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上场李娜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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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上场李娜自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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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回到同一起跑线,然后我就还有机会。”
带着这样的信念,我连赢三局追平比分。为了给自己鼓劲,在第六局40∶40时,我还对自己大喊:“加油李娜!”那句为自己喊的加油就像吹响了胜利的号角,随后我开始大爆发,连拿六局实现了大逆转。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就是因为姜山离开了赛场我才能连赢六局吧。
我跟姜山开玩笑说:“干脆你以后多离场几次吧。你一走我就赢哦!”
姜山比别人更了解我的感受,我也了解他。我知道他不会将我在场上的几句吼叫当回事,因为那本质上就是我自我放松、解压的方式。当你看到本来一度大比分领先的比赛,忽然在很轻松的情况下被对手扳回来时,你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无能,觉得自己无力控制局面,这种时候你需要交流,需要沟通和帮助。但根据网球比赛的规则,当比赛开始后,选手是被禁止和任何人交谈的。 网球就是一项必须一个人完成所有任务的项目。
网球是一项孤独的运动。你不能体会那种和队友并肩作战的归属感。你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你,所以当你陷入泥沼后,只能在众目睽睽下独自爬行;你努力为自己的疑问找到答案,不断地在心中咒骂自己,与内心深处的自我辩论,试图寻找能破解对手发球的方法。当然,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你甚至不能和对手有身体上的接触。属于你的领域,就是这几条白线中的几个小格子、球拍,还有你孤独而烦躁的身影。
那种挥之不去、无所不在的孤独和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让人欲疯欲狂。
当对手的进攻如同暴风雨一样猛烈,而你自己与自己的辩论激烈而又得不到答案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迁怒于自己。很多网球运动员用古怪的方式为自己找到了宣泄内心压力的方式:摔拍子、尖叫,或是怒斥离你最近的裁判。
我的宣泄方式就是吼姜山。他在场上会表现出一反常态的温柔,他谅解我所有粗鲁而孩子气的举动。事后,我也无须解释、无须道歉。因为,我的一切他全懂。
也有朋友跟他开玩笑,说他是我的“出气筒”,还问他会不会生气。他很坦然地说:“不会啊!因为我也打球,我完全了解她当时的感受。比赛不利的时候她会感到很无助。无助、孤独又在亲人的注视下会更觉得紧张。这是一种所有人都容易有的心理,并不只是她一个人这样。所有球员在这种时候看到对自己爱莫能助又寄予厚望的父母、孩子、朋友、赞助商、教练,任何跟自己有关系的人,都特别紧张。她这种紧张投射到我身上,她看我就觉得我也在紧张,巴不得让这些亲人都赶快离场。她那样并不是针对我,只是因为我比谁都合适。她知道我能理解她,她知道我不会怪她。其实一切情绪都源自于场上的人。如果她不是处于那种极度紧张的情况,我就算在场边摆瓶酒,喝酒、聊天、唱卡拉OK都不会影响到她。所以这种情况下我就起身出去。出去之后她紧张的心态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因为网球是对抗性项目,每个人在比赛过程中心态都会有起伏。在你高兴、一帆风顺的时候,你巴不得很多人在那里看,希望大家看到你的好。人都希望把自己好的一面表露出来,把自己的灰暗藏起来。场面处于下风时,她不希望自己的亲人看到这一切。只不过她表露出来是这样。每个人表现的方式不一样,但心理层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而且有时候如果这一段时间一直不顺,你可能希望会有点什么事来改变一下现在的情形,破一下这种情势,比如像篮球比赛里,教练会适时叫暂停。”
朋友问他出去之后会不会担心我,会不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看比赛直播。他说:“我出去后当然会很担心,但出去了就不会再找大屏幕或者电视什么的看她的比赛了。不是不敢看,而是觉得她有能力扭转局面。这种情况出现很多次了,她不是十几岁的人。我感觉她自己能够控制得住。我相信她,我知道她特别棒、她没问题。”
每一句都是我心里想说的话。知我者姜山也。有一位记者曾经恭维我说:“幸亏中国网球有李娜。”我心里悄悄地说:“你说的不全对,幸亏李娜有姜山。”
打到四分之一决赛的时候,我开始感觉自己已经慢慢与红土地建立起了某种默契。我开始更快地进入状态,而姜山也不必再为了让我发挥出正常水平而躲出场外了。
八强遭遇的阿扎伦卡是赛会的4号种子。阿扎确实是个极其优秀的球员,除了强大的发球,阿扎伦卡还喜欢用吼叫来为自己打气,每打完一个球,她都会发出“咻”的尖叫,声震全场。
很多球员都喜欢用叫声为自己助威。这或许是西方人性格奔放的表现。我一向不大好意思叫,当我需要宣泄情绪的时候,我多半会找出在包厢端坐的姜山,冲他劈头盖脸地怒吼一顿。
和阿扎伦卡的比赛开局很谨慎,我们都小心地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一直到第十局时,比分仍然是5∶5平;但在第十一局中,我用一个漂亮的反手拿下了这一局,以6∶5领先。阿扎显然有些紧张,她没能保住自己接下来的发球局。我以7∶5赢得首盘。
年轻的阿扎伦卡同样属于心理上波动较大的选手,第二盘里她仍然表现得很顽强,甚至两度挽救赛点,但这难不倒我。我越打越有信心,我知道这场比赛属于我,红土地似乎在庇护我。我的每一次出击、回转都异常得心应手,我好像又回到了儿时练球的球场上,灼热的灰砂在正午的阳光下泛出刺眼的光芒,薄薄的“回力”球鞋鞋底被沙子烧得滚烫。
我赢了第二盘!直落两盘!我战胜了阿扎!
姜山似乎与我心有灵犀,他没有再离场“避难”,而是笑眯眯地坐在包厢里看完了整场比赛。
终于打到了半决赛,我的对手是莎拉波娃。我们之前交手过很多次,这次比赛对我而言,只是和老对手的又一次相遇,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记者们闻风而动,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他们将我团团围住,问我:“马上要对战莎娃了,你的感觉如何?”
让他们激动成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莎拉波娃的现任教练正是我之前的教练————瑞典人托马斯。
我不禁怀疑:记者们内心深处最爱的球员是否必须像泰森一样强悍,如果我也把对手的耳朵咬下来,他们会不会更加喜欢我?
尽管只是半决赛,但媒体们已经提前替我们为此次比赛定了性:“复仇之战”!他们就是这么称呼2011年法网女单半决赛的,真的,就因为莎娃雇用了我以前的教练。
我在不止一家报纸上看到了“李娜报夺师之仇”的标题。
我觉得有点好笑。
必须承认托马斯的执教对莎娃起到了良好的作用,一向不擅长红土的莎娃这一次在红土上表现得很棒。以往,像所有习惯了硬地比赛的选手一样,莎娃的强大到了红土赛场会略打折扣。这个富有幽默感的姑娘曾经自嘲“一到红土就像母牛在滑冰”。但这一次非同以往。在之前她以6∶0、6∶3轻松战胜德国的佩特科维奇。托马斯帮助莎娃找到了更好的发球方式,她可以轻松地发出高难度的球而不必担心肩上的旧伤。
这当然使得战功赫赫的莎娃更加威力大增、如虎添翼。
所有的人都知道,莎娃对这个法网冠军有多么渴望。如果夺冠她不但首获法网冠军,还将集四大满贯冠军于一身,就是传说中的“全满贯”。许多媒体都认为,莎娃将是本届法网冠军最有力的争夺者。
我们之前曾交手过七次,其中五次莎娃都获胜了。加上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的托马斯也在莎娃的阵营中,大家似乎都为我捏了一把汗。我告诉记者:我对自己信心很足,姜山也是。不管教练作多么周密的战略部署,真到赛场上后,短兵相接的还是球员,我相信自己的临场反应能力。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这次法网我能进入半决赛。一方面,我告诉自己:你已经表现得比以往都好了,这是法网上你表现最棒的一次,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全力享受这场比赛。另一方面,我身体里那个好战的“李娜”蠢蠢欲动,点燃熊熊的烈火。我像久旱的土地渴望从天而降的甘霖一样,前所未有地渴望一场胜利!
在这个赛场上,同为“龙的传人”的网坛前辈张德培在这里创造了奇迹。同样的幸运女神会眷顾我吗?
第一盘,我以6:4获胜。
莎拉波娃在第二盘比赛中全力反击,她在第一局中一连拿到了3个破发点,顺利地拿下第一局,但我竭尽全力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将比分追到了4∶4平。
在关键的第十二局里,莎娃有些丧失信心,她出现了两次双发失误,我最终以7∶5拿下了第二盘。这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比赛,但我最终还是赢了。和阿扎伦卡一样,莎娃也喜欢为自己呐喊助威,不过和阿扎伦卡的比赛已经让我适应了尖叫声,况且,我也有自己的独门暗器:我可以去吼姜山。
03 对决
当我在休息室等待新闻发布会时,纳芙拉蒂诺娃(天啊!真的是她!)走来跟我说,“我是过来人,我现在告诉你,此刻起你要学会说‘不’。因为现在所有人都想要你,你要选择适合你自己的,你要给自己营造一个保护圈。”
进入决赛,我的对手是斯齐亚沃尼。
这位意大利名将是去年的法网女单冠军,是红土赛场上所向披靡的红土女皇。我们之前曾经交手过四次,上一次交手是在去年的法网比赛上,斯齐亚沃尼打败了我。被她打败之后,我的伤心、失望无处发泄,居然神经病地跑去买了一只极其昂贵的奢侈品戒指。那只戒指买了之后,我很少戴它。
我又想起了那只无辜的戒指,还有我一直仰望的苏珊·朗格伦杯。苏珊·朗格伦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女子网球选手之一,为了纪念她,人们用她的名字命名法网女子比赛总冠军奖杯。她是我的偶像,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而我,第一次和我的英雄如此地接近。我的心在歌唱,我的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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