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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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风云-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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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信任。后来,一看皇上真急了,这才张嘴说话。
  书接前文。咸丰一看说话的是肃顺,火气就消了一半儿。他重新端坐在团龙椅上,用平和的语气问道:“卿有何法?速速奏来!”肃顺越过众人,往前跪爬了几步,仰着脸奏道:“国家不幸,贼匪横行,当臣子的不能替主分忧,其罪大矣!臣深知皇上天聪圣明,愿做个中兴明主,以求四海安宁,万民乐业。”肃顺的这几句话,既中肯,又动听,咸丰皇帝为之动容,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心里说:知朕者,肃顺也!
  肃顺接着说:“长毛倡乱,已有四载,祸及全国,危害极大。洪秀全贪得无厌,杨秀清野心勃勃,韦昌辉好狡乖猾,石达开文武兼备;胡以晃、罗大纲辈,骁勇善战,视死如归;长毛兵凶悍顽强,如狼似虎。仅二年多的时间,他们就横扫千军,席卷六省,定伪都于金陵,西征北伐,志在吞并全国。臣每思至此,背如芒刺,食寝俱废。”咸丰帝不住地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肃顺又说道:“长毛子何以能如此猖撅?臣以为,洪秀全辈纵观史书,颇晓历代兴衰的原委,善于蛊惑民心,这是事实。但寻根溯源,还在于我朝太平日久,官腐兵情,只知贪图安逸,不顾国家兴衰,一县有事,他县袖手,明哲保身,但求无过,大事说小,小事说了,县瞒府,府骗道,道又骗巡抚、总督,一直骗到皇上,都怕负罪丢官。结果饮鸩止渴,挖肉补疮,自欺欺人,给长毛子造成可乘之机,以至酿成今日这个局面。”
  咸丰听了,以手捶案,叹息道:“这些昏庸之辈,真是误国病民,可杀不可留!”跪在下边的文武听了,吓得直哆嗦,把头低得更低了。
  咸丰手指肃顺道:“卿接着讲下去!”
  肃顺嗑了一个头,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请求皇上严责八旗官员。他们都是皇上的奴才,在主子的恩庇下,享有特殊的尊荣和富贵,执掌军政大权。可是这些人,大都不学无术,昏庸腐朽。平旧趾高气扬,遇事一筹莫展。见了长毛,不战自溃,把枪炮器械白白送给发匪,更助长了发匪的气焰。像赛尚阿、额尔布隆之辈,举不胜举。皇上要靠旗下官员歼灭发匪,是绝对办不到的。时下长毛子大举西征,三省告急,形势极其紧迫。朝廷如不改弦更张,大胆使用汉人,则南九省休矣!大清江山休矣!”
  也只有肃顺敢说这种话;要换旁人,非丢了脑袋不可!文武百官听着,脖子都冒凉气。那些旗下的重臣听了,对肃顺非常不满。心里说:重满不重汉,这是祖宗留下来的家法,谁敢不遵?你肃顺也是旗民,反诬旗人不中用,简直是吃里扒外!那些人恨他恨得牙根都痒痒了,可又拿他没办法,都悄悄地用斜眼瞅着皇上,想看看他有何表示。咸丰听了肃顺的话,不但没有反感,反倒很有兴趣,他说:“对极,对极!卿说得很有道理。朕也看出来了,八旗子弟一辈不如一辈,都把他们惯坏了。你说重用汉人,朕也不反对。可是,在督抚之中,不是有那么多汉人吗?照旧是些不中用的东西!”肃顺说:“汉人也不能都中用。但从中挑几个中用的,和旗下人比比,就强多了。臣大胆保举一人,此人博学多才,文武兼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张良、吕望之谋,怀起死回生之略。如蒙皇上重用,剿灭发匪、安定社稷不难也!”咸丰忙问道:“此人是谁?速奏朕知!”肃顺道:“原礼部右侍郎曾国藩是也!”众文武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咸丰皇帝就更清楚了。
  曾国藩,湖南湘乡人,字涤生,道光进士。家资巨富,是湘乡一带有名的官僚大地主。弟兄九人,他最聪明好学,多机谋,善权变,精通历史,对兵法很有研究,文学功底也极深厚。曾任四川乡试正考官、翰林院侍讲学士,内阁学士,擢礼部右侍郎。
  咸丰皇帝登基之后,立志要当中兴之主,便假惺惺地向文武征求治国之策。曾国藩为向主子表示忠心,本着忠臣直谏的古训,向咸丰献了一份十利十弊的本章,还有“陈圣德三端,预防流弊”一折。语语切直、刚直不阿。其中有一条,规劝皇上重德轻,色。这一下可冲了咸丰的肺管子。因为这位皇上最爱女色。奕证一怒之下,把曾国藩的本章撕碎,摘下他的顶戴花翎,还要交部严议。可叹曾国藩这片忠心,竟变成驴肝肺了。幸亏大学士祁隽藻、侍读学士季芝昌和肃顺等苦苦求情,他才兔遭毒手。
  咸丰二年,曾国藩的母亲死去了,他按制请假回原籍去了。从此心灰意冷,无意居官,上了一道辞呈,吏部通过,皇上恩准。曾国藩就隐居故上,默默无闻了。
  今天,肃顺当着皇上的面,把曾国藩抬出来,不但百官皆惊,皇上也有反感。咸丰沉吟许久,没有表态。
  肃顺生怕皇上在众人面前卷了他的面子,便使劲儿地往上叩头,说道:“皇上圣明。要想富国强兵,必须依靠刚直不阿的能人。拒谏忌贤,贻患无空啊!”咸丰觉着肃顺说的是好话,便问肃顺:“曾国藩很有才干,朕是知道的。不过,你说他能治兵,朕可不信!”肃顺挺胸昂首道:“请陛下放心。曾国藩如蒙重用,必有做为。他如不能克敌制胜,臣就是蒙蔽了皇上,请主子摘我的脑袋!”由于激动,肃顺的脸涨得通红。
  咸丰对肃顺,一贯言听计从。他一看肃顺都拿脑袋担保,也就不再固执己见了:“好!朕就依卿所奏。”
  “且慢!”肃顺道,“皇上圣明。臣以为皇上应给曾国藩发道圣旨,委以重任,假以兵权。国藩感恩,必为皇上殊死效忠。”
  咸丰照准,提起御笔,颁下圣旨,恩封曾国藩为兵部右侍郎,督办湖南军务,协助各省督巡剿匪,但不受他人节制。这个权力可不小哇!曾国藩这回可真是:
  一旦受宠诚慌恐,
  肝脑涂地剿义军。
  第四十四章 曾国藩创办湘勇 石凤奎兵败宁乡
  一人好坏两个名,
  亦称“剃头”亦称,“公”。
  是非功过人民定,
  不传美名留骂名!
  肃顺在咸丰面前,保举曾国藩。咸丰恩准,马上降旨,差使用八百里的速度送到湖南。湖南巡抚骆秉章,接读圣旨,不敢怠慢,命知府金大卫捧旨去湘乡请曾国藩。
  且说曾国藩。他辞官之后,闭门读书,研究程朱道学和历代用兵之法,摆出一副与世无争,视功名如草芥的姿态。其实,他心里一刻也没有忘却前程。身居密室,暗通八方,窥视天下局势的变化,伺机再起,求得更大的功名。所以,他对各地的情况,非常了解。这些消息,都是他的亲信通过各种渠道及时向他禀报的。出于阶级本性,他恨透了太平军和拜上帝会,对每况愈下、腐败无能的清政府非常惋惜和同情。他有心为皇上分忧、为朝廷出力,但又憎恨满清主子的重满轻汉政策。他想:我是汉人,又受过皇上的处分,即使肝脑涂地、为皇上卖命,也不会得到信任。俗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只好等待时机,再成大事。他竭力掩饰这种心情,从不向外表露。
  这一天,他正坐在窗下写诗,他的弟弟曾国荃,一阵风似地跑进屋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消息,好消息!皇上降旨,请哥哥出山了。”曾国藩的心猛烈跳动起来,但表面上仍像若无其事,缓缓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曾国荃道:“长沙知府金大卫,捧着圣旨奔咱家来了。他怕哥哥出门儿,特先派来几个人送信儿,叫你在家候旨。”曾国藩的脑子开始转动起来,他想:即将出现的这种变化,是利还是弊?皇上特意给我降旨,说明事关重大,对我也很荣耀;可是,到底叫我做什么?他有点摸不透,最盼望皇上能赏他个什么官儿!可是,这个官儿做与不做,得看看皇上出多大价钱,是亏本还是盈利。曾国藩一直沉思不语,把曾国荃急得,在屋里直打磨磨。
  曾国荃是曾国藩的九弟,贡生出身,此人性情刚暴,武艺精通,抱负很大,也不是个平常之辈。在哥儿们当中,他最敬佩他大哥曾国藩,认为曾国藩才智惊人,气字非凡,多谋善断,是官场之中最有能为的人。对他哥哥怀才不遇深感惋惜,心中一直不愤。
  曾国荃和他的大哥一样,对太平军恨得要死,怕得要命。为了保住曾家的基业,在曾国藩的同意下,他组织了一支练勇——也就是反动地主武装,自己出钱购置枪炮,亲自操练,还制订了严格的操练制度。这支不到五百人的练勇,不但为“保卫桑梓”立了“战功”,还经常出动疯狂镇压农民运动,维护地主和官僚的利益。为此,受到了官府的嘉奖和乡绅的支持。
  可是,曾国荃志不在此,他想通过办团练大显身手,扶摇直上,大展宏图。他把这个希望都寄托在大哥曾国藩身上了。
  当他得知皇上颁下圣旨,要启用曾国藩时,乐得简直要发疯了。可是,这样的喜事,哥哥却如此冷漠,他搓手顿足问道:“这么大的喜事,哥哥因何不乐?”曾国藩叹息一声,说道:“宦海多波呀!常言道,‘是非只为多出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是尝过做官的苦头了。‘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日出三竿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哪!想当年为兄在朝居官,忠心耿耿,一丝不苟,起早贪黑,鞠躬尽瘁,可以说尽到了臣子之责了吧?到头来,却落了个直言犯君的罪名,差一点丢了脑袋!怎不使人伤心?就因为我看透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所以辞官不做,乐守田园,求个逍遥自在。大丈夫在世,得何足喜,失何足忧?我是立志不再做官了。”曾国荃劝道:“小弟理解哥哥的心情,更同情哥哥的处境,不过,要闹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对哥哥就更不利了。依小弟之见,大哥应该虚怀若谷,目光如炬,不要斤斤计较往事。既然皇上能想到您,又要启用您,其中就含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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