欲借此诱劝魏州将士。偏魏州坚守如故,杨光远旷日无功。为下文谋叛
伏案。
晋主因师老民疲,没奈何再议招抚,乃遣内职朱宪,往谕延光,许以大
藩,且使朱宪传谕道:“汝若投降,决不杀汝,如或食言,白日在上,不得
享国!”至此与设重誓,何如前日允请!延光乃顾副使李式道:“主上重信,
许我不死,想不至有他虑了。”遂撤去守备,厚待朱宪,遣令归报。宪复命
后,好几日不得延光降表,因复遣宣徽使刘处让往谕,申说再三,始由延光
令二子入质,并派牙将奉表待罪。晋主颁赐赦书,延光素服出迎,顿首受诏。
接连是恩诏迭下,改封延光为高平郡王,调任天平军节度使,仍赐铁券。所
有延光将佐李式、孙汉威、薛霸等,各授防御使、团练使、刺史。牙兵皆升
为侍卫亲军,就是张从宾、符彦饶余党,一并赦罪,不再株连。未免太宽。
魏州步军都监使李彦珪,本为河阳行军司马,随张从宾同反。从宾败死,他
得脱奔魏州,延光令为都监使,登城拒守。彦珪有母在邢州,为杨光远军捕
取,推至城下,招降彦珪,彦珪拈弓搭箭,竟将老母射死。及延光复降,晋
主却令彦珪为坊州刺史。近臣言彦珪杀母,恶逆已甚,不宜轻赦。晋主道:
“赦令已行,如何再改呢?”即许令莅任。叛君之罪尚可赦,弑母之罪乌可
恕!晋主欲全小信,反失大义,故特揭之。授杨光远为天雄节度使,加官检
校太师,兼中书令。光远已恃宠生骄,尝与宣徽使刘处让叙谈,多不平语。
处让答言朝廷处置,均由李、桑二相主议,并非出自宸断。光远不禁动怒道:
“宰相得兼枢密,自前代郭崇韬后,无此重官。今闻李、桑二相,皆兼枢密,
怪不得他独断独行。主上尚肯优容,我光远却忍耐不下呢!”既而处让归朝,
光远即托呈密奏,极言执政过失。晋主明知他有意刁难,但因军事甫平,不
得已曲从所请,乃加桑维翰兵部尚书,李崧工部尚书,撤去枢密使兼职,即
令刘处让代任。光远益加专恣,随时上表,尚指斥宰辅不已。晋主见他跋扈,
恐将来势大难制,密与桑维翰熟商。维翰谓天雄重镇,屡生叛乱,应析土分
众,减杀势力,延光可使守洛阳,调虎离山,免为后患。晋主依议,即升汴
州为东京,置开封府,改洛京为西京,雍京为晋昌军,即加杨光远为太尉,
命任西京留守,兼河阳节度使。升广晋府为邺都,即魏州。设置留守,就命
高行周调任。升相州为彰德军,以澶、卫二州为属郡,置节度使,由贝州防
御使王延胤升任。升贝州为永清军,以博、冀二州为属郡,也置节度使,由
右神武统军王周升任。自高行周以下,俱奉命莅镇,毫无异言。独杨光远怏
怏失望,勉强移镇,密贻契丹货赂,诋毁晋室君臣。自养壮士千余人,作为
爪牙,既而诬劾桑维翰,迁除不公,与民争利。晋主不得已出维翰镇相州,
调王延胤为义武节度使,另用刘知远、杜重威同平章事。知远有佐命大功,
得升宰辅,自谓应当此职。重威出讨魏州,略有微动,怎能与知远相比,不
过尚帝妹乐平公主,得列外戚,也居然与揽朝纲。知远羞与为伍,杜门托疾,
不受朝命。晋主不觉怒起,召问赵莹道:“知远坚拒制敕,太觉不恭,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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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削夺兵权,令归私第。”莹拜请道:“陛下前在晋阳,兵不过五千人,为
唐兵十余万所攻,危如朝露,若非知远心同金石,怎能成此大业?奈何因区
区小过,便欲弃置,窃恐此语外闻,反不足示人君大度呢!”晋主意乃少解,
即命学士和凝,诣知远第慰谕,知远才起床拜受。范延光自郓州入朝,面请
致仕,经晋主慰留,仍行还镇。嗣复屡表乞休,乃命以太子太师致仕,留居
大梁。越年,延光又请归河阳私第,奉诏允准,遂重载而行。西京留守杨光
远,偏奏称延光叛臣,不居洛汴,归处里门,他日逃入敌国,适贻后患,请
思患预防,禁止归里云云。晋主乃命延光寓居西京。延光到了洛阳,光远即
遣子承贵,带领甲士,把他围住,逼令自杀。延光道:“天子在上,赐我铁
券,许我不死,尔父子怎得如此!”承贵不允,挺着白刃,驱延光上马,胁
见光远。途中遇河过桥,被承贵推落桥左,连人带马,坠了下去,活活沉死。
死固其宜,只不应为光远父子所杀。所有延光载归宝货,统为承贵所劫,一
古脑儿搬回府署,光远大喜。无非为此。
奏闻晋廷,但说延光赴水自尽。晋主也诇破阴谋,但畏光远强盛,不敢
诘责,只征令光远入朝。光远还算听命,入阙面觐。晋主与语道:“围魏一
役,卿左右各立功劳,未授重赏,今当各除一州,遍给恩荣,免他失望。”
光远代为谢恩。晋主遂选择光远亲将数人,分授各州刺史。待他出发,却下
了一道诏敕,徙光远为平卢节度使,进爵东平王。光远才识中计,惘惘出都,
驰赴青州去了。
时契丹改元会同,国号大辽。公卿百官,皆仿中国制度,且参用中国人,
进赵延寿为枢密使,兼政事令。一面遣人入洛,接归延寿妻燕国长公主。即
兴平公主进爵燕国。夫妇同入虏廷,延寿遂一心一意,为辽效力。晋主闻契
丹改辽,乃遣使上辽尊号,命宰相冯道为辽太后册礼使,左仆射刘鄩为辽主
册礼使,备着卤簿仪仗,直抵西楼。辽主大悦,优待二使,厚赏遣归。晋主
事辽甚谨,奉表称臣,尊辽主为父皇帝,每辽使至,必至别殿拜受诏敕,岁
输金帛三十万外,吉凶庆吊,岁时赠遗,相续不绝。凡辽太后元帅太子诸王
大臣,各有馈遗,稍不如意,即来诮让,朝廷均引为耻事,独晋主卑辞厚礼,
忍辱含羞。前已铸成大错,此时不得不尔。辽主见他诚意,屡止晋主上表称
臣,但令称儿皇帝,如家人礼。嗣且颁给册宝,加晋主号为英武明义皇帝。
晋主受册,事辽益恭。辽主既得幽州,改名南京,用唐降将赵思温为留守。
思温子延照在晋,晋主命为祁州刺史。思温密令延照代奏,谓虏情终变,愿
以幽州内附,晋主不许。吐谷浑在雁门北面,本属中国,自卢龙一带,让归
辽有,吐谷浑亦皆辽属。因苦辽贪虐,仍思归晋,遂挚千余帐来奔。辽主因
此责晋,晋主忙派兵逐回,才得无事。
北方稍得安静,始思控驭南方。吴越王钱元瓘,楚王马希范,南平王高
从诲,均向晋通好,尚守臣礼。独闽自王延钧称帝后,与中原久绝通问,嗣
主继鹏,改名为昶,晋天福二年,曾遣弟继恭,入修职贡,且告嗣位。晋主
以三镇方乱,不暇南顾,但礼待继恭,即日遣还。次年冬季,始命左散骑常
侍卢损为册礼使,封闽主昶为闽王,赐给赭袍,闽主弟继恭为临海郡王。
使节方发,闽主昶已有所闻,即令进奏官林恩,入白晋相,谓已袭帝号,
愿辞册使。晋主不追回卢损,损竟至福州,昶辞疾不见,但令弟继恭招待,
不受册命。有士人林省邹,私语卢损道:“我主不事君,不爱亲,不恤民,
不敬神,不睦邻,不礼宾,怎能久享国家?我将僧服北逃,他日当相见上国
呢!”不为国讳,亦非所宜。损遂辞归。昶仍不出面,但令继恭署名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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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礼部员外郎郑元弼,随损入贡。晋主召元弼入见,谕令归国禀明,此后上
表,不应再由继恭出名,元弼唯唯而去,还白闽主。闽主昶置诸不理,但与
宠后李春燕,及六宫嫔御,彻夜宴饮,淫媟不休。弑父逆子,独守家法,也
算难得。应二十七回。
方士陈守元、谭紫霄,以房术得幸,守元号天师,紫霄号正一先生,两
人受贿入请,言无不从。通文二年建白龙寺,四年作三清殿,统是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