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郯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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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郯武师-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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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此,高宗藩和他们说清楚了:只教拳,不拜师。练拳只能用于健身,不准用于打架。这一切都是避免别人再说三道四,弄出些“小团体”啦、“江湖气”啦、“封资修”啦等等口实。
  可是此门一开,就难关得住。不久,高宗藩的老朋友、老邻居、老伙计秘华营找上门来了。他郑重提出,要把儿子秘登平和几个青年人送来给高宗藩磕头拜师,入门学拳。他素知高宗藩武功高超,早就想让孩子来学的,见高宗藩一直不收弟子,甚至连自己也不练了,才没开口。现在高宗藩既然开了门,他能不要求让自己的孩子进来吗?
  为什么许多年轻人既认了师父,却管高宗藩叫大爷呢?这恐怕与他早期不愿公开收徒有关。建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社会上不少人对武术是有一定偏见的。在高宗藩的领导中就有人认为,“他这个人工作很卖力,人又聪明还能吃苦,就是爱练拳,有江湖气,算不得一个好干部。”高宗藩为了避开这些闲言散语,所以长期以来练拳、教拳都是暗暗地进行,更何况是收徒,能敢公开么?大家就按年龄辈分喊他一声大爷。时间一久,这“大爷”二字就是“师父”的代名词了。
  他虽当了几十年的经理,但喊高经理的人也不多。因为他从来就没把自己的职务高低放在心上。别说他本人是个科级干部,离休后享受处级待遇,在他的徒弟中从股级、科级,到处级的太多了。他对徒弟的态度不是根据对方的职务、身分,而是看他们的做人准则、武德和吃苦精神。
  许继春是郯城城关人,四方脸,个子长得墩墩实实的。他十五岁开始打铁,一干就是十年。练拳浑身是劲,能一只手举起八十多斤的铁砧子,就是大杠铃平车轱碌也能连举四十次,面不改色、喉不带喘。他一九七五年就跟高宗藩磕头认师了。他先练的是长拳类的套路,洪拳、查拳、少林拳、螳螂拳、劈挂拳、王子平二十法等,后来又练太极拳。在器械上,他练过青龙剑、扭丝棍、四门枪、哪吒枪、拦马刀、绳镖等。
  学拳、练拳是要吃苦的,他和他的师兄弟们都是肯吃苦的“主儿”。王新建、朱建国都在食品公司工作,许继春总是四点钟起床,先自己练一阵,然后再把他俩喊起来练。为了练弹跳力,他们用砖头垒起来往上跳,逐渐加高,后来就往食品站装猪的台子上跳,再后来就在腿上绑了沙袋子跳,许继春在练四路华拳中飞天卧伏,后接乌龙绞柱再接鱼跃前滚翻时,被跌得遍体鳞伤;在练绳镖时,头被打破出了许多血,自己还以为是淌的汗;练青龙剑时,两条裤子被扎破、鼻子也被削破了;杜其善在练大花枪时,一个败势子接旋风脚,没过来摔了个大放墙;练刀时,一个右手缠头刀,左手拍脚的动作没做好,一刀削在脚上;马德江和骆建练大花时,抛枪,腾空二起脚,一枪扎在脚面上,硬是咬着牙拔了出来。
  高宗藩的弟子们正是因为有这种极强的毅力,所以个个都练出了一身好功夫。
  第三节
  原红花埠食品站站长李明礼,是个老同志。虽然,高宗藩跟他是属上下级关系,但高宗藩从来就没看低过李明礼。同样,李明礼也很尊重高宗藩。确切的说,他们俩是同志加朋友的关系。
  一场文化大革命扭曲了不少人的嘴脸和灵魂,并由此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阴差阳错之事。有些事,当时令人发指,事后也叫人啼笑皆非。
  文革运动之初,革命是革资产阶级路线的命;造反是造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先从建国十七年来党内存在着两条路线的斗争、从揪出党内最大的走资派中国赫鲁晓夫,这些大事大非上作文章。革着、造着就要上挂下连,要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的代理人,再找出代理人的黑干将,黑干将的小喽罗、小爬虫,运动也就越来越向纵深发展、越来越波澜壮阔。于是以线划人,分出红和黑来。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夫妻离异、朋友绝交,不知世间情为何物了。
  从颜色上,大家争一个红字。所有颜色中红色最好嘛!红色新政权、红色根据地、红色种子等等,红色就是革命、就是正义,其它颜色就是其反面。江苏某县化肥厂突发奇想,认为长期以来的安全指示信号有问题。绿灯表示正常,红灯表示故障,这怎么可以?先是贴大字报,批判原设计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产物,后作出规定纠正过来。结果由于工人一时没适应,一见红灯立即按停了机器,造成一次全厂突然停机的大事故。
  从个头上,大家争一个大字。大字报、大批判、大辩论、大串连等等,沾了大字边就是气势恢弘嘛!于是造反组织的名称越来越大了,你是造反队,我就是兵团,他就拉起了司令部。公章当然也是越来越大,你的直径四公分,我就刻个五公分的,他索兴就不讲规格,刻个碗口大的了。
  人们哪,疯狂了。
  造反派组织之间,当然谁都说自己一方是在捍卫毛主席、捍卫党中央、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对方则是十恶不赦的保皇派,是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而为了搞倒对立面,就得整对方的材料、抓对方的辫子。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只好凭道听途说和想当然了。为了显示本组织的革命性,最有力的做法就是打倒一个走资派。各单位的当权派又成了造反组织的抢手货,大家都想在他们身上捞点油水,因此当权派又成了大造资产阶级反的众矢之的。
  造反派们实在抓不到高宗藩什么现行问题了,只好挖空心思从他的历史上打主意。经过排找线索、内查外调,有个别人反应,此人会拳,就是不本分的迹象。据了解,过去就有领导说他踢腿弄拳的就不是好农民。又有人反映,他年轻时在武术馆学拳时,跟国民党军队有过来往。善于捕风捉影的造反小将们无风都能掀起三尺浪来,何况有点风而且这个风还不小啊!这条消息经过三传四传,就成了高宗藩当过国民党的兵,还杀过共产党。
  李明礼与高宗藩共事多年又是朋友,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他根本就不动头脑去想想,高宗藩就是本地人,他如果当过国民党的兵,能瞒住谁?他要是真的杀过共产党,还能逍遥法外到今天?然而,李明礼却信了,而且义愤填膺。这还了得?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是共产党从苦海里救出来的,绝不能对不起共产党,对不起毛主席!一定要不念私情,坚决和高宗藩划清界线。
  在批判高宗藩的大会上,李明礼挺身而出。他声色俱厉,慷慨陈词,把高宗藩狠狠地批了一通。会后,高宗藩找到他,问他说:“明礼同志,你批判我,我一点意见也没有。但说我是国民党的兵,还杀过共产党,许多群众不知底细跟着人云亦云,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有人在诬陷我呀!”
  李明礼见高宗藩胆敢来找后账,把眼一翻说:“高宗藩,你的事我怎么能知道?人家都揭发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过去,你是国民党的兵,现在你是走资派。谁是你的同志?你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不然还得狠狠地批!”一席话,说得高宗藩从头凉到脚后跟。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戈培尔的“谎话说三遍,就会变成事实”的理论是站不住脚的。造反派的“内查外调”实际上就是公开的胡编乱造,鬼影子是见不得太阳的,群众的眼睛是亮的,县革会专案组是严肃的,高宗藩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落实。说实在话,这还得感谢那些谣言家。因为他们把谣言造大了,高宗藩的问题涉嫌杀害革命者,这在全县是大案能不尽快查处么?这一查,倒把高宗藩的问题都搞清了,所以作为“解放”干部站了起来,也就是结合到单位领导班子里去了。而李明礼却没被结合,还有一座炼狱在等着他。历史常开这类玩笑,人们把它叫作“十年河东转河西”。
  高宗藩和李明礼的位置调了个个,没要十年只几个月的时间。
  李明礼在高宗藩跟前是个兵,但在食品站就是个头头。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政治游戏,“游戏规则”是,凡头头都得过过堂。不管是大单位、小单位,大头头、小头头,都免不了站队、亮相、解放、结合这个固定的程式。当然第一步是打倒,“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就在其中”嘛。李明礼虽然高举过造反大旗,支持过某一造反派组织,但“游戏”的全过程都得走,任何一个环节都是不得跳过去的。因为你是头头,就有可能是走资派;你参加过造反组织,说不定是混进革命队伍的阶级异己分子。大萝卜不是红皮白心的么?!
  在被造反派一次又一次的揪斗中,在被发言者咄咄逼人的训斥下,李明礼才真正感到被冤屈、被污陷、被革命、被造反是个啥滋味儿。孤独、沮丧、苦闷、彷惶,纠缠着他。就像一口吞进了二十五个小老鼠,百爪挠心。
  所好的是,公司革委会是高宗藩说了算,他不准公司本部和下属基层单位的造反派乱来,否则李明礼可就受大罪了。社会上有些单位的当权派参加了某个造反组织,被另一个组织弄去批斗时,头被按得很低,脖子里挂个很重的牌子,面前放一只又骚又臭的尿桶。一场批斗会下来,五脏六腑得翻腾几天。而本派又不甘示弱,也得组织一场批斗会,还要在对方的基础上再加加码。这样当权派的罪就够受的了,可是据说你要是到世界革命的心脏北京一看,那更是小巫见大巫了。有人步行赴京串连,一下子闯进了北京电影制片厂。正巧看到电影演员赵丹在劳动改造。只见他脖子里挂了一块牌子,上写“混世魔王”四个字。那块牌子是用铁板制的,不知其重量,只见系牌子的细铁丝把“魔王”的脖子里勒出一条血红乌紫的沟。天子脚下的小将们介绍经验说,这样才能触及灵魂。
  毕竟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红花埠食品站的个别职工也想到了请求外援。一批“路线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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