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出书版) 作者:武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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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盖(出书版) 作者:武和平-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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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吗你让俺签这么多字,是不是知道俺没文化成心拿俺的冤大头,俺得告你们!”咬子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似的恼羞起来。
“你咋知道我们没有这种要求呢,除非是你过去钻了法律的空子,漏掉该交代的东西!我正式告诉你,根据法律规定,你所谈的这些内容都将作为法庭质证所用,一旦法庭出现证人和犯罪嫌疑人相互间的矛盾,就要当堂对质。现在及早确认一下,比在法庭上确认要好,你说对吗?”
“你咋知道我会上法庭,你是公安,管不了检察院和法院,你说这话有点太早,大概也越了权了吧。”咬子搜肠刮肚,终于从他可怜的法律知识里边拿出了一条做抵挡。
“不,你说错了,我侦察机关在法庭上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和死者一家关系密切,死者生前曾接到你的电话,这台蓝鸟王轿车你还借出去开过!”
咬子胆虚了,他不敢再对峙下去,他压根儿没有想到这小不点儿警察会这么老到。
“卓队长,俺算明白了,你这叫诱供,有意陷害俺邱建设,俺要到检察长那儿控告你,前边说的这些统统不算数!”咬子色厉内荏,开始退却。
“邱建设公民,”卓越很文雅地微微欠身,“如果我的问话有损了你的人格尊严,侵害了你的名誉,强迫你做了虚假的证明,在请你原谅的同时,也请你提出指控,我们都随卷移送,更何况询问你还有全程的录像,你现在就说,有没有这些问题?!”
“没有。”对方少气无力地回答。他感到很累,精神上儿近崩溃了,他喃喃自语又像在问,“这就是你们对俺的审讯?”
“什么审讯,这是询问,是找你落实几个问题,直到现在我看你还是对我提出的问题心存戒备,不很好配合,这很不够意思!”
“你问吧,俺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咬子十分奇怪,自己这会儿竟想讨好对方,弥补一下刚才的躲闪和抵赖。卓越知道火候到了,这就是曲江河讲过的审讯术的重要阶段,叫“审透了”。他决计再让对方放松一点儿。
“你的朋友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马洋的。”
“你说他,有啊,是我下属的一个工头。”
“他在你手下一月挣多少钱?”
“六千块,这是工资表上的,不带奖金,这工资可都上税的。”
“你看又紧张了不是,我又没有问你所得税。我是说,六千元,你雇我行吗?”
“嘿嘿,那哪成啊,你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俺算什么?四块石头夹块肉,吃的是讨命饭,你甭给俺开玩笑了。”
“是,咱们松弛松弛,这警察也是人嘛,也有七情六欲,是执法者,也要养家糊口,是不是?伙计,去拿包烟给咬子抽,今儿咱也够累了。”
青年民警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咬子凑过脸,向四周看了看,见对方会意地关了录像设备,谄媚地对着卓越笑笑:“俺算服你了,你应该是个当局长的料子,何必毁了自己的前程,跟俺们这群乌龟王八蛋上别劲呢,你知道这金岛地面上的气候,千万不要踩了雷,给自己惹出麻烦,这是老弟的忠告。”
“这我明白,关键你咬子要配合我,咱们今天就好说好散。”咬子十分注意,刚才这些话既没有录像,卓越也没记录。这时那年轻民警又走进来,递给他一支烟,他十分贪婪地吧嗒着嘴,把自己陷在一片蓝色的烟雾里。
等吸完了这烟,卓越劈头就问:“大猇峪案子发生的时候,赵明亮和你是不是在一起?”
邱建设显然聪明多了,他不敢盲目作答,怕又被引入死胡同之中。
“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敢说敢当,怎么像个婆娘?!”卓越边说,示意年轻民警离开。
“是在一起,俺仨。”他想完了,觉得无大碍,很快回答。
“那一个是谁?”
“俺哥邱社会。”
“你们仨在干啥?”
“听说赫连山、柯松山打透了919坑口,挖到了狗头金,俺鑫发公司只能在他们下层往上采,怕捞不上好矿,就挑起了他们两家‘互掐’,俺好乘机下手。”
“咋让他们‘互掐’?”
“老三冒充赫连山的人去打柯松山;赵明亮上去给柯松山矿上的人送猎枪、镐把,顺便取他们的矿石拿下来化验,他是测绘员,又懂矿……”
“你上去了吗?”
“俺太显眼,就光拿对讲机在山下联络,老三他们上去,穿的是赫连山矿上的工服,脸上蒙着袜子套,一下子就把柯松山护矿的陆忍刚撂翻了。一看伤了人,双方都开了枪。柯松山这边火力不够,还扔了炸药包。赫连山急了,就用鼓风机把烧着的轮胎、辣椒面向坑里吹,呛倒了不少人。这个时候,你们公安局就赶来了。”
卓越到过现场,情况掌握,转而逼问道:“你在山下这时候干什么?”
“趁他们干仗,俺就领着人手在下面朝斜上方掘进。想着加快进度,炸药就放多了,一下子炸开了地下水,这下子闯了大祸,淹了自家的矿井不说,连巨轮集团老当家的宋金元董事长都给塌方的石头砸死了。大水一直冒到919坑口,赫连山、柯松山也顾不上打仗了,忙着排水救矿。”
“这赵明亮呢,他在什么地方?”
“赵明亮是个能人,堵水探矿有一套,他蹲在透水口待了几天几夜,一直到几十吨水泥封了口子,因为抢险有功,这才进了乡政府。”
卓越此时眯着眼睛,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听咬子交代,看对方停下来,一个劲儿向他眨巴眼睛,便突然问道:“别再唠叨别人那点破事儿,要紧的是说说你自己!”
“俺可冤枉啊,冤得比窦娥还冤。”咬子哭丧着脸说,“本来是一场混战,各有伤亡,可最后俺成了替罪羊。刑警队查打死陆忍刚的人,老三就跑了,俺就顶了上去。检察院认定俺不在现场,法院按聚众斗殴判了俺缓刑。孟董事长为了平事儿,赔了好多钱给两家矿主,光陆忍刚一家就给了十万。这些事情都是陈年六辈儿的老皇历了,该当官儿的当了官儿,该发财的发了财,可为啥你们偏偏老缠着俺不放啊。”
“行了,你把记录看一下,错不错?”
“不错。”
“现在对你传唤的时间是三个小时,你摁一下指纹可以走了。”卓越起身喊记录员进来。
出乎意料的是:咬子按了指纹,并没有走的意思,反倒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色变成土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队长,我可没有到现场去,打死人是他们的事儿,我这罪还会重判吗?”
“你属于共同杀人犯罪的组织者、指挥者,按《刑法》规定要处重刑,至少是十年徒刑,一直到无期,最高可以判死刑。这案子属于典型的重罪轻判,我们还要依法通过有关部门查清当年为啥给你只判了缓刑……”卓越平静地回答,并且迅速把询问笔录收到了档案袋里。
“不行啊!”咬子慌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档案袋子,仿佛里边装了他的生死文书,但手被卓越打在了一边。
“你确实完了。”卓越起身招呼记录员欲走。咬子伸开双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面红耳赤地憋出一句话来。
“卓队,我的好哥唉,你说俺这事儿咋办才能保住脑袋?”他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喉头深处发出嘶哑的乞求声。
“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救不了你,因为你没有任何从轻情节,除非……”咬子那双鳄鱼似的大眼充了血,双膝一软突然跪倒在地。
“卓队长,俺的亲哥哥哟,你这个傻弟弟你得认,一定要救救我,你叫我干啥都行,将来大恩不报不是爹娘养的。俺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只有靠哥哥你给指条生路了。”
“建设,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坦白自首,举报重大犯罪线索,戴罪立功。”卓越顿了顿,用加重的语气说:“一般线索可不行,得有重大立功表现。”
“那是那是,俺明白。可俺现在脑子成了一锅粥,能不能宽限几天时间。”咬子喘了口气,想耍滑。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两天之内,你要给我叼来干货,叫别人立了功,你可后悔不及!”
就在咬子要开口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人来。这人身材魁梧,警服穿得紧绷绷的,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毛。他进来之后就立在了窗前,大半个身子挡住了直射进来的阳光,面部陷在黑暗的逆光中,但一双眼睛却一直盯在被询问人的脸上。
看到这人,咬子不禁打了个寒噤,他的喉结抽动了一下,把要说的话噎了回去。随之立起了身子,谦卑地向那人点了一下头。以至于卓越示意他退下的时候,他竟像获了大赦一样掉头出门,一瘸一拐跑出了公安局的院门。
室内只剩下了金岛公安分局局长寒森和刑警队队长卓越。

黑海白鲨大酒店的地下名古屋餐厅,是一处秘密赌窟,咬子这天晚上早早就赶到了这里。
他今天与其说是带了孟船生的使命来赌钱,不如说是他叫那个小个子警察吓怕了,一番审问像掏空了他的五脏六腑,说不定哪天小铐子喀嚓一下拘了去,没了酒和女人,那还不把自己“旱死”?想到这儿,他还真想在这赌场上捞点真货换取这自由之身。
这天晚上,心神不宁的咬子自然赌运不佳。更加上围坐在榻榻米上的几个对手,全是沧海地面上的赌界枭雄。
对面坐着的是令他心惊肉跳的赫连山,对方息头顶,鬂角脑后露着刮过的青茬,壮硕的脖儿梗上,有一块像树瘤一样凸起的疤痕,以至于那件黑缎面大褂的衣领愣是系不住扣鼻儿。这家伙一坐牌桌就兴奋得头上冒汗,叫牌时两只眼睛迸出很亮的光。那次大猇峪金矿的争斗中,咬子被对方打伤。为报一箭之仇,一次乘赫连山蒸桑拿时,就在他背后放了一枪。他满以为对方倒在血泊中必死无疑,不料赫连山皮糙肉厚,让人从后颈中剥出了几十颗霰弹,跑回家中取出两枝双筒猎枪斜插背后,驾了一辆野狼越野摩托,放开一对牛波利诺巨型捕咬犬,狩猎似的在金岛矿山街巷狂追咬子。咬子无路可逃,终于在山坳处倒下,两只恶犬随即扑咬,他像猎物似的被制服。多亏孟船生出了面,让彼此拜了干亲家,又赔了赫连山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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