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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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昏君-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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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追风四蹄疾纵,我还未看清它是如何动作,它已经在一个诡异的角度侵至卫明身前。
    原来哈丹方才只是行一个“拖”字,为的是逼出卫明破绽。而习武之人,无论武功如何高深,百招之内必有破绽。哈丹不攻只守,瞧准破绽,迅速攻击,只要近身,长戈占不到半分便宜。哈丹弯刀上的功夫一半习自他那世外高人的师父,另一半则全是靠草原上与人拼杀的经验得来。只见他侵到卫明面前之后,手中弯刀连番使出精妙刀法,我远远看着,竟然只能看见一条银色光影在似有若无地舞动。卫明左支右拙,有心将长戈撤回,被哈丹觑出端倪,左手一挥,凌空中与他对了几招,将长戈紧紧夹在腋下,使得卫明一只右手动弹不得。卫明恼羞成怒,左手成掌,带着劈山裂石之势一掌劈向哈丹手腕,哈丹不敢硬接,只得暂且退后,眼睁睁看着卫明持长戈融入阵中。
    观二人之战,实比亲自上阵还要心惊肉跳。我看得汗透重衣,身后也随着二人战况起伏而发出连串呼吸声。九转连环阵变化无数,曾有人说此阵至少有九九八十一种变化,可我猜实际变化该有更多。年少之时,我曾于寝宫推演,一夜未睡,推演出六十四种变化,若不是困倦难当,再推演出六十四种也非难事。然而眼前所变这一种,不在那六十四种之中,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变化。
    我不敢再分心,恨不得再多生出几对眼睛,好将这全局看个清楚。敌方以阵中为中心,迅速变阵之后未至片刻,又添一种新变化。我已将毕生所学那点五行八卦术全掏了出来,脑中飞快推演,虽身处高山之上,身子寸余未动,但也像正在战场上,身体疲惫不堪。
    满地都是身着墨色军服的身体,我放眼望去,魏铎所率之左翼已伤亡惨重,戚长缨所率之右翼虽实力尚存,但是这么打下去,再次兵败不过早晚的事。我见哈丹频频向我这边望来,他所率的骑兵队处于阵心,正是消耗最多也最惨烈的地方,双方交手几轮,两千人已经只剩不到五百,一地人尸马尸,更有尚未完全咽气者勉力起身想要再战,被人纵马狠狠一脚踏上,踩得内脏自喉间呕出来。
    九转连环阵不愧天下第一阵,其杀敌之多之残忍真能叫人闻风丧胆。
    我深深呼吸,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叫自己集中注意力。当日温泉山庄我就能破阵,如今不过是把九个人换成九阵兵马,有何可惧?我紧紧盯着战局,不敢眨一下眼睛,忽见阵中哈丹与卫明又缠斗在一起。卫明手操长戈挑刺哈丹胸口颈下,哈丹于马上左右闪躲,同时手中弯刀连出。刀刃与长戈撞击击打,隔着这么远,我仿佛依然能听到金器的“叮叮”声。突然卫明手臂后撤,一手抓紧马缰,另一手将长戈猛地刺出,仿佛千钧之力皆系于这一击,直逼哈丹眉心,哈丹眼见绝躲不过,他竟一跃而起,拼了手臂受卫明一戈,弯刀挥出,身子紧贴长戈而动。那长戈是用千锤百炼精钢制成,与哈丹同样结实的弯刀相撞,彼此甚至撞不出凹痕,但长戈之柄虽也是钢制,却只重轻巧,不重坚利。战场上哪有坚硬可与长戈一较高下之物,因此卫明从未想过长柄竟会成为自己胜败的关键,可惜他遇到哈丹,却见哈丹身形腾挪间,恁长一段钢柄竟被他断成几截,以至长戈挥出收势不及,竟掉落在地,瞬息便埋入泥土之间。
    卫明从军数十年未尝一败,这当是他第一次在战场上被敌方缴械。他神情微滞,连带动作也有片刻迟疑。就是此刻!我骤然发现了九转连环阵中一处极大的破绽,即阵眼所在,立刻告诉身旁准备多时的旗兵。旗兵摇动两臂,手中赤、橙、两面大旗迎风狂舞,哈丹得令,不顾自己手臂血流如注,一声清啸自马上飞掠而下,步法之快融成一线人形,眨眼间便将敌方阵眼之处十数人取名割喉。
    哈丹一动,身后所余之人尽出。车轮战后,两千人中余下的都是我军身手最佼佼者,他们皆可以一敌十,很快便尽歼对方一阵。对方阵眼被毁,此阵已破,卫明长戈又被哈丹斩落在地,再难寻踪影。主将一败,对方大势已去,溃不成军。
    卫明掉转马头,狼狈脱逃,敌军丢盔弃甲,一片哀鸣。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卫明狼狈逃走之际,竟微微抬头,向我望了一眼。
    此战,我方歼敌五万,俘虏三万,敌方主将卫明在亲随的护卫下自小路逃窜,我军大获全胜!
    卫明兵败逃回京城,我方拿下唐州。唐州一破,京城无险可守,借地势一冲而下,我方主力不日便到达京畿,将京城团团围住。
    小时候我总担心草原上的蛮族打过来,会像祖父时那样再把京城围住,叫我们搬家。我怎么都没想到,等我长大了,围住京城的成了我自己。
    听说卫明一败,还没跑回去呢,朝廷上就蹦出来不下十个人弹劾他,更要治他兵败之罪,砍他的头,抄他的家。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把卫明大卸八块也没用,不如留着他将功折罪,好好守京城,因此殷燕宁把所有弹劾都驳了回去。大伙儿一见不能攻击卫明了,就闹腾着要议和,要把唐州以北都划给我,叫我在那儿称帝。真不知道是他们天真还是觉得我傻,我只要打进京城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你拿那半拉地方给我,我稀罕么?议和不成,这帮人又吵吵着迁都,要殷燕宁带着皇帝太后往南跑,借淮江天险,与我划江而治。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惜殷燕宁还没打好包袱,我已经带着大军把京城围起来了。
    唐州一战,消耗的已经是京畿大营的兵力,现今京城戍卫不足平日一半,要与我出城一战是不可能了,故而殷燕宁借幼帝之口颁下圣旨,一方面调西南大军进京勤王,一方面紧闭城门待西南军入京。西南军路途遥远,一路疾行军进京也要月余,殷燕宁就打算这么紧闭城门不出,活活撑一个月么?
    是的,他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说不定还真能做到。
    我朝定都于此时,便将城墙造得极为结实。城墙上的每一块砖都是糯米和石灰而成,且历朝二百年来,每一任皇帝都在不断加固。普通的攻城机拿京城的城墙根本没办法,戚长缨推出火炮上阵,轰隆隆一片狂轰,也不过把城墙轰下来一片石灰渣子。毁城不成只能破门,可京城九门皆囤有重兵,硬碰硬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几番交手下来,我们丝毫没占到便宜,此法也被搁置了。
    一时之间,我军守着近在咫尺的京城却怎么都攻不进去,眼见西南大军越来越近,待他们赶到,我军腹背受敌,大伙儿辛辛苦苦这许久就都白忙了。
    魏铎跟戚长缨心里着急,天天在主帐中彻夜商议至清晨。有时我与他们一同商议,还叫上哈丹和孟士准,五个臭皮匠都研究不出对策。这日又是一筹莫展,我疲惫不堪,打个哈欠,坐在椅上,忽听门外有人道:“启禀陛下,营中捉住一名奸细。此人声称自己自城中而来,前来为陛下解困。”
    我抬头扫了一眼魏铎与戚长缨,两人也是一头雾水,于是道:“这倒新鲜,带他进来。”
    京城都被围成这样了,就是个蚂蚁都爬不出来,我可不觉得城里能跑出来人,还能到军营里才被人捉住。反正夜深犯困,他既然说是来为我解困,我只当消遣,就叫他解解我的困又何妨?
    然后两名士兵押着个人就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夜行衣,虽未被五花大绑,但两手垂于身体两侧,竟是无时无刻不绷紧了身子保持警惕。他长得倒吊眉斜风眼,尖嘴猴腮一脸阴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牙关微咬,厉声道:“把此人给朕拖出去即刻斩了!”
    两名士兵还未退下,闻言上来捉他。此人看似其貌不扬泯泯众人,身手极好,士兵使出军中擒拿手竟捉不住他,被他一晃肩膀躲了,大叫道:“陛下饶命!陛下,臣是来献策的!”
    我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使个眼色给魏铎,魏铎几步跨到他眼前,将他按在地上。那人脸都埋进土里了仍兀自叫喊,吃了一嘴沙土,魏铎将他整个人拽起来时,他满脸土色,夜行衣都看不出是黑的了。
    “陛下,臣能解您围城不入之困……您相信臣!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陛下!”
    “慢着!”我道,“把他押回来。”
    魏铎本来已把人押到门口,闻言又把人押了回来,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那人“呸呸”几口吐出沙子,又拿手把脸上的沙土胡噜干净,抬头道:“陛下,臣不顾性命危险出城,就是为了见您一面,为您献策,您要杀臣,也请听臣说完!”
    此人的武功我早见识过,跟魏铎一比一较量可斗到百招开外。然而方才魏铎擒他,他没有丝毫挣扎,甚至弄得自己满身沙土,狼狈不堪,可见是在向我使苦肉计了。我冷冷一笑,恨道:“刘岭,你掌管听风处,是朕心腹中的心腹,当年却背叛了朕,你以为今天朕还会信你吗?”
    “陛下!”刘岭叩头道,“臣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不能抵罪,可臣当年乃鬼迷心窍,如今已知悔改,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鬼迷心窍?”我讥笑,“你如何鬼迷心窍了?”
    “陛下,臣掌管听风处多年,虽为您心腹,却一直不能见光,更不可与朝臣过多接触。臣……臣心中不甘,也想任个光明正大的官职,来日可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然而听风处事关机要,臣深知自己一日为掌使,除非死,陛下绝不会将臣另作他用,所以才……才……”刘岭伏身道,”臣心中既有此念,恰逢殷首辅……不,殷燕宁暗中与臣联络,许臣心愿得偿,臣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请陛下恕罪!“这个理由不错,毕竟光宗耀祖,人之常情,听风处掌使虽官衔不高,却掌握帝王机密,仿佛锦衣夜行,心中稍有偏差,难免行差踏错。
    可惜我不信。
    “刘岭,你跟着朕这么久,自己觉得这番说辞朕信吗?”我笑道,“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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