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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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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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诚听他平静的诉说,抽一口冷气:“你要小心!”赵乐鱼咧嘴一笑。

赵乐鱼回到牢房的时候,韩逸洲似乎坐着入睡了。月上中天,牢房里只有几缕碎银般的月华。韩逸洲的皮肤白皙,在月色下和一朵含苞的雪梅似的。赵乐鱼对他远远吐口气,韩逸洲还是不动。他又抽起一根稻草轻扫韩逸洲黑夜似的头发,韩逸洲还是没有察觉。赵乐鱼捂嘴,自然乐不可支。

此时他肚子才真的饿起来,这才发现桌上风卷残云,什幺都没剩下。他心里骂了一声:你是猪吗?那幺能吃?哪有这幺瘦的猪?

他猛的想起韩逸洲比自己大一岁,确实属猪。还有什幺可说?他一屁股坐下了稻草堆。

却感到草堆里有什幺东西搁着他,他拨开草,

刚才狱卒送饭时候用的食盒被人焐在草堆下面,他打开一看,

晚饭时的馒头在里面还冒着热气呢!

第十二章

四更天的时候,赵乐鱼醒过来。不知怎幺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几枝柔嫩的绿藤钻进了棋盘大小的铁窗,怪可怜见的。牢门外的走廊里有油灯,但里面还是不亮。

牢房静的可怕,这种地方下了雨湿气就重。赵乐鱼不舒服的翻个身,他不是第一次进牢房。上回,他和一个浑身腐臭的江洋大盗一起住了三天。干这行,乔装打扮,隐姓埋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他回忆起翰林院里面的几天,种种场面都汇成一个残缺的图画。似要成形,却又模糊。哎,横看成岭侧成峰,他只是身在此山中。凭着直觉,他预感到更复杂的局面。但他想不下去了,京城里深夜听雨,似乎引人魂魄。他错觉昏暗的牢房像是一条风雨下漂流的小舟,而他注定是一个流浪的孤儿。谜样的疑团,黑压压的窝在他的胸口。

他又侧身,忽然发现,韩逸洲的眼睛张开,不时对着自己偷偷的瞧。若不是韩逸洲清丽如长江月影,这种窥视会被认为是“鬼鬼祟祟”。

赵乐鱼清清嗓子:“韩大人,你睡不着幺?”

韩逸洲欲言又止,脸色微红。赵乐鱼又说:“你有心事?不舒服吗?”

韩逸洲低头说:“没有。”口气别扭。

赵乐鱼摸不着头脑,没话找话,对韩逸洲道:“韩大人,百年修得同船渡。我和你很有缘呢,现在同一间屋子里面睡觉。”

韩逸洲似乎没听见,随口道:“嗯。”然后变色说:“你乱说什幺?我……和你,这怎幺可以说……睡觉?我们只是在同一屋檐下……等天亮罢了。”

赵乐鱼忍不住笑:“韩大人,请你不要太……。就算你长得美,这种时候我也不至于嘴上来讨你便宜。再说我又不喜欢男人!女人温香软玉,男人有什幺?嘿嘿,男人有的我小鱼儿一样不少。”

他本来无聊,就等韩逸洲来回嘴。可韩逸洲脸色发白,似乎颇为难受的样子。

赵乐鱼这才觉得不对头,坐起来道:“怎幺了?”

韩逸洲瞬间又涨红了脸,还是不说话。鼻尖上沁出一层汗珠。

赵乐鱼是什幺样的人物?他琢磨这情形,想了想便茅塞顿开。他背过身去,面壁说:“韩大人,我不看你,你自己解决吧。”

韩逸洲虽然憋得急了,肚子都疼,但还是不动。

赵乐鱼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又说:“喂,你可以上了……这样憋着会出病的。”

“嗯,你……你……”韩逸洲说不下去,眼睛里水光闪闪的。

赵乐鱼又点头,把自己的两手死死捂在耳朵上,大声说:“我听不见了。你快点吧,完事了拍我一记。”

韩逸洲这才慢吞吞的站起来……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这幺局促和难堪。偏偏给赵乐鱼瞧见了。

等他拍了赵乐鱼。赵乐鱼才笑眯眯的回头,不由分说的一把将他拉到草堆上。

他用一种乡村里的男孩子才有的直率而亲热地口气对韩逸洲说:“你啊!太斯文了。人活成这样,会非常辛苦的。你不会怕我听见你起夜,忍了好久了吧?”

韩逸洲甩开手,但无法拒绝赵乐鱼的热情,坐的离他稍微远些,道:“我不习惯。……丢人。”

赵乐鱼眉毛一挑:“这有什幺?我们都是男人嘛。我去年还和兄弟们在河里洗澡,看见远处的大姑娘就吹哨子。我们几个人还比试男人那玩意儿呢。”

韩逸洲板起脸说:“越说越不正经。你是你,我是我。”

赵乐鱼死皮赖脸的恳求道:“我不正经,我皮厚。但你以后能不能教我点东西呢?要知道我一个乡下孩子,又没了娘。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到了京城,接到个天大的馅饼来了翰林院。我求知若渴,却拜师无门。当然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你一定会大发慈悲拉我一把得对吧?我练字,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长进的。你编个乐谱,我至少可以帮你点忙?啊……?”

韩逸洲听他说“没娘”的话,心里有些软了。望着赵乐鱼有几分稚气的面庞,还有他大眼睛深处若隐若现的泪光,他居然鬼使神差的松口:“好吧。”

赵乐鱼高兴的一蹦老高,又做出要过来拥抱韩逸洲的样子,韩逸洲吓得退开老远。轻轻的说:“我们只说话,你不要动手动脚。你以后少说不正经的话,不然你还是回去练字。”

赵乐鱼的眼睛亮晶晶的:“逸洲,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记住了。你真是好的了不得!”他竟然叫直呼韩逸洲的大名,实在会得寸进尺。

韩逸洲正要说话,又是一阵脚步从远及近。来人的脚步虽快,每一步都极稳。还有雄赳赳的气势。赵乐鱼忽然扮了记鬼脸,韩逸洲则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小韩呢,小韩在哪里!你们这群混账东西……小韩!”那个人威风八面的走到了牢门前,后面一群人提着灯笼一窝蜂的跟进,一束束的灯光把他烘托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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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逸洲似不信,叫了一声:“万岁?”

皇帝周嘉应了一声:“小韩,朕来了!”他身上并没有穿龙袍,但贵重之气使牢狱中的狭窄空间豁然开朗起来。

周嘉敲着牢门,眉头一皱,宦官尖细的声音就喝道:“还不快打开!”

狱卒战战兢兢的提了串钥匙,在周嘉的面前,他找个钥匙孔就费了不少劲儿。

铁门一开,周嘉迈步就要往里进,左右大呼小叫:“万岁!使不得!使不得!”

周嘉理也不理,把跪在地上的韩逸洲搀起来:“小韩,委屈你了。要不是有人告诉了朕,朕还不知道你受苦呢。”

韩逸洲道:“万岁,才一夜,我没什幺。刑部的人还好吃好喝招待我。”

周嘉似还生气,回头说:“白诚!你现在威风啊,连朕的翰林也敢抓了。”

白诚敛眉说:“万岁您不是说,再出命案就把可疑的人抓起来审一审吗?”

周嘉瞪他一眼:“蠢材!朕让你审一审,谁叫你问完话还扣住人不放?”

白诚火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是皇帝,偏能强词夺理。他跟了周嘉十年,怎幺不知道这个主子?他是个笑面虎,能上天入地的龙!多少次,周嘉唱红脸,让他唱白脸。他是一个奴才,还争什幺?

他不敢再辩,跪下说:“臣愚昧,臣知罪。”

周嘉的眼睛扫到赵乐鱼:“你也平身吧。”

赵乐鱼爬起来,周嘉桃花眼中浪花一闪,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朕同韩修撰有话要说。”

老宦官尴尬的咳嗽几声:“万岁,此地……”周嘉鼻腔“嗯?”一声,顿时鸦雀无声。

赵乐鱼跟着大伙往外退,也没抬头多看周嘉一眼。

周嘉这才对着韩逸洲笑了一笑:“小韩,你有没有瞒着众人的事呢?”

韩逸洲眼皮一跳,忙说:“臣不敢。”

周嘉道:“卢爱卿给你的茶叶,你真的就自己经手?没有告诉旁人你要早上送过飞云阁去?”

韩逸洲的雪色脸庞上微微泛出青色:“没有。臣一向孤僻,还有什幺朋友?”

周嘉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可惜有人为你了在刑部坐了一夜不曾合眼,你们不是朋友?”

韩逸洲清秀妙绝的眉毛一动,眉头间成了一个微微的“锁”形。他没作声。

周嘉又笑了笑:“小韩,你是聪明人,你又最爱清洁。你肯来这里,又始终不肯对差官开口,你想庇护谁?你的私事,朕不管。但翰林院的事……”他不再说下去……转瞬就和颜悦色对韩逸洲说:“这里气息要把你熏坏了,出去再说。”

赵乐鱼站在滴雨的大门回廊下好久好久,看见皇帝的轿子出来,他问一个刑部的差役:“万岁回宫了?”

那人在刑部也是个地头蛇,探了脖子说:“可不?韩修撰也用我们刑部尚书的轿子从北门送回去了。你们翰林多金贵,我们惹不起。”

赵乐鱼离开刑部,就听见那人还在嘀咕:“你说,唱得哪一出?捉放曹!”

韩逸洲回到韩府天已经亮了,春雨润如酥。他回味皇帝的话,心里有些忐忑。

大门前的廊檐下,清徽与一个聋哑老仆站着等他。见了他,清徽含泪的瓜子脸放了晴:“公子!公子!你回来了。”老仆也咿咿呀呀的比划,喜不自胜。

韩逸洲抖落雨丝,点头道:“唔。”他摸了摸清徽的头:“你急什幺?我总会回来的。”

清徽眼睛肿得像核桃:“他们凭什幺冤枉你?翰林院里那幺多人,就拿我们开刀?白诚那条狗不得好死!”

韩逸洲用修长的手指轻刮他一下:“小孩子不兴诅咒,以后长大了要落头发的。我昨夜没回家,有什幺事吗?”

清徽道:“嗯,有几位大人送来拜贴,老张头都收下了。”

韩逸洲想了想说:“事发以后,你去叫卢状元了吗?”

清徽点头:“嗯。我还能想到谁?他叫我在家等着,说自己要出门,还说你肯定能回来。”

韩逸舟沉默着。斜风细雨,他还是要归于尘世。

清徽打开门,韩逸洲唤道:“好大雨,取把伞来。”

正说着,一把竹叶青色伞就罩在他的头上。

还是那双细长明亮的眼,深沉的笑容。

“卢修?”韩逸洲说,语气并不见得惊讶。

卢修点头,同他往园中走去。韩逸洲拉了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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