懈弘尥
祖孝祖唯唯诺诺,心里已急成一片。苦着脸不知说什么才好,太宗继续寒着脸说:
“昨晚朕让她们演了一遍,散散垮垮,乐声不谐,音律不对,都说你不肯用心教,要你个太常少卿,还有啥用!”
孝祖孙见皇帝生气,早吓得满头大汗,叩头不已……
及下得殿来,迎面碰上王珪和温彦博,二人把他拦住,说:
“看祖大人这愁眉苦脸的样,准是为了教女乐不称职,让圣上训了一顿。”
祖孝孙苦着脸,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说:“别提了,别提了。”
王珪嗬嗬笑道:
“太常少卿作《唐雅乐》,以梁、陈之音多吴楚,周、齐之声多胡夷。于是斟酌南北,考以古声,与协律郎张文收共修定,颇有树建,如何教不得几个宫女啊?”
祖孝孙一听,更是急得脸上通红。温彦博解围道:
“祖君木讷,谦和,持身严正,难教宫人,待我俩给圣上说说去。”两人又安慰了祖孝孙一下,然后迈步上殿,行过大礼。王珪对太宗说:
“祖孝孙持身严正,谨慎从事,陛下命教女乐,又一再责备,天下人共知,误以为陛下有轻天下士子之意。”
太宗一听王珪以此责备自己,刚才还未消的火腾地又冒上来,呵斥道:
“卿等皆我腹心,当尽忠献直,何以附依下属,欺罔君上,反为祖孝孙说话!”
温彦博见皇上发怒,但还是躬身把话说完:
“孝孙妙解音律,非不用心。孝孙雅士,陛下忽命教女乐,恐天下怪愕。”
“什么话!”太宗一拍龙案斥道,“朕让他教几个宫人又怎么啦?要你们过来说三道四!”
温彦博见皇上的火越发越大,忙跪在地上,再拜谢罪。王珪仍是直挺挺地站着,冲太宗说道:
“臣本来侍奉隐太子,罪已当死。陛下矜恕性命,不以不肖,引为枢密门下。陛下责臣以忠直,今臣等所言,岂为私耶?陛下以臣有私,欺罔君上,诮呵臣等,是陛下负臣,臣并不负陛下!”王珪保持那股倔劲,说完后气呼呼地站在一边,看那气劲,似乎比太宗皇帝还大。太宗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房玄龄等人,见没有打圆场的,只得自家喘着粗气沉默了一会,挥手散朝。王珪当面顶撞皇帝,到底还是为公不为私。太宗想来想去,想明白了,第二天早朝,太宗又提起这事,并对房玄龄等人说:
“纳谏一事,自古皆难。昨日朕责王珪后,朕甚后悔,公等不要因此而不进直言。”房玄龄躬腰称是,太宗又问:
“朕让你重新规划川县建制,如今怎么样了?”
“正欲上奏陛下。”房玄龄拿个手本说。
唐朝初建时,各种归降的豪杰甚多,为了安抚他们,高祖设置了许多新的州县。自是唐朝州县之数,远大于隋朝。太宗即位后,以民少吏多,思革其弊,诏命大加并省。房玄龄清了清嗓子,看着手本念道:
“因山川形便,全国共分为十道:一曰关内,二曰河南,三曰河东,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陇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剑南,十曰岭南。其中——”
关内道:京兆,同,华,商,岐,邠,陇,泾,原,宁,庆,鄜,坊,丹,延,灵,会,盐,夏,绥,银,丰,胜。
河南道:洛,汝,陕,虢,郑,滑,许,颍,陈,蔡,汴,宋,亳,徐,濠,宿,郓,齐,曹,濮,青,淄,登,莱,棣,海,沂,密。
河东道:蒲,晋,绛,汾,隰,并,南汾,辽,沁,岚,石,忻,代,朔,蔚,泽,潞。
河北道:怀,孟,魏,博,相,卫,澶,贝,邢,洺,磁,恒,冀,深,赵,沧,景,德,易,定,幽,涿,瀛,莫,燕,檀,营,平。
山南道:荆,峡,归,沣,朗,忠,涪,万,襄,唐,随,邓,均,房,郢,复,金,梁,洋,利,凤,兴,成,扶,文,壁,巴,蓬,通,开,隆,果,渠。
陇右道:秦,渭,河,鄯,阶,洮,岷,廊,叠,宕,凉,瓜,沙,甘,肃。
淮南道:扬,楚,滁,和,寿,庐,舒,光,蕲,黄,安,申。江南道:润,常,苏,湖,杭,睦,衢,婺,括,台,福,建,泉,宣,歙,池,洪,江,鄂,岳,饶,信,虔,吉,袁,抚,潭,衡,永,道,郴,邵,黔,辰,夷,思。
剑南道:益,嘉,眉,邛,简,资,雅,南会,翼,维,松,姚,恭,戎,梓,遂,绵,剑,合,龙,普,渝,陵,荣,泸。
岭南道:广,番,循,潮,南康,泷,端,新,封,南宕,春,罗,南石,高,南合,崖,振,邕,南方,南简,淳,钦,南尹,象,藤,桂,梧,贺,连,南昆,静,乐,南恭,融,容,牢,南林,南扶,南越,南义,交,陆,峯,爱,南德。
唐朝的疆域太辽阔了,光给各个州府唱名就唱了好长时间,把房玄龄累得不轻。太宗皇帝听了,却非常满意,普天之下,惟大唐才有这么大的家业啊!
“就这样定了,尽快推了下去!”太宗说道。
“遵旨!”房玄龄说完,就要归回本班,太宗招手止住了他:
“还有,朝廷的官员太多了,这些人白拿俸禄不说,还平添繁杂,误国误事。官在得人,不在员多,你研究一下,裁减哪些人合适,朕的意见,朝廷留六百多人,就足以把事办了。”
“遵旨!”
见稍稍有空闲,御史大夫杜淹上来,躬身奏道:
“诸司文案恐有稽,请令御史到各个部门逐一检校。”
太宗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向封德彝,问:“你是宰相,你看这事行得通不?”
封德彝大摇其头,说:
“设官分职,各有所司。果有愆违,御史自应纠举。若遍历诸司,搜求瑕疵,大为烦碎。”
杜淹听了,退到本班,默然不语,太宗问他:“你怎么不和他辩论辩论?”
杜淹揖手道:“天下之务,当尽至公,善则从之,德彝所言,真得大体,臣诚心服,不敢遂非。”
太宗听了,大为高兴,说:“公等各能如是,朕复何忧?”
有贤明的君主,才能出贤能的大臣。太宗勇于纳谏和善于使用人才,使朝廷的各项工作逐步走向正轨。使“贞观之治”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春暖花开,宫苑的各类奇花异草惹人眼目。罢朝之后,回到后宫的太宗沿着花园旁的小道,闲走闲看,不知不觉来到杨氏妃所住的殿前。太宗健步登上台阶,早有眼尖的宫人看见了,急忙打开大门,在门旁伏地迎接,并扬声给里面报信:“恭迎圣上—”
一个打扮不俗的侍女跑过来,道了个万福:“圣上大安。”
太宗来到内殿,见杨氏妃不在,问:“贵妃呢?”
“刚才还在花园里转悠玩呢,怎么皇上来时没看见?”
“没事在花园里转悠啥?”见杨氏妃不在,太宗颇感不快。“就是没事才在花园里转悠呢。”那侍女抿嘴一笑,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太宗身边的案几上。
见这侍女说话伶俐,太宗不禁打量起她来:
微微轻启的朱唇,时隐时现的笑靥。立着似海棠带露,行来如杨柳随风,私语口生香,含颦眉销黛,虽是一身侍女打扮,举手投足间,却别有一番风情……
太宗好像第一次发现杨氏妃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可人的侍女,不觉龙心大悦,他情不自禁地想与之交谈几句,便张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啊?”
“妾姓吴,是贵妃的侍巾,老家在晋阳。”
“哟,是吴侍巾啊!”太宗笑笑,以示玩笑,又问:“今年芳龄几何啊?”
“属小龙,十七了。”
“朕是大龙,这里居然有一个小龙,而且还是个女龙。”太宗轻松地开着玩笑。
“臣妾这就去叫贵妃。”吴侍巾让皇帝火辣辣的双眼盯得心里好难过,起身欲走,太宗手疾眼快,伸手把她拦住了,顺势一把把她拉在怀里,柔声问:
“你怎么到了朕的宫里呢?”
吴侍巾满面含羞,偏着脸,眼瞅着地砖,幽幽说道:
“臣妾本是晋阳读书人家女儿,从小许配给表哥许郎。十五岁时,准备婚嫁,臣妾与母亲一起到街上买绣嫁衣的丝线,不想遇上了海陵王李元吉,当即把臣妾抢走,海陵王伏诛后,臣妾就随着贵妃来到了后宫。”
“还有一大段曲折的故事呢。”太宗大手抚弄着吴侍巾,“朕看你娴丽静婉,朕从心里喜欢,你愿意服侍朕吗?”
吴侍巾满面通红,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太宗二话没说,当即把吴侍巾横抱起来,走向寝屋。
听说皇上驾临,正在花园里徜徉的杨氏妃,急忙回转,刚到自家殿门口,却让皇上的贴身近侍赵公公伸手拦住了,赵公公客气地说:
“皇上在里面有些小事,请贵妃稍候!”
“皇上找我当然有事!”杨氏妃一把推开赵公公,一头撞了进去。几步来到寝屋门口,却见寝帐里红浪翻滚,杨氏妃瞪大眼睛认出了谁和谁,气得直咬牙,但火气再大,她还是止住了脚步,在寝屋门口站了一会,又退到外间,杨氏妃深知:要想得到太宗这样皇帝的喜欢,一个最大的准则,就是不要表现出争风吃醋,性情刚烈的马上皇帝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凝神听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了动静,杨氏妃亲自端一盆温水走进寝屋,微微笑着,一副无怨无悔的贤淑模样。
“皇上,洗洗吧,看看,可把皇上累坏了。”杨氏妃拧一把热毛巾,轻轻地给太宗擦着。
太宗见杨氏妃如此宽厚,喜出望外,拍拍躲在被底下的吴侍巾,笑着对杨氏妃说:
“屋里藏着这么漂亮的侍巾,为什么不告诉朕?”
杨氏妃甜甜地笑着,扯开被子,对吴侍巾说:“起来吧,得以侍候圣上,是你吴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侍巾到底是侍巾,听贵妃一招呼,不敢再赖床,忙爬起来,自家手忙腿乱地穿上衣服,又侍候太宗穿上衣服,而后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