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藤一袭男装,漫步在人群里,既不突兀,也不惹眼,落得一身轻松。
就在此时,忽听不远处马嘶长鸣,蹄声如雷,周围的行人忙避在一边,却见一蓝衣少年纵马而驰,身后跟着数个随从。
少年在落藤面前的一间茶馆停下,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却有说不出的优雅。
落藤直直的看着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呆呆的跟着那人进来茶馆,在一张桌前坐下,立刻有小二哈腰迎上:“客官想要点什么?”
落藤看了看不远处的招牌,思索道:“一壶碧螺春,一碟黏玉紫糕”倏地,她就感到有人的目光瞬间射来,带着几分灼热。
愣了一下,落藤继续交代道:“再要一碗鲜豆乳。”
“好嘞!”小二毛巾一搭,乐颠颠的走了。
落藤回眸,正对上那人的视线。
一袭蓝衣,眉宇俊秀却带着丝丝焦急。
“王爷。”她听到少年身边的随从小声说道,“段王爷”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别开脸颊。
浓密的睫毛垂下,漂亮的唇微微抿起:“不是她不是她怎么可能会是”
“王爷”身旁的随从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少年淡淡摇头:“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心蓦地颤了一下,落藤有些惊慌的回过头去。
“客官!黏玉紫糕来啦!”一碟如紫玉般晶莹的糕点摆在她的面前,落藤呆呆地望着,却忽然没有了食欲。
随便品了几口茶,她便起身离开,临走时回眸望去,那蓝衣少年依旧坐在临窗的位置,光晕在他俊秀的侧颜镀上一层美丽的金边,他静静的坐着,像是在期盼什么人出现一样。
忽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落藤低下头,匆匆远去。
第2卷 第60章
第六十章
轩帝二年,整个大渊在风雨飘摇中走向了富荣,与此同时,西域也开始流传大渊将与天神教开战的消息。
“听说没,大渊的驻军都行进到距宛国只有不足百里的地方了!”
云雾濛濛,细雨霏霏,今日茶馆的生意格外冷清。
落藤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旁边桌上的几人在狂侃国家大事。
自从上次在这里碰到那个蓝衣少年后,她总会不自觉的每天到这儿坐坐。
总觉得,那个少年和她的过去应该有些关系。
不想让安子乔担心,所以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最近真的好像忘掉了好多事。
许多很熟悉的迹象盘旋在脑海里,但怎么想都无法回忆起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落藤微微蹙眉,食不知味的拈起一块糕点塞在嘴里。
雨愈大,透明的雨滴点点打在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大宛很少下雨,但不知为何近日总是阴雨频频
就好像在预示着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估计不是什么好兆头吧”一旁桌上的人道。
“啥好不好的,这仗肯定是非打不可的!”
“要是真打起了,还是咱们老百姓遭殃!”
“赶快回家收拾收拾,真打起来咱也只有能逃多远逃多远了!”
“是啊是啊”
众人纷纷无奈的点了点头,却见其中一人忽然贼贼一笑,慢条斯理道:
“对了,我还听说了一个小道消息。”
“什么?”
那人先卖了个关子,才悠悠道来:“天神教的教主夫人回来了。”
“真的真的?”一桌人立刻兴奋起来。
“教主夫人可是天女,肯定能保佑咱们西域取胜的!”
“那咱还怕他大渊做啥?”
“就是!”
众人顿时气宇高涨万分:
“是男儿就要投笔从戎为国效力!”
“誓死保卫西域,谁逃谁他妈的是娘们儿!”
“对,这才够气魄!”
几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干脆叫了坛酒痛饮了起来,完全没有在意旁边有一书生装扮的少年正望着桌面发呆。
她的眼睛无神的飘渺着,安静得像是个木偶。
高嘴紫砂壶里的茶水慢慢凉去,一盘糕点也几乎未动。
过了好久,她依旧这样静静的坐着。
天神教教主教主夫人
脑海里不停地徘徊着这三个词:
天神教教主教主夫人
陌生的感觉,却熟悉的让她心痛。
教主夫人回来了
胸口忽然一阵憋闷,落藤倏地站起身,神经质的将窗户推开。
冷冽的风夹杂着雨丝吹进她的衣领,点点拍打在她的脸上。
只是想清醒一下不然,她一定会疯的。
“喂!有病啊你!把窗户关了!”身后拼酒的人们开始不满的抱怨。
“冷死啦!关了关了!”
落藤没有听到。
她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想要甩去心中闷到发慌的感觉。
冰冷的雨打湿她乌黑的头发,她却已然麻木。
飘渺的望着黑压压的苍穹,自己恍若只是渺小的一粟。
会消失会不见不安的恐惧一点点浸入心底。
“喂喂,关了!聋了啊你!”身后有人拿着酒坛向她走来,边走还边打着酒嗝。
他走到落藤身边,伸手就去关窗。
忽然,女孩蓦地拽住他的手。
男子一惊,奇怪的向她看去:这少年瞧着纤细,怎地力气如此之大?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女孩就已如风般跑了出去,沿途撞倒了数张桌椅。
衣带自男子的脸上拂过,余下香风抹抹。
其余数人都奇怪的看着女孩飞奔而去的方向,皱眉道:“果真是个有病的,这么急干嘛?”
“就是!”众人点头附和状。
再转头看向那站在窗边发呆的同伴,余人嘟囔道:“不用理他不用理他,咱们继续喝酒!”说着便过来拉男子,却见他只是傻傻愣在那里,眼睛直直看着女孩消失的地方。
“撞傻了啊你?”余人不解。
“好好美。”声音微颤。
“啊?”众人哗然。
“你们看见他的眼睛没?”男子一脸兴奋,“我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眼睛!太美了!”
众人均鄙视的瞥了他一眼:“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来来,咱们喝酒,不理那呆瓜!”
窗外雨潺潺,满空水帘,黑如泼墨。
男子怔了怔,半响才叹道:“也不知那少年带伞了没”
暗空,凉风,冰雨。
落花凌乱,随流水而逝;有春之香,却无春之暖。
丝丝雨粒灌入落藤颈中,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小乔安子乔”
方才她在楼上,看到了他。
少年一手持伞,一手握着斜跨的竹剑,虽无法看清容颜,但落藤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安子乔。
只有他才有这般清冽淡然的气质。
与世无争的泊静,天然无饰的透明可以让她感到片刻安心的所在。
可是,当她匆匆赶下楼时,他已经不见了。
“会去哪里呢?”
落藤睁大眼睛,茫然的搜寻着。
街上行人已悉数无几,偶有狂风吹过枝杈,发出阵阵骇人的声响。
天际暗雾蒙蒙,远处残光,如血斑斑。
冒雨拐过街角,懵懂穿过小巷,雨街尽处,赫然有数十座华美的琼楼玉宇。
落藤站定脚步,一手扶墙,一手举过头顶遮雨。
眼睫闭阖间,一个修长而熟悉的身影从她视线中掠过。
她忙放下手,惊喜的张了张嘴巴想喊出来,却发不出声响。
她看到少年刚在一座华美的楼宇前停下,立刻有一粉衫女子从楼中迎出。
女子亲昵的拉过他的手臂,回眸嫣然,笑靥似花,少年只是僵直的站着,一动未动。
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人走进那扇金为饰的大门中。
脑海中一片空白,任凭雨在她身上无情的敲打疼到麻木
目光呆滞,所及之处,一块大大的金字招牌在楼宇前招摇闪耀,“香色阁”三字漫在雨雾中,丝毫不显得暗淡,反而愈加盈亮。
香色阁,天香国色之地,美女如云之所,宛国第一的皇家笙箫之馆,也就是妓院,高级妓院。
水顺着衣角淌下,落藤呆呆站在窗前。
纱窗虽紧闭,却还是会有风从缝隙中掠过。
风过耳,天地一片凄清。
不知是怎么一步步走回来的,她仿佛已经没有了思维。
从没有这么彷徨不安过她以为,就算自己忘记了,她还会有他。
可是
想哭,却没有泪水,只有滴滴冰冷的雨从她的发丝滑落到脸颊。
咸咸的是泪吗?
细细想起,小乔最近总是很晚才回来,她以为他很忙,问他也不说,只是微笑,原来
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被骗了,应该气愤,但她只有伤悲。
“记起来一定要记起来!”闭上眼睛,她努力捂住耳朵。
但不管怎么回忆,她的记忆中,都只有少年一人的存在。
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他她会怕。
怕自己什么都不是,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是疯了。”用力摇头,结果还是一样。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自己从梦中惊醒,梦里,有一双幽碧美丽的眼睛似海般,毫无波澜的看着她,但深处,是不易察觉的柔情。
就在她想要靠近时,忽然,那眸中溢起丝丝诡异的猩红。
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