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此构建一个攻打北方大陆的基地。他们在战火连绵的南方大陆,就是靠吞并其他国家而发展壮大起来的。这次肯定也心怀鬼胎。
“斯安大人方才说到,只要开展贸易增强国力了,万一达鲁修帝国进攻也没什么好怕的。果真如此吗?你们认为达鲁修帝国会那么好对付吗?
“你们只看到本国的情况,睁大眼睛看看周围的国家吧。
“就以桑加尔王国来说好了。如果我们同达鲁修帝国进行直接贸易,桑加尔王国的国力就会被削弱。桑加尔王国可是南北大陆之间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如果我们与桑加尔王国的关系恶化,桑加尔王国的国力不断削弱,不久它就会落人达鲁修帝国手中。这样一来,达鲁修帝国就获得了进攻我国的据点。这些问题你们考虑过吗?”
尤萨姆王一脸疲倦地接着说:
“达鲁修帝国今后仍将不断用花言巧语引诱我们。借用斯安刚才的比喻,他们是一群狼,一心只想着如何把我们吃掉。这一点大家不要忘了。他们把我们养肥,只不过是为了以后能获得口感更好的食物罢了。
“我们必须依靠其他办法来增强国力。还有,当务之急是不让国家内部发生分裂。”
尤萨姆王坚定地说:
“我认为根据收益来征税很公平,并不打算根据缴税的多少来衡量发言权的轻重。”
南部的氏族长们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满,北部的氏族长们脸上则洋溢着喜悦。
尤萨姆王接下来说的话引起了更大的震动:
“还有一事,我认为竭尽全力使北部富裕才能保证国家的稳定。为了防止羊热病影响国家财政,我命令北部氏族增加霞罕的数量。”
北部氏族长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
“霞罕?您是说让我们增加这种不洁之羊的数量?”
南部的氏族长有的漠不关心,有的一脸冷笑。而北部的氏族长,特别是年老的氏族长,脸上都露出强烈的不满。他们看看王爷,又看看国王。
“以前……”北部德高望重的尼基利族长厌恶地说,“伊翰王爷谈起这件事时,我们已经明确表态了。霞罕的繁殖能力很强。一旦增加数量,总有一天这种不洁之羊将会占据罗塔家畜数量的大半。”
年轻的拉汗严肃地说:
“尼基利长老,即便是不洁之羊,只要家畜的数量增多,我们就会富裕起来。比起一直被人数落贫穷的北部如何如何,我们年轻人觉得应该照伊翰王爷说的做!”
北部氏族长之间开始了激烈的争论,南部的氏族长们则冷眼旁观。尤萨姆王坐在王位上,神情阴郁地注视着一切。
男人们不断争执,暴露出自身的欲望、对权力的追求、固执的偏见和自私的心态。看着这一切,伊翰不禁怒火中烧。
他想跟王兄说:“大声叱责他们吧!”
罗塔王作为各氏族的代表,自古以来必须以氏族长们的意见为重。伊翰知道,兄长必须陪他们把这场闹剧演完,可一想到兄长的心情,他心里就觉得很难受。
他想:兄长手中如果握有能一口气冲走这一摊烂泥的权力就好了。贤明的兄长手中如果握有这样的权力,这个国家一定会变得更美好。
那天晚上,伊翰被兄长叫到自己的书斋里。
尤萨姆王的书斋位于王宫中一处十分僻静的地方。伊翰一进去,尤萨姆就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冲他笑了笑。
兄长坐在椅子上看书,身体几乎陷入椅子里。椅子摆在火炉前,火炉雕工精细,几乎有一人高。这是伊翰从小见惯的场景。
与过去不同的是,兄长脸上显露出深深的疲惫。
“王兄,您累了吧?抱歉,都怪我非要提霞罕的事,才会拖得那么久……”
尤萨姆摇摇头说:
“开会时发生争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别放在心上。我看起来有点儿累,可能是因为听说了一件令人担忧的事。”
“令人担忧的事?莫非南部的大领主们又做了什么……”
“不,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尤萨姆招呼伊翰坐下,一只手伸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拿起酒壶,替弟弟斟酒。
“我说的是发生在辛塔旦牢城谜一般的大屠杀事件。”
“啊!斯法鲁那边有消息了?”
“不,不是来自斯法鲁的消息。虽然目前还没弄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咬碎了那些人的喉咙。不过,罗塔圣教的大祭司从塔鲁·库玛达那里听到了一些令人担心的事。”
伊翰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听着兄长继续往下说。
“在辛塔旦牢城发生惨案之前,哈萨鲁·玛·塔鲁哈玛雅出现了。
“塔鲁·库玛达注意到了此事,不过他们想等确认无误之后再报告。
“后来,因为在辛塔旦发生了那件事。他们感到事态严重,才慌忙去警告罗塔圣教的祭司们。”
“警告?”
“他们说恐怖之神塔鲁哈玛雅或许已经再次出现。”
伊翰眨了眨眼说:
“塔鲁哈玛雅……阿法鲁神嗜血的逆子?”
听说在遥远的太古时代就已消失的神再次复活,比起恐惧,难以置信的感觉在伊翰心中占了上风。尤萨姆对弟弟点了点头说:
“我最初听闻此事时,和你现在想的一样。不过,后来我越听越觉得不可草率处理此事。”
尤萨姆冷静地说:
“辛塔旦牢城的城墙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奇怪的痕迹。坚固的石墙就像喇一样被削掉了一大块。
“死者的尸体呈放射状分布,如同有人站在行刑台上挥舞一把巨大的镰刀杀死了他们。同时,被处死的是一名塔鲁女子。”
伊翰一脸苦涩地点点头。尤萨姆接着说:
“她犯了大罪,罪名是擅自闯入禁地萨达·塔鲁哈玛雅之墓,召唤塔鲁哈玛雅。”
厌恶的情绪在心底蠢蠢欲动,伊翰皱起眉头。
“把这些事放在一起考虑一下。
“第一,恐惧之神居住的河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第二,侵入萨达·塔鲁哈玛雅之墓的女人被处死。
“第三,尸体以女人被处死的地方为中心,呈放射状分布。”
伊翰半张着嘴,看着兄长。
尤萨姆点点头继续说:
“那名女子可能真的召来了塔鲁哈玛雅,虽然这令人难以置信。如此一来,也能解释得通那场奇怪的虐杀了。”
道理上说得通。伊翰心里也这么想。即便如此,只是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毫无真实感。
尤萨姆说:
“虽然被杀死的人不能死而复生,好在塔鲁·库玛达遵循古老的盟约,马上把那个女人交给了卡夏鲁。
“虽说有所疏忽,卡夏鲁的辛苦也没有白费——恐怖之神通往这个世界的道路被封住了!只出现一次便被制止住,实属不幸中的万幸。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尤萨姆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弟弟的双眼问:
“看起来你还是觉得没有真实感?”
伊翰沉默地点点头。尤萨姆轻轻叹了口气说:
“我们罗塔王族对过去的历史竟然淡漠到这种地步。谁让我们一心只顾着经济政治呢……”
尤萨姆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
“我们必须好好谢谢卡夏鲁和塔鲁·库玛达。他们一直努力不让塔鲁哈玛雅的传说蒙尘。现在我终于体会到这是件多么重要的事。作为王族,我们要遵守古老的盟约,还要代代相传把这些事都告诉子孙们。”
王族成员一成年,就必须宣誓保守几个秘密。其中有一个是自基朗王起便世代相传的誓言。那就是“与塔鲁哈玛雅有关的事,要以卡夏鲁的意见为主,罗塔王必须听从他们的指示”。
卡夏鲁是一个奇特的氏族。
他们居住在大河的河堤旁,靠耕地捕鱼为生。他们身材矮小,性情温和。在这群“大河之民”中,某些天生具有咒术才能的孩子,从小就会受到锻炼。不久,他们就会远离故乡,浪迹天涯。
平民百姓认为这群流浪的人不过是普通的咒术师,靠解救那些为恶灵缠身或被诅咒的人谋生。事实上,他们平常过的的确是这样的生活。他们既没有钱,也不想掌权。
但是,基朗王的嫡系子孙称他们为卡夏鲁。
祖先对他们的教诲是:依靠卡夏鲁,迅速清除潜藏在国内外的不安定因素;在处理涉及诺由古世界的问题时,尊重他们,听从他们的意见。
罗塔圣教的祭司们也一样,在关于诺由古的问题上,他们完全听从卡夏鲁的意见。
只是,塔鲁哈玛雅通过暴力统治这片土地,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迄今为止,哈萨鲁·玛·塔鲁哈玛雅出现过多次,每次塔鲁人都信守承诺,恐怖之神塔鲁哈玛雅从未出现过。
为此,不论是对塔鲁哈玛雅的恐惧,还是对卡夏鲁的敬意,都已流于形式,不再有什么实际意义。
伊翰终于意识到古老传说的重要性。
“危机暂时过去了。一定要时刻留意哈萨鲁·玛·塔鲁哈玛雅的动向!”
尤萨姆小声地说:
“据说这条源自诺由古的河流能够滋养大地,对我们而言是一条蕴藏着希望的河流。
“对塔鲁人而言,这条河流的意义更加重大——就像被处死的女子希望残酷之神复活一样,说不定还有些人也这么想,他们希望能借助神力,打倒罗塔人,恢复往日的荣耀。”
伊翰突然感到一阵极大的恐惧,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引发多么重大的危机。过去他曾深陷狂热的恋情中,如今那名塔鲁女子纤细的身影仍深藏在他心底。对他而言,这种恐惧来自两个相反的方面——一方面他担心王国,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塔鲁人。
“王兄,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一方面,加紧监视塔鲁人,以防他们谋反。另一方面,如果这件事在百姓之间流传,很可能出现滥杀塔鲁人的事。
“看看塔鲁·库玛达们的行动就知道,绝大部分塔鲁人并没有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