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先占领了这里,就像是在突伦河东岸扎下了一颗钉子,即便不动手,只坐在这里喝茶聊天,也能让匪军如芒在背,胆战心惊。
远视仪转动,茂密的树林,远方的山坡谷地,尽收眼底。
除了他的这个团以外,在从鹰山到飞沙谷一线,类似的阵地有十来个,个个都是俯视突伦河东岸通道的战略要地。
大的山头驻扎团级部队,小的山头驻扎营级或连级部队,各阵地之间,相互沟通掩护,进可攻,退可守,匪军想要毫无阻碍地从这里通过。简直就是做梦。
放下远视仪,欧文斯不得不钦佩北泽上将的老谋深算。
今年四十岁的他,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早在接到2521师遭遇攻击,敌人沿突伦河向北挺进的消息时,他就知道,南面战局,已然生变。
迄今为止,25集团军还没有摸清楚这支忽然出现的部队的规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支庞大的部队,一旦被他们穿透防区,迂回到夕阳山,整个战局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幸亏,25集团军的司令,是北泽上将。
就在下面的各级军官还在为敌人的意图争吵,还在为2521师的飞速溃败震惊,还在为南面战场可能出现的变化各执己见的时候,北泽一连串的命令,不但清楚地解释了大家的困惑,也指明了战斗的方向。
早听说北泽上将的指挥功底很深,一手推演术更是出神入化,这一次,欧文斯算是见识了。
从收到消息到拿出作战方案,北泽上将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他不但准确的对敌人的意图、路线和数量作出了判断,而且,果断地选择了正确的战略方针,将第一阶段战役,定义在“纠缠拖延”这四个字上。
如果说,正确的战略方针,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基础的话,那么,具体作战方案的制定,战术的运用,就是战役的砖石。
北泽上将,以每分钟一份的作战计划,将整个战役,解剖得脉络分明。
什么时候,在何处建立阵地,前后左右,有哪些部队相互护卫,进攻时应该怎么聚集,由谁指挥,攻击敌人的哪一个部分,防御时应该建立何种标准的阵地,应该如何掩护友军,撤退应该走那条路线,如何在友军的配合下反戈一击,谁坚守谁撤退谁迂回,谁主攻谁包抄等等等等,极其详尽。
这些作战计划如同一条条无形的绳索,将一个个山头阵地,一支支隐藏于从林中或者正在向这边靠近的部队连接成了一张巨大而坚固的网。
匪军不来则已,一旦敢来,就将被死死网住!
即便匪军有强大的战斗力,即便他们横扫弗伦索镇以北的三大战区,并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击溃了2521师,可是,欧文斯相信,北泽上将会让匪军指挥官明白,单兵战斗力并不足以决定战争胜负。
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可以抵御数倍于己方的敌人。而一名天才级的指挥官,则能以对手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力量,取得胜利。
智慧,才是战争天平上,最重的砝码!
“团长!”
一声急促的叫喊,打断了欧文斯的思绪。
回过头,只见三辆伤痕累累的【灵猫】机甲,飞快地穿过战壕中忙碌的工程机甲,向自己跑来。
看到坑底稀泥飞溅到脚下,欧文斯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怎么回事?”
“我们遭遇匪军侦察小队的袭击,”跳出机舱的机甲战士大汗淋漓,一脸的恐惧和羞愧,低头道:“只有我们三个人逃了回来。”
“哦?”欧文斯神色一凝,没有询问具体的战斗过程,而是大步走到电子沙盘前,问道,“你们是在哪里遭遇敌人的?敌人的大部队现在到哪里了?有没有分兵进攻我们的迹象?”
“在这里,”领头的一名侦察兵将从机甲中抽出记录仪递给身旁的参谋,指着电子沙盘上十公里外的一个区域道,“敌人的大部队沿突伦河向北,推进速度很快,前锋已经向右翼扩展,有至少两个装甲营向我阵地逼近。”
“两个营?”欧文斯有些困惑。
如果匪军想要快速拔出沿途的威胁,那么,他们应该向右翼扩展出足够的兵力用于进攻,即便不打,他们也需要足够的兵力,建立起一条警戒线,防备周围杰彭军的袭击。
对方指挥官,似乎轻率的没把周边虎视眈眈的杰彭军看在眼里,以两个营,就想拿下一个整编团驻守的阵地,一是托大,二是不符合用兵效率!
难道,他真的以为北泽上将只在这里布置这些部队,而在他们前进的路上没有更大的后手吗?
“轰”
一发能量炮,忽然落在了阵地前沿,剧烈的冲击波裹带着沙尘向四方弥漫,飞溅的泥土掀起老高。
“敌袭!”
来得好快!欧文斯赫然一惊,飞快地丢开脑中的困惑,翻身爬上机甲,振臂大喝。
“全体就位,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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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阁下,匪军前锋已扩展开来,向我各大阵地发动攻击。”
杰彭25集团军指挥部里,数百屏幕光线闪烁,参谋们忙碌工作的声音,汇集成大厅里持续不绝的一片嘈杂。
中央指挥台上,一帮高级军官,正紧张地注视着电子沙盘前的十几名参谋和推演电脑前正在指挥部队作战的北泽宪。
到这个时候,他们似乎已经游离于指挥层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眼前这个以北泽宪为中心的“大脑”飞快的向前线部队发送命令。
天网主屏幕上,一片赤红,交战区域,在不断的扩大。分布于鹰山以北通道的各大山头阵地,都已经和猛扑而来的匪军交上了火。而在后方,25集团军麾下的其他几个师的兵力,也正在向突伦河沿线调动。
“北泽阁下这是准备以沿线阵地拖延匪军的脚步,然后以飞沙谷为阻击线,挡住匪军的去路!”
大屏幕前,几个将军低声讨论着。
“你瞧,我军一抢占沿线阵地,匪军的速度就慢下来了。”一名中将指着实时态势图,对身旁的同伴道:“他们已经走进了北泽阁下的控制节奏,被迫分兵扩展,护卫通道。哼,同时控制多线战局,谁又是北泽阁下的对手。”
中将环顾四周,颇有些顾盼自得:“速度,就是他们的生命。一旦战局胶着,主力前进速度迟缓,不说北泽阁下在狼山和陀螺沟的布置,飞沙谷就是他们无法逾越的天堑!”
“能追随北泽阁下,是我等军人的幸运。”一名少将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指挥台上的北泽宪,赞叹道:“各部队的战术要点详尽准确,互相之间的调派配合又天衣无缝,如果不是站在这里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些作战计划,都出自北泽阁下一人之手。”
“是啊!”先前说话的中将有些激动地指着身旁的电子沙盘道,“大家看看2523师一团所在的这个位置。”
看同伴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他飞快地讲解道:“一开始,我还不明白北泽阁下为什么要求一团放弃两公里外另一个战略地位更重要的山头,而抢占这个地方建立阻击阵的。现在看了阁下的全盘部署,我才明白,整个战局,全在北泽阁下的大脑里,严丝合缝,环环相扣。”
说着,中将飞快地拿起电子推杆,一边演示,一边道:“大家看,目前,匪军两个装甲营已经向一团所在的阵地发动进攻。嘿嘿,且不说以劣势兵力进攻一个装甲部队防御的阵地托不托大,单说这两个营目前所在的位置,事实上已经陷入了我军的包围圈中。”
中将将代表匪军两个营光标和一团所在的阵地推到一起,程序飞快地自动进行着战斗演算,结果是,半个小时之内,匪军两个装甲营根本无法攻克阵地。而在他们的东面,两个杰彭装甲营已经完成了迂回,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夹击之势形成之时,一团阵地,已经是固若金汤。随即,中将又用电子推杆,将一团的一半兵力,推向北面另一个山头的二团所在的位置。
因为两个阵地实际上是在同一个山脉,因此,一团可以以远比匪军更快的速度沿山腰翻过山脊,自二团阵地的侧方迂回。如此一来,这个增援的营就与二团一道,呈椅角之势,直接威胁匪军进攻二团的部队。
同样,类似的战术,还作用于其他阵地。方圆数百平方公里的战区,各阵地飞速向阵地靠拢的部队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索,一旦触碰,立刻就会触发四面机关。
“匪军已经上钩了,”中将丢下电子推杆,和军官们相视笑来。“我们就看北泽上将,如何演绎这一出精彩大戏!”
军官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指挥台。
忽然,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凝固了。他们看见,指挥台上一直面如铁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北泽宪的额头,竟然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而他的一双眼睛,更是血丝满布。
老人面前的控制台屏幕左面,一支庞大的杰彭部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飞沙谷。而在他右面的屏幕上。一个阵地的部队光标,如同一盏灯般熄灭了。
紧接着,又是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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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二营,立刻进入阵地!”
硝烟弥漫炮火震天的山头阵地上,欧文斯抓着通讯器,大声吼叫。
在他前面两百多米的阵地上,杰彭机甲战士,正在拼命阻挡着匪军的进攻。一辆辆不同颜色的机甲,在阵地上拼命厮杀。
随着二营数百生力军的投入,眼看就要冲上阵地的匪军机甲,终于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只留下满是弹坑和残骸的破烂阵地,述说着战斗的惨烈。
抹了一把冷汗,欧文斯片刻也不敢耽搁地巡查阵地。
临时修建的阵地,已经在刚才的几波攻击中被削下去近两米。大片大片的金属防弹墙从泥土中露了出来,几截坑道完全垮塌,坍塌的泥土岩石堆积在中间,上面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辆【灵猫】机甲的残骸。
工程排在敌人退去的第一时间已经开始整理阵地,作为火力支援的重型机甲和中型机甲,也撤离到了阵地后方。
“五分钟内,完成阵地紧急修复。抓紧时间补充能量弹药,一营撤下去,二营接管防御。”
欧文斯一边走一边大声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