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出场阵容是:守门员库茨,自由中卫范志毅,盯人中卫吴兵、毛毅军,边后卫姚俊、朱炯,后腰成耀东,边前卫陈伟和申思,前锋李晓、瓦洛佳。我排出这样的阵容完全是为了加强防守,并对所有人员进行了最细致的推敲。库茨是星期三到上海的,对于他在俄罗斯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据他自己说,他一直在那里训练。包瀛福在俄罗斯挑选时看了他的比赛,也认为他打得不错。但是赛前研究用库茨还是用蔡建林时我却举棋不定。库茨毕竟刚到,状态如何我心里没有底。而蔡建林最近状态有所回升,我去征求蔡建林的意见,那天蔡建林正发着低烧。直到比赛那一天,我才决定用库茨。但谁知道这场比赛库茨成了大漏洞,好多进球与他扑救不力有关。打完后有人问,库茨刚到就用,为什么不用蔡建林?但是足球就是这样,如果蔡建林不好了,又会有人问为什么不用库茨?
这场比赛我是从未有过的重视,并排出了完全以防守为主阵式。赛前我还分别把前卫、后卫都找到我的办公室来,就如何分工、盯人、保护等一一让他们明确。重点仍然是要盯死胡志军和彭伟国。但是,我们失的6个球,全是胡志军和彭伟国进的。
比赛开始后是我们先进了一球,是由范志毅打进的。1比0领先后,我认为,我们拿下这场比赛没有问题,因为我们屯重兵于后场,而且赛前又做了细致的准备,只要能进球,拿下这场球问题不大。但没多久,胡志军一个远射进了。这球尽管射得有力,但打得比较正,库茨应该把球击掉。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球从他的手边莫名其妙地溜进了网窝。紧接着,太阳神队罚角球,又进一个。上半时我们1比2落后。
中场休息时,我再次强调要盯人。我说:“其他人进球都可以,就是不能让胡志军和彭伟国这两人进球!”
尽管我们一球落后,但对拿下这场比赛我还有信心。我想到换库茨,但是,又拿不定主意,决定还是让他再打打看。下半时开场没几分钟,太阳神队由彭伟国又进了一球。这一下子把我们彻底打懵,队员们丧失信心了,他们在场上失控了:原本薄弱的中前场一下子瘫痪下来,中场轻易成了太阳神队的天下;后防线也开始乱了套,任凭胡志军泥鳅一样的在中前场钻进钻出;看着如此混乱的场面,我也失望了。雨还在下着,越下越大。这时太阳神队的进攻一次比一次凌厉,几乎每一次射门都能得手。我坐在教练席上,视野已经模糊了,只隐隐约约地听到观众在叫骂着,“库茨”草门、根宝“草包”。身边好像有人跟我说什么,但我一点也听不见,我已经凝固了。比赛结束时,记分牌上显示着:1比6。这时,全场响彻了:“徐根宝大草包”、“徐根宝滚回去”的骂声。雨点砸在雨棚上,也砸在我心里。我瘫软地坐在教练席上,起不来了。球迷也不依不饶,久久不愿散去,全场都愤怒地声讨我。十多分钟后,我终于“醒”了。当时那种感觉与在北京1比5失利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满场都是北京球迷喊加油声,虽然有点像马来西亚吉隆坡失利后的那种失落的感觉,但是马来西亚没有观众起哄,听不到这种谩骂。那时,我感觉自己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时小舟,被愤怒的狂涛包围着。
这场被行家预言为本轮最激烈、最难判断的比赛,却是这样的一边倒。
我终于站起身,走向新闻发布大厅。一路上我看到球迷们咬牙切齿地冲着我挥舞着拳头,但耳朵里一片嗡嗡声,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
新闻发布会上人头攒动,很多人要我解释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惨。我说,这场比赛如此结局是我没想到的。我们的队员除了斗志、打水球的能力不如广州队外,球员们思想压力大,想赢怕输也是重要原因。另外,对库茨期望过高,前几个失球他都有责任。进攻上瓦洛佳、李晓被对方盯死了,我们防守时对胡志军和彭伟国却没有防好。这场比赛要总结的东西太多,糟透了。余下的7场比赛我们也很难打。
现在看来,当时我对这场比赛的总结不够准确,因为,有很长段时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们输掉这场球还有一些很重要的原因:我们的五三二阵容有问题,我们虽然安排了五个后卫,但是由于中场球员申思和陈伟都属于技术型球员,比较软,在中场争夺中明显处于下风,我们虽然多了一名后卫,但是,由于前面已经空掉了,这名后卫实际上并没有多大意义,再者,我们全场抢逼得不够凶狠,让对方舒舒服服地拿球、传球等等。
观众迟迟不愿散去。我们在休息室等了很长时间,没有人讲话,整个休息室死一般地沉寂。
半个多小时后接到了虹口公安局的通知,让我们从侧门出去。但那里仍然有一批球迷等着,他们围着我们的汽车,敲打着玻璃窗。在一片骂声中我们逃回了江湾住地。
食堂没有准备晚饭,因为本来是想比赛后放假的。但这时队员们谁也不想走,他们也许都知道,可能不会放假了。一个个都非常老实地呆在房间里,整个江湾基地被悲哀笼罩着。
顾兆年和张德发坐在我的房间里。我问他们怎么办?他们也拿不出意见,只是说不放假了吧,输了这么惨。我说,输球主要是我的责任,不能因为输球,把原来的计划改变了。先开个会给大家讲一讲。
这时已是晚上8点了,队员又饿又累,一个个低着头,情绪低落。
我说,我们输这么惨,不但输掉了我们的面子,还输掉了上海的面子。我们要看到问题严重性,我现在的心情与我国奥队在吉隆坡失利时一样,主要责任在我。下面还有比赛,我们不要因为这场比赛的失利而让信心垮掉。要拾起头,好好地总结,别把身体也搞垮了。今天仍然放假。你们回去后要注意身体,最好不要乱串门,有人骂也不要回嘴。
8点多,队员们都回去了。顾兆年陪我坐到10点。我说,小顾你也回去吧。小顾也走了。大雨继续下着,窗外一片茫茫。我独自坐在沙发上,一直坐到11点。
电话铃响个不停,有朋友来的安慰电话,方纫秋和包瀛福也打来电话,让我不要泄气。也有球迷打来,有骂我的,也有鼓励我的。桑廷良打来电话,说库茨怎么如此不灵,好像是不会打水球似的。我说本来是想用蔡建林的,但他发低烧,最后还是用库茨。桑廷良的情绪也很低落,没有多说什么。我说队员放假了,我在等领导的电话。
11点10分,龚学平副市长的电话来了。他在电话里说:“根宝,比赛输得这么惨,你们要好好总结,找一下原因。你们要多听听人家的意见,我们本周要召开多方面的会议,听取一下球迷和各方面人士意见”。
接完电话后,我木然坐在那里,我知道下面的事情很多很多,这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觉,脑子里一刻也没阔着,我不断地问自己,怎么会是这样?布置得最细的一次,而且对我所熟识的徒弟胡志军、彭伟国还作了专门的针对性研究,但还是被他俩打进了6个球。后来我在广州碰到胡志军、彭伟国,我对他们说你们那场比赛的进球,差一点把我饭碗都给砸了。
有一件事,我至今感到非常内疚的惭愧,那就是1比6之后虹口体育场发生的那一幕。尽管我是后来才从报纸上知道的。比赛结束后,大批球迷顶着风雨聚集在体育场门口不愿离开。雨下得越来越大,约1小时后,大部分球迷心情稍稍平静后都散去了,但在14号台门口,仍有100多名球迷静静地坐在雨地里,执勤人员劝他们回去时,他们只有一句话:“我们要见徐根宝。”
龚副市长安慰了申花队将士后回到休息室,边上人告诉他,还有100多球迷坐在雨里不走。他马上对虹口体育场场长胡康健说:“你去请他们选几个代表来,其他人如果还不愿意走的话,让他们坐到看台上去,雨这么大要生病的。”
不一会儿,胡康健领着4名球迷代表进来了。他们一见到龚副市长后十分意外,怎么也不会想到副市长会亲自与他们交谈。
坐定之后,球迷们你一句我一句连珠炮般向龚副市长倾述他们对申花队,对徐根宝的意见。到底怎么回事?队员们为什么一点斗志都没有?如果这样下去就完了!激动的心情使他们的发言缺少条理,但热爱上海足球的心情,却表露得真真切切。
听完球迷一番话后,龚副市长说:“今天晚上我的心情和你们一样,申花队输了球当然很难过。申花队输在哪里?技战术输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更重要的是输在土气。如果士气不输,光从两队的实力看,我们不会输这么多。原先上海队老队员多、经验足,输也输得起,赢也赢得起。现在队员年轻多,经验不足,赢了往往过于兴奋,一输球就萎了。今天比赛从1比2落后开始,越打越乱,士气低落,这才是病根。其二,用人上也有一点问题。你们不要骂守门员库茨,他刚来两天,又没打过水球,表现失常是可以理解的。其实我们不一定非要让他守这场球。蔡建林病了还有贾春华,守水球都比较有经验嘛。三,抢逼围不能盲目,要与技战术结合起来,现在看来我们的技术确实不如人家。”
讲到这时几名球迷纷纷插话,对龚副市长表示认同。龚副市长接着说:“足协还应该成立教练督导组,住在申花队,发现问题可以及时提出。我听说中花队现在的训练量又降下来了,星期二至五每天两小时,星期六一个小时,这与我们提出的三从一大方针是不符合的。我认为足球队的管理和决策也应该听取各方面意见,成立一个督导组之后,比赛前教练员要把方案和设想与督导组交流一下。比赛后不管赢输,督导组都应该帮助球队总结一下,这个桥也要请足协给搭一下,像包瀛福、方纫秋,包括王后军等,这些老教练都可以请来,集中大家的智慧来为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