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free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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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freedom)-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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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俱乐部,”阿比盖尔说,“是不是和意大利花花公子俱乐部差不多?”

“不,”沃尔特平静地说,“那是一个由一群想要挑战人们对增长的过分关注的人构成的组织。我是说,人人都痴迷于增长,可是你想想看,对一个成熟的机体来说,增长其实就是一种癌症,对吧?要是你的嘴巴里有某种增长,或者你的结肠里有某种增长,那都是坏消息,不是吗?所以,在欧洲和西半球,有一小股知识分子和慈善家正在努力打破大众的狭隘看法,努力在最高层次上影响政府决策。”

“罗马的小兔子。”阿比盖尔说。

“干他的弗吉尼亚'20'!”雷用古怪的意大利口音接了一句。

乔伊斯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在家里'21',如果雷因为喝多了酒而开始胡言乱语,满嘴脏话,她只需退回到她那个私密的乔伊斯幻想世界里,但在未来女婿面前,除了感到尴尬之外,她别无选择。“沃尔特正在谈论一个有趣的观点,”她说,“我并不是很了解这个观点,和这个……俱乐部。但是,这无疑是看待世界局势的一个非常大胆的角度。”

沃尔特没有看到帕蒂做出的割脖子的小手势,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需要像罗马俱乐部这样的组织,就是因为必须有人在常规的政治进程之外,理性地探讨和看待增长。显然你很清楚这一点,乔伊斯。如果你想在选举中胜出,你甚至连放慢增长都不敢提,更不必说去否定增长了。这种看法完全是政治毒药。”

“确实如此。”乔伊斯干笑着说。

“但总得有人来关注这个问题,来影响决策层,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就将毁掉这个星球。我们会被我们自己的无限繁殖活活呛死。”

“说起呛,爸爸,”阿比盖尔说,“那是你的私人酒瓶吗?还是我们也可以分上一点儿?”

“咱们再叫一瓶。”雷说。

“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再叫了。”乔伊斯说。

雷抬起手制止乔伊斯。“乔伊斯,冷静……冷静些。我们没问题。”

帕蒂坐在那里僵笑,在餐厅恰到好处的柔和光线下打量着其他餐桌旁那些迷人而富有的就餐者。当然了,在这个世界上,待在哪里也没有待在纽约好,这就是她的家人挟以自满的根基所在,也是他们可以去嘲笑其他一切事物的平台。纽约就好比一位成熟老练的成年人,像某种担保一样,赋予他们像孩子那样待人接物的权利。坐在苏荷区那家餐厅里的帕蒂面对的是一股她根本不可能与之匹敌的力量。她的家人已经占据了纽约,而且永远都不会让步。对帕蒂来说,再也不来这里—干脆忘记这个世界上有这种就餐场面的存在—是她唯一的选择。

“你不喝酒?”雷对沃尔特说。

“我相信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喝。”沃尔特说。

“这是一瓶上等的阿玛罗内,也许你愿意来点。”

“不,谢谢。”

“你确定?”雷拿着酒瓶向沃尔特晃了晃。

“没错,他确定!”帕蒂喊道,“他已经连续四个晚上说过他不喝酒了!没听到吗?雷?不是所有人都想喝得大醉,然后变得讨厌和粗鲁。有些人确实喜欢聊些成年人该关心的话题,而不是用两个小时去讲黄色笑话。”

雷咧着嘴笑了笑,仿佛她是在逗他笑。乔伊斯打开她只有上半装玻璃的眼镜,开始研究甜点餐牌。沃尔特脸红了,而阿比盖尔,脖子像抽筋似的一拧,皱起眉头,说:“‘雷’?‘雷’?我们现在管他叫‘雷’吗?”

第二天早上,乔伊斯颤声对帕蒂说:“沃尔特相当的——我不知道保守或其他什么词是不是恰当的说法,我猜确切地说不是保守,尽管,从民主进程,从权力来自于人民,繁荣为全民所有这些角度来看,他还不是那么独断,但是,从某种角度来看,他几乎比我料想的还要保守。”

雷,两个月后,在帕蒂的毕业典礼上,带着一脸抑制不住的窃笑,告诉帕蒂:“沃尔特说起那些增长什么的玩意儿时,脸那真叫一个红,我的老天,我以为他要中风了。”

而阿比盖尔,六个月之后,在帕蒂和沃尔特唯一一次愚蠢到回韦斯特切斯特过感恩节时对帕蒂说:“罗马俱乐部怎么样啦?你们俩入会了吗?拿到密码没?坐上皮椅了吗?”

在拉瓜迪亚机场,帕蒂哭着告诉沃尔特:“我恨我的家人!”

沃尔特勇敢地回应道:“我们会建立我们自己的家!”

可怜的沃尔特。他先是认为自己有义务让父母有经济保障,于是将他的演员和导演梦搁置一旁;之后,他爸爸刚刚用自己的死解放了他,他又和帕蒂结成一队,将自己拯救地球的雄心大志搁置一旁,跑去为明尼苏达矿务及制造业公司工作——这样一来,帕蒂就可以拥有她那栋漂亮的老房子,留在家中照顾孩子了。这一切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讨论就发生了。他为所有让帕蒂感到激动的计划而激动,全力翻修老房子,全力帮助帕蒂对抗家人。直到多年以后,直到帕蒂开始令他失望,他才变得更为谅解爱默生家的其他人,坚持认为她是他们当中最幸运的那个,是唯一一个从遇难的爱默生号船上逃脱的人,是活下来讲述故事的那个人。他说阿比盖尔被困在一个极度荒凉的岛上(曼哈顿!)到处寻觅感情的食粮,她垄断对话的行为不过是为了努力喂饱自己的空虚,应该得到原谅。他说帕蒂应该怜悯她的弟弟妹妹——因为他们是如此的饥渴——而不是为他们没有逃脱的力量和运气而指责他们。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在婚后的头几年里,他对帕蒂是如此着迷,所以她不可能出任何错。那些日子多美好呀。

沃尔特本人的竞争对手并不是他的家人。到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赢了那场比赛。在伯格伦德家的牌桌上,或许除了英俊的外表和对女人游刃有余(这张牌在他哥哥手上,他目前和年轻的第三任妻子生活在一起,后者正在努力工作养着他)之外,他拿到了几乎所有的王牌。沃尔特不仅知道罗马俱乐部,阅读艰深的严肃小说,欣赏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22',还会熔焊铜管接头,做细木工,从叫声猜出鸟儿的名字,并照顾生病的女人。作为家庭竞赛中的大赢家,他有余力时常回头去帮助其他人。

“我猜你现在不得不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了。”当帕蒂中断与理查德的公路之旅后,沃尔特在希宾的巴士站外对她说。他们坐在他父亲那辆维多利亚皇冠车中,两人灼热而激动的呼吸给车窗玻璃蒙上了一层雾。

“我想看看你的房间,”帕蒂说,“我想看看和你有关的一切。我觉得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听到这番话,他不得不再次长时间地亲吻她,随后才又回到焦虑的状态。“话虽如此,”他说,“我还是不好意思带你回家。”

“别不好意思。你该去看看我家,简直就是怪胎展览。”

“也许吧,不过,我家可没那么有趣。这只会是你肮脏的铁矿带之旅。”

“那咱们走吧。我想去看看。我想和你睡在一起。”

“听上去棒极了,”沃尔特说,“不过,我估计我妈妈可能会有点接受不了。”

“那我想睡在靠近你的地方。然后,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

“这个倒是不难安排。”

事实上,松语汽车旅馆的景象让帕蒂冷静下来了,她开始怀疑起这趟希宾之行;投奔沃尔特时抱有的那种自足的心态被动摇了,毕竟,她在他的好朋友那里感受到的性吸引力要更强烈些。从外面看,汽车旅馆并没有那么糟糕,停车场上的车辆数目也不至让人沮丧,但是接待处后面的住宿区则确实和韦斯特切斯特相差甚远。它们让她看出了她之前不曾注意到的那个世界的优越性,她这个郊区富家女的优越性;一阵出乎意料的思乡之情向她袭来。地板上铺着海绵地垫,明显地向屋后的那条小河倾斜着。在起居兼就餐区,有个毂盖大小的锯齿状陶瓷烟灰缸,近旁放着一张长沙发,吉恩·伯格伦德平日就坐在上面,阅读钓鱼和打猎杂志,收看旅馆天线(第二天早上她才发现,天线草草地架在化粪池后面一株被斩首的松树上)能够从双子城和德卢斯的各个电视台接收到的随便什么电视节目。沃尔特和弟弟共享的那间狭小卧室位于向下倾斜的走道尽头,因靠近小河而终年潮湿。地板中央,沃尔特小时候为划出他的私人空间而贴的那道宽幅胶带留下了黏黏的印迹。他童年时代用过的东西还摆在墙边:童子军手册和奖状,全套的简写版总统传记,几册零落不全的《世界图书百科全书》,小动物的骨架,一个空鱼缸,邮票、硬币收藏,以及一个接线伸出窗外的精密温度计或气压计。卧室那扇变形的门上挂着一个自制的黄色标牌:禁止吸烟'23',字是用红蜡笔写的,其中的N和S写得颤颤巍巍,个头却很高,显示出作者的愤怒。

“我的第一次反叛行为。”沃尔特说。

“那时你多大?”帕蒂问。

“不记得了。十岁吧。我弟弟曾患有严重的哮喘。”

外面暴雨如注。多萝西在她的房间睡觉,沃尔特和帕蒂都还处于欲望的兴奋之中。他带她去看了他爸爸之前经营的那间“休息室”,以及挂在墙上的令人印象深刻的鼓眼鱼标本,还有那张他帮爸爸做的桦木吧台。直到最近,到他不得不住院前为止,吉恩每天下午还都站在这个吧台后面抽烟、喝酒,等着他的朋友们下班,来光顾他的生意。

“这就是我,”沃尔特说,“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喜欢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不确定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接受了。”

“我喜欢,因为我是如此地仰慕你。”

“这是件好事。我猜。”他走到前台,看着一堆钥匙说,“你觉得二十一号房听起来怎么样?”

“是一间条件特别好的房吗?”

“和其他所有的房间都差不多。”

“我二十一岁。所以,完美极了。”

二十一号房里处处可见褪色磨损的物品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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