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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
四下里遍插着刀军器;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李应勒马在庄前大叫;“祝家
三子!怎敢毁谤老爷!”只见庄门开处,拥出五六十骑马来。当先一骑似火
炭赤的马上坐着祝朝奉第三子祝彪。李应指着大骂道;“你这厮口边奶腥未
退,头上胎发犹存!你爷与我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共意,保护村坊!你家
有事情,要取人时,早来早放;要取物件,无有不奉!我今一个平人,二次
付书来讨,你如何扯了我的书札,耻辱我名?是何道理?”祝彪道;“俺家
虽和你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协意,共捉梁山泊反贼,扫清山寨!你如何结
连反贼,意在谋叛?”李应喝道;“你说他是梁山泊甚人?你这厮平人做贼,
当得何罪?”祝彪道;“贼人时迁已自招了,你休要在这里胡说乱道!摭掩
不过!你去便去!不去时,连你捉了也做贼人解送!”李应大怒,拍坐下马,
挺手中,便奔祝彪。祝彪纵马去战李应。两个就独龙冈前,一来一往,一下
一下,斗了十七八合。祝彪战李应不过,拨回马便走。李应纵马赶将去。祝
彪把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
身一箭,李应急躲时,臂上早着。李应翻筋斗坠下马来。祝彪便勒马来抢来。
杨雄,石秀见了,大喝一声,挺两把朴刀直奔祝彪马前杀将来。
祝彪抵当不住,急勒回马便走;早被杨雄一朴刀戳在马后股上;那马
负疼,壁直立起来,险些儿把祝彪掀在马下;得随从马上的人都搭上箭射来。
杨雄,石秀见了,自思又无衣甲遮身,只得退回不赶。杜兴早自把李应救起
上马先去了。杨雄,石秀跟了众庄客也走了。祝家庄人马赶了二三里路,见
天色晚来,也自回去了。杜兴扶着李应,回到庄前,下了马,同入后堂坐定,
宅眷都出来看视,拔了箭矢,伏侍卸了衣甲,便把金疮药敷了疮口,连夜在
后堂商议。杨雄、石秀与杜兴说道;“既是大官人被那无礼,又中了箭,时
迁亦不能彀出来,都是我等连累大官人了。我弟兄两个只得上梁山泊去恳告
晁,宋二公并众头领来与大官人报雠,就救时迁。因辞谢了李应。”李应道;
“非是我不用心,实出无奈,两位壮士只得休怪。”叫杜兴取些金银相赠。
杨雄,石秀那里肯受。李应道;“江湖之上,二位不必推。”两个方收受,拜
辞了李应。杜兴送出村口,指与大路。杜兴作别了,自回李家庄,不在话下。
且说杨雄,石秀取路投梁山泊来,早望见远远一处新造的酒店,那酒旗儿直
挑出来。两个到店里买些酒,就问路程。这酒店是梁山泊新添设做眼的酒店,
正是石勇掌管。两个一面酒,一头动问酒保上梁山泊路程。石勇见他两个非
常,便来答应道;“这两位客人从那里来?要问上山去怎地?”杨雄道;“我
们从蓟州来。”石勇猛可想起道;“莫非足下是石秀么?”杨雄道;“我乃是
杨雄。这个兄弟是石秀。大哥如何得知石秀名?”石勇慌忙道;“小子不认
得;前者,戴宗哥哥到蓟州回来,多曾称说兄长,闻名久矣。今得上山,且
喜,且喜。”三个礼罢,杨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对石勇说了,石勇随即叫酒
保置办分例酒来相待,推开后面水亭上窗子拽起弓,放了一枝响箭。共见对
港芦苇丛中早有小喽罗摇过船来。
石勇便邀二位上船,直送到鸭嘴滩上岸。石勇已自先使人上山去报知,
早见戴宗、杨林下山来迎接。俱各礼罢,一同上至大寨里。众头领知道有好
汉上山,都来聚会大寨坐下。戴宗、杨林引杨雄、石秀上厅参见晁盖、宋江
并众头领,相见已罢,晁盖细问两个迹。杨雄、石秀把本身武艺投托入夥先
说了。众人大喜,让位而坐。杨雄渐渐说道;“有个来投托大寨同入夥的时
迁,不合偷了祝家店里报晓鸡,一时争闹起来,石秀放火,烧了他店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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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被捉。
李应二次修书去讨,怎当祝家三子监持不放,誓要捉山寨里好汉,且
又千般辱骂。叵耐那十分无礼!”不说万事皆休;然说罢,晁盖大怒,喝叫;
“孩儿们!将这两个与我斩讫报来!”宋江慌忙道;“哥哥息怒。两个壮士不
远千里来此协助,如何要斩他?”晁盖道;“俺梁山泊好汉自从并王伦之后,
便以忠义为主,全施恩德于民,一个个兄弟下山去,不曾折打锐气。新旧上
山的兄弟们各各都有豪杰的光彩。这两个把梁山泊好汉的名目去偷鸡,因此
连累我等受辱!今日先斩了这两个,将这尸首级去那里号令。我亲领军马去
洗荡那个村坊,不要输了锐气!孩儿们!快斩了报来!”宋江劝住道;“不然。
哥哥不听这两位贤弟所说,那个鼓上蚤时迁,他原是此等人,以致惹起祝家
那来?岂是这二位贤弟要玷辱十寨!我也每每听得有人说,祝家庄那要和俺
山寨对敌了。哥哥权且息怒。即日山寨人马数多,钱粮缺少,非是我等要去
寻他,那倒来吹毛求疵,因此正好乘势去拿那。若打得此庄,倒有三五年粮
食。非是我们生事害他,其实那无礼!只是哥哥山寨之主,岂可轻动?小可
不才,亲领一支军马,启请几位贤弟们下山去打祝家庄。若不洗荡得那个村
坊,誓不还山;一是与不折报仇了锐气;二乃免此小辈,被他耻辱;三则得
许多粮食,以供山寨之用;四者,就请李应上山入夥。”吴学究道;“公明哥
哥之言最好。岂可山寨自斩手足之人?”戴宗便道;“宁可斩了兄弟,不可
绝了贤路。”众头领力劝,晁盖方免了二人。杨雄、石秀也自谢罪。宋江抚
谕道;“贤弟休生异心。此是山寨号令,不得不如此。便是宋江,倘有过犯,
也须斩首,不敢容情。如今亲近又立了铁面孔目裴宣做军政司,赏功罚罪,
已有定例。贤弟只得恕罪,恕罪。”杨雄、石秀谢罢,谢罪已了,晁盖叫去
坐在杨林之下。山寨里都唤小喽罗来参贺新头领已毕,一面杀牛宰马,且做
庆喜筵席;拨定两所房屋教杨雄、石秀安歇,每人拨十个小喽罗伏侍。当晚
席散,次日再备筵席会聚,商量议事。宋江教唤铁面孔目裴宣计较下山人数,
启请诸位头领同宋江去打祝家庄,定要洗荡了那个村坊。商量已定,除晁盖
头领镇守山寨不动外,留下吴学究,刘唐并阮家三弟兄吕方,郭盛护持大寨。
原拨定守滩守关守酒店有职事员俱各不动。又拨新到头领孟康管造船只,顶
替马麟监督战船。写下告示,将下山打祝家庄头领分作两起,头一拨宋江、
花荣、李俊、穆弘、李逵、杨雄、石秀、黄信、欧鹏、杨林带领三千小喽罗,
三百马军,被挂已了,下山前进。第二拨便是林、秦明、戴宗、张横、张顺、
马麟、邓飞、王矮虎、白胜也带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随后接应。再着金
沙滩鸭嘴滩二小寨,只教宋万、郑天寿把守,就行接应粮草。晁盖送路已了,
自回山寨。且说宋江并众头领迳奔祝家庄来,于路无路,早来到独龙冈前。
尚有一里多路,前军下了寨栅。宋江在中军帐里坐下,便和花荣商议道;“我
听得说,祝家庄里路径甚杂,未可进兵。且先使两个人去探听路途曲折;知
得顺逆路程,进兵,与他对敌。”李逵便道;“哥哥,兄弟闲了多时。不曾杀
得一人,我便先去走一遭。”宋江道;“兄弟,你去不得。若是破阵冲敌,用
着你先去;这是做细作的勾当,用你不着。”李逵笑道;“量这个鸟庄,何须
哥哥费力!只兄弟自带三二百个孩儿们杀将去,把这个鸟庄上人都砍了!何
须要人先去打听!”宋江喝道;“你这厮休胡说!且一壁去,叫你便来!”李
逵走开去了,自说道;“打死几个苍蝇,也何须大惊小怪!”宋江便唤石秀来,
说道;“兄弟曾到彼处,可和杨林走一遭。”石秀便道;“如今哥哥许多人马
到这里,他庄上如何不堤备;我们扮作甚么样人入去好?”杨林便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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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扮了解魇的法师去,身边藏了短刀,手里擎着法环,于路摇将入去。你
只听我法环响,不要离了我前后。”石秀道;“我在蓟州,原曾卖柴,我只是
挑一担柴进去卖便了。身边藏了暗器,有些缓急,扁担也用得着。”杨林道;
“好,好;我和你计较了,今夜打点,五更起来便行。”到得明日,石秀挑
着柴先入去。行不到二十来里,只见路径曲折多杂,四下里湾环相似;树木
丛密,难认路头。石秀便歇下柴担不走。听得背后法环响得渐近,石秀看时,
是杨林头戴一个破笠子,身穿一领旧法衣,手里擎着法环,于路摇将进来。
石秀见没人,叫住杨林,说道;“此处路径湾杂,不知那里是我前日跟随李
应来时的路。天色已晚,他们众人烂熟奔走,正看不仔细。”杨林道;“不要
管他路径曲直,只顾拣大路走便了。”石秀又挑了柴,只顾望大路便走,见
前面一村人家,数处酒店肉店。石秀挑着柴,便望酒店门前歇了。只见各店
内都把刀插在门前;每人身上穿一领黄背心,写个大“祝”字;往来的人亦
各如此。石秀见了,便看着一个年老的人,唱个喏,拜揖道;“丈人,请问
此间是何风俗?为甚都把刀插在当门?”那老人道;“你是那里来的客人?
原来不知,只可快走。”石秀道;“小人是山东贩枣子的客人,消折了本钱,
回乡不得,因此担柴来这里卖。不知此间乡俗地理。”老人道;“只可快走,
别处躲避。这里早晚要大杀也!”石秀道;“此间这等好村坊去处,恁地了大
杀?”老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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