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大事千变万化,昨日的堂堂县令顷刻间成了阶下囚。若不早做筹划,争取主动,恐我们以后悔之将晚矣!”
刘文静站起来,在牢房里走了两圈,看着世民,坚定地说:“天下大乱,代有明主。适时出击,扶高祖和光武之才,才能平定天下,出黎庶于水火。”
“此等大事,非家父出头不成,而家父态度暖昧,怎生是好?”
“唐公为隋朝宗亲旧臣,虽谋略非凡,但行大事时不免瞻前顾后,可善为策划,促其早举大事。”
李世民听毕刘文静一番话,内心非常激动,但表面上却显得非常平静,他端坐凝神,说:
“大事一举,义无反顾,文静兄认为多长时间可成帝业?”
刘文静胸中早有谋划,当即侃侃而谈:“今主上避乱江都,已不敢返回京都,北方大部已为义军所占领。李密步步紧逼,东都已成孤岛。所谓‘大贼’连州郡,‘小贼’阻山泽。天下大乱,期盼有明世主,应天顺人,举旗大呼,驱策群英。则定天下易如反掌。文静为晋阳令数载,收留许多百姓避乱入城,其中英雄豪杰甚多。一朝招募,可得十万人众。加上唐公英勇神武,善于网罗人才,所将精兵不下万人。若一声号令,谁人不遵!从太原南下,可直逼两京,控制关中。文静以为,少则一岁,多则三载,帝业可成也。”
“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是今上的亲信,此二人不除,终是大害。此次陷你入狱,实则别有用心。”
“此二人乃庸碌之辈,等时候到了,略一计策,即可除掉他们。如今关键是想方设法做尊公的工作。使其早下决心。”
“好!”李世民见时候不早了,起身说:“咱就这样说定了,我马上去找家父,先设法把你救出来。”
刘文静虽是李密的姻亲,但起义军的姻亲在朝为官的更是很多,李渊据理力争,又遣使禀告于隋炀帝,这才征得王威、高君雅的同意,把刘文静放了出来,留在留守府做了一名典书。
这日,李渊正躲在书房翻看武士彟献来的兵书《古今典要》。李世民敲敲门,进了书房,站在父亲面前,却半天不说话,显得面有难色。李渊合上书本,问:“你又戳什么纰漏了吧?”
“不,不是。”李世民吞吞吐吐地说,儿妻的族叔长孙顺德,因逃避高句丽之役,是官府行文追捕的对象,现在他来到了太原,想躲避几日。“
李渊半天没说话,许久才叹一口气说:
“前次收留刘弘基,又把文静保了出来,已引起王威、高君雅的不满。今又收留长孙顺德这样的犯人,恐再授人口实,于我们不利啊。”
李世民进前一步,对父亲说:
“长孙顺德生于官宦之家,祖父长孙澄为北周的秦州刺史,父亲长孙恺为隋开府。顺德武艺高强,勇敢善战,不到二十岁,就任右勋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其逃避高句丽兵役,只是不愿无谓地去送死罢了。父亲不是常教导孩儿要讲义气,多结交有用之才吗,如今……”
李渊摆摆手,止住了李世民的话,说:
“既然别人有难,我们也不能推出去不管,况且又是亲戚。可先把顺德藏于府中,过一段时间,再安排他官职。”
“谢谢父亲大人。”李世民非常高兴,又说道:“儿最近又结交了一位朋友,名叫唐俭,此人不但孔武有力,而且颇有谋略,常与儿纵论天下时局。唐俭也是名人之后,其祖父为北齐尚书左仆射唐邕,父亲唐鉴为戎州刺史。”
李渊见儿子招揽这么多人才,内心自是欢喜,表面上却未露声色:“交友当交有大志谋略的人。唐鉴与为父曾在宫中同领禁卫,俭当为我的世侄,有空领他来见我。”
“唐俭和我一块来的,正在门房等着,父亲大人现在要见他吗?”
“叫他过来吧。”
唐俭虎背熊腰,一副练武人的身架,但见了李渊却丝毫也不慌,气定神闲,有板有眼地施了礼,站在了一边。“世侄请坐。”
“谢谢国公赐座。”唐俭又施了一礼,才坐了下来。
见唐俭一介武夫,却如此懂事,李渊非常高兴。命人上茶后,又打量了唐俭一番,才说:
“如今世事纷纭,四方之士莫衷一是,不知世侄对时事有何看法?”唐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看着李渊说:
“这屋子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和世民三人,俭想说说心里话。如今隋室无道,天下可图。明公日角龙庭,李氏又在图牒。天下所望,已非一日。若能开府库,南号召豪杰,北招抚突厥,东收燕、赵之地,西驱渡黄河,占据秦、雍之地,海内之权,指麾可取。愿能以顺众望,则汤、武之业不远吴。”
李渊看着唐俭,问:“这都是你的想法?”
“明公,”唐俭拱拱手,“这非但是我唐俭的想法,也是天下有识之士的想法。平日我和世民也论及此事。”
李渊点点头,说:
“汤、武之事,非所望也,今天下已乱,言私则图存,语公则拯弱。卿宜自爱,吾将思之。”
唐俭站起来,抱拳当胸道:
“俭以后甘愿受明公驱使,虽死而不辞。”
李渊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
“你以后就跟着世民吧,有什么事,他会及时安排的。”
一谈到起兵,李渊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一副等等再说的样子。而时局发展地又如此之快,各地起义军势如破竹,力量迅速壮大,世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日夜和刘文静、长孙无忌等人一块商议。同时暗地里指派手下,到晋阳各地,做好招兵买马的准备。
这当儿,一股突厥骑兵南下骚扰边境城镇马邑。由于突厥兵人数不多。李渊派副留守高君雅率兵前去围剿。哪知高君雅和马邑太守王仁恭是一对笨蛋,双双战败,几乎送了命。高君雅逃回太原,暗恨李渊派他这个差使,修密书一封送往江都,告李渊身为留守,作战不力,造成边患。隋炀帝见信,不问青红皂白,派使臣至太原,将李渊和王仁恭抓了起来,关进监狱,准备过两天押往江都。
晚上,李世民和裴寂以及刘文静来到监狱,探望李渊。支开狱卒,刘文静恳切地对李渊说:
“如今主昏国乱,尽忠无益。偏将犯法,罪连明公。事已紧迫,须早为计。晋阳之地,兵精马强,宫监之中,府库充盈。二郎折节下士,推财养客,群雄盗侠莫不为之用,以之举事,何愁不成!代王年幼,关中豪杰并起,未有归处。公若举义兵西进入关,安抚他们,拥有二都,则大业可图,犹如探囊取物。如今,只要明公一令,我们就救您出来。”
刘文静说得明白,李渊却默然不语。李世民在一边眼泪都快急出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在父亲膝下,带着哭腔谏道:
“如今主上无道,百姓贫困,晋阳城外皆战场。父亲若死守小节,则上有严刑,下有盗贼。如今事急,若不起兵,祸在目前。如今,天授我李氏时机。万望父亲从儿主意,举义旗,夺天下,转祸为福。”
裴寂又凑过来劝说:
“事已急矣,宜早定计。天道辅德,人事与能,遇到时机而不发动,将要后悔。唐公领四郡之兵,当四战之地,命在图谶,帝业垂手可成,为何却在这里坐受杀戮?”李渊拉着李世民,小声说:
“隋朝的气数是要尽了,我家继承天命,不尽早起兵,是因为考虑你的兄弟和妹妹还在外边。如今为父遭牢狱之难,你们兄弟可先逃出去,以观时变,等待机会出兵,不要同受杀戮,家破身亡,为英雄耻笑。”
“父亲大人!”李世民哭着说:“芒砀(今安徽宿县西北)山泽,可以容人,请与汉祖一样,以观时变。”
李渊仍不同意救他出狱,他仍认为起义时机还不成熟。他怕自己像当年的杨玄感一样,以隋大臣起兵,而成众矢之的。李世民等人见他不松口,只得告辞而去,准备另想办法。
恰在这时,隋鹰扬郎将梁师都,起兵占领朔方,自称大丞相。又勾结突厥,占领雕阴等郡,被突厥封为“解事天子”。突厥势力南扩,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隋炀帝又派使者,赦免李渊,让其官复原职。但李世民欲举兵起事的决心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这天与刘文静计议说:
“诸事就绪,父亲却迟迟不下决心,拖延时日,这如何是好?”刘文静眨眨眼睛,忽然笑了,召李世民附耳上来,嘀咕了一阵,李世民一听大喜:
“此计甚妙,咱们马上去办!”
当即,李世民派唐俭骑快马去龙山,把龙山令高斌廉请到家中。高斌廉素与李世民交好,听说有急事相召,便马不停蹄地跟着唐俭赶了过来。
进了客厅,只见八桌上摆放着许多金银,黄灿灿,亮晶晶,高斌廉闹不清怎么回事,笑着问世民:
“二郎搞这么多黄白之物干啥,显阔还是咋的?”
“听说你和裴寂裴宫监是一对好赌友,经常在一起博弈拼杀。”
“二郎问这干啥?”高斌廉有些不明白。李世民指着桌上堆得老高的金银说:
“我想让你和裴寂赌一把,只许输不许赢,把这些金银全部输给他。”
高斌廉一听更纳闷,摸着后脑勺说:
“裴宫监这人贪财,这些黄白之物输给他,正中他下怀,咱犯的是哪门子傻?”
“这你不用管了。”李世民说:“你只跟他说是替我出战就行了。”一听博弈,平日无所事事的裴寂就来了瘾,二话不说,赶到了李世民家中。高斌廉代表李世民和裴寂对阵,两人玩的是六博,即每人六粒棋子,先掷采,后行棋。平日,二人的棋艺半斤八两。今天不知怎么啦,高斌廉老是手臭,下了十局仅赢了一局。半天下来,小桌子上山似的黄金白银,就让裴寂赢了一大半,乐得裴寂哈哈大笑。又下了几局,高斌廉还是输,裴寂心里犯了嘀咕,老拿眼望高斌廉,心说,你今天有点不得劲,是不是拿二郎的钱作贱?
高斌廉又下了一着臭棋,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