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佐一听,大声叫好,纷纷撺掇,有急性子人早已拉开了场子,寻了两匹战马和两杆槊跑了过来。
李元吉一看,还真要比试,心里有些打怵,但话已说出去了,难以收回,于是在众人的起哄中,硬着头皮走到场子上,他怕真刀实枪弄不好伤着自己,于是对尉迟敬德说:
“本王手快,一不小心伤着你也说不定,这样吧,咱都把槊刃去掉,用杆来相刺。”
尉迟敬德拍着胸脯说:
“即使加刃,也伤不着尉迟敬德,大王请勿去刃,尉迟敬德去刃。”李元吉一听,心说这样更好,老子先刺死你再说,也除去老二身边的一条恶狗。
李元吉手拿马槊,翻身上马,没等尉迟敬德准备好,挺槊就刺。慌得尉迟敬德一个斜身闪过槊刃,同时一磕马肚,闪开距离。数丈方圆的空地上,一个使带刃的马槊,一个使光秃秃的槊杆,一来一往,盘盘旋旋,厮杀起来。李元吉使出吃奶的力气,举槊奔对方要害,恨不得一下子把对方刺个透心凉。而尉迟敬德艺高人胆大,不慌不忙,一一化解。李元吉的马槊始终刺不到尉迟敬德的半根毫毛,却累得李元吉气喘吁吁,东倒西歪,不成套路。双方停下,秦王李世民问尉迟敬德:“夺槊和避槊,哪一样难?”
尉迟敬德横槊在手,于马上回答道:“当然是夺槊难。”
“好!”秦王好像故意要出李元吉的丑,命令尉迟敬德:“夺他的槊与本王看看。”
尉迟敬德闻令,弃槊杆在地,赤手空拳拍马上前。李元吉一见,心中窃喜,抖擞精神,持槊跃马,意欲一举刺死手无寸铁的尉迟敬德。
两马交接,李元吉槊尖闪闪,奔尉迟敬德的心坎上直戳而来,尉迟敬德只一闪,那枝槊从肋里穿过。尉迟敬德抓住槊杆,一蹬李元吉的马肚,那杆槊轻轻地夺了过来。尉迟敬德道声得罪,把槊重又抛给李元吉。李元吉接槊在手,无名火腾腾升起。兜回战马,冷不防照尉迟敬德的后心一槊刺去,尉迟敬德脑后仿佛有眼,一个错身,反手把槊夺了过来,李元吉猝不及防,差点从马上闪了下来。第三次,于顷刻之间,又被尉迟敬德夺去槊。李元吉年轻气盛,一向自高自大,认为自己武艺高强,今在大庭广众之中,被尉迟敬德三次夺去槊,真乃奇耻大辱。李元吉恨恨地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一口气干了三杯酒。从这时起,他对李世民的怨恨,更是在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
话说高祖李渊建立大唐后,军事上节节胜利,统一天下指日可待。李渊骄侈之心油生。在武功旧宅大兴土木,构建了规模壮丽的庆善宫。
一日,高祖在庆善宫披香殿宴乐,酒酣之时,谏议大夫苏世长望着装饰华丽的殿堂,故意问高祖:“此殿为隋炀帝之所为?”
高祖一听,重重地放下酒杯,不高兴地说:
“卿谏似直而实多诈,岂不知此殿乃朕所为,而谓之炀帝?”
苏世长叩头道:“臣实不知,但见其华侈如倾宫、鹿台,非兴王之所为故也。若陛下为之,诚非所宜。臣昔侍陛下于武功,见所居宅仅庇风雨,当时亦以为足。今因隋之宫室,已极侈矣,而又增之,将何以矫其失乎?”
这样一番真诚劝谏,高祖听了,深以为然,当场夸奖了苏世长的忠心。然闻王世充以洛阳投降后,高祖好色的心却又痒痒起来,当即派出内宫张艳雪等几位宠妃,随特使李安达,赶往洛阳宫中,挑选美貌宫女,迁往长安。
进占洛阳后,秦王李世民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普查人口,稳定形势,免征赋税,劝民复业,并设置社仓,由官府调节粮价。由于措施得力,洛阳这个著名的陪都,渐渐显出了昔日的繁荣气象,集市店肆逐渐恢复,因战乱长年不闻的叫卖声也多了起来。秦王把中军帅帐搬到了宫城里,巍峨雄壮的宫廷,使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君临天下的神圣和豪迈。面南称帝,做天下之主,这个隐藏在心底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几年来所累积的赫赫战功,悉心收罗的谋臣猛将,成了他向最高位置进取的坚强后盾。炎热的夏天渐渐消退,但洛阳宫苑的景色还是那样奇异和美丽。秦王与属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随从徜徉在弯弯曲曲的西苑之中,眼前的嘉木异草,珍禽奇兽,掩映在浓郁绿色中的华丽的堂、殿、楼、观,都给予他们非同一般的稀奇感受。每个人似乎都不愿多说话,似乎都在不由自主地想着将来的位置。秦王若还是秦王,功劳再高,长孙无忌、房玄龄他们一辈子也不过做个幕僚,但秦王一旦为帝,他们将随之升迁,出相入将,在历史上写下最浓重的一笔。谁都会算这个账,谁不想做一个名垂青史的人物?
“大王,我们何时班师回长安?”好久,长孙无忌才向秦王小声的问道。
秦王看了他一眼,指着远处海中著名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山,笑着说:
“此处乐,不思归!”
“此处是宫城,久不思归,恐有人在圣上面前说咱们闲话。”长孙无忌在秦王身后,又继续低声说道,“据长安传来的消息,圣上可能要宣令我们班师回朝。”
秦王沉默不语,他站住脚,长出一口气,掐腰远眺远处的景色。这时,身后有人急步跑来,是帅帐中军值日,他来到近前,单腿跪地,向秦王禀报说:
“朝使李安达及后宫张婕妤等人来到洛阳,请见大王。”“来的好快。”秦王自言自语了一句,问值日官:“所来何事?”
“朝使前来宣诏。张婕妤可能是……可能是来挑选一些美貌宫女,迁往长安。”值日官吞吞吐吐地说。
秦王挥一下手,值日官退下去了。秦王看着长孙无忌他们说:“李安达来宣班师诏令,张婕妤不干正事,先传我的话,就说我身体不适,外人一律不见!”
“大王意欲何为?”房玄龄小心地探问道。秦王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继续说道:
“传我的命令:将宫中有关山川形胜,人物品第、军士簿录等图籍制诏秘密封存,藏于大营之内,将洛阳宫女一部分赏于有功将士,余者全部遣散!”“大王!”房玄龄怕秦王冲动,刚要劝说两句,秦王却拂袖快步而去。朝使李安达怀揣诏书,到宫城帅帐门口几次都被挡了回来,门卫言秦王染病,不能见客。婕妤张艳雪为完成选美使命,冗自闯进后宫,但触目所见,一片荒凉,稀稀拉拉的几个宫女,皆年老无用之辈。找秦王问原因又找不到,气得张艳雪无计可施,忙去找齐王李元吉问个究竟。
到了齐王营中,正好李安达也在那儿。两个人在元吉面前大倒苦水。李元吉暗暗高兴,摆酒设宴,隆重地接待他们。席间,元吉摒退左右,对李安达和张艳雪神秘地说:
“秦王看轻你俩,就是看轻圣上,有诏不接,私放宫女,坐镇宫中,其中大有蹊跷。”
“秦王想干什么?”一向好生事的张婕妤伸着头问。
李元吉又压低声音说:“此地不可久留,汝两人可速回长安,向圣上奏明,秦王无视诏敕,初平东都之日,偃蹇顾望,不急还京,分散钱帛,以树私惠。违戾如此,其反逆之心,昭然若揭。”
张艳雪听了连连点头,李安达不敢表态,只是挂念宣诏的事,着急地问元吉:
“这诏书不能宣怎么办?”
李元吉出主意说:“明日你再去帅帐,把诏书摔于门卫,你走你的道,谅下人不敢不把诏书传达于他。”
“也只有这样了。”李安达垂头丧气地说。
洛阳城南龙门东山,古松参天,翠竹成片。林中小道上,身着葛布衣衫的一行十余人,边走边看,望着一边是悬崖峭嶂,一边峻岭平畴,打头的一个相貌英武,显得难得的悠闲,他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和几个随从说说笑笑。又向山中走了四、五里,只见山上半云半雾之中赫然显出一座道观。一行人走近,道观两扇黑门徐徐打开,在两个青衣螺髻童子的拥护下,一个身穿百衲道服,足登麻鞋,手摇尘尾的老道飘然而出,迎着拾级而来的一行人呵呵大笑,说道:
“这里面有圣人,莫不是秦王?”
打头的那个主人模样的人急走两步,深施一礼,问:“敢问师父莫不是茅山十代宗师王远知王仙人?”
“不敢,不敢。”老道颔首答礼,伸手请道,“请秦王到观中说话。”一行人嘴上不说,心中暗暗称奇,这王远知王老道果然厉害,深山老林之中,他怎么算出来者是秦王。
小小道观清洁雅静,有几只白鹿悠闲吃草。秦王李世民边走边看,心中却轰然作响,王道士见面那一句“圣人”的话让他难以平静,这是预言?还是入道脱俗的人在诏示天命?
其他从人在外,秦王和长孙无忌、房玄龄随老道进了一处净室,分宾主坐下,童子献茶毕,秦王开门见山地问道:“仙人从来未见过李世民,怎知李世民来到?”
王道人手捋胡须,笑着说:“道家的鼻祖是老子,乃秦王祖先。远知身为道家弟子,习练元气,交感阴阳,焉能不知!”
秦王呷了一口山茶,说:“如今李唐已立,敢问仙人天下大事?”
王远知笑了一下,回答的却是言简意赅——“老君子孙治世,此后吾教大兴。”
秦王也笑了一下,直接问道:“想请仙人为李世民指一条路。”
“观外见面时,老道已打过招呼,此等话题,又何必多说。”王远知甩了一下拂尘,双目微闭,说道。秦王顿了顿,拱手一拜说:
“方才见面,仙人呼李世民为圣人,李世民甚觉惊骇。”
王远知转而大笑道:“天地开辟,元气分为阴阳,阳气上升为天,阴气下凝为地,阴阳运生,万物盛衰,一切俱为上天所定,天命已归,惊骇所为何来?”说完,王远知又如老僧入定一般,半闭双目。秦王知道他该说的都已说了,自己该知道的也已知道了,于是示意一下身后,身后的房玄龄走上前来,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