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唐亦天问道。
贺东言彻头彻尾的茫然,“之前你爸出事那会儿,就和贺家没关系,到了韩部长出事的时候,也和贺家没关系。从头到尾,我家就没参与过这些事啊!就算她觉得我家老头子不闻不问是不讲情分,可也不用她插手啊!”
更何况苏海梅并非原配,在贺家向来不怎么管事,生意上的事更是从不插手,也就是偶尔需要她帮忙她才会代表贺观涛出面罢了。
“林秘书早前就发现她和方亮有来往,如果不是NSJ的事,那就是她个人的私事了。”唐亦天又问,“她平时就没和你们提过关于韩复周的事?”
“没有啊!”贺东言摇头,他虽然和继母关系一般,但是苏海梅和他父亲贺观涛的感情很好,要是有什么早该说了。再说如果她和韩复周有私怨,那么早在韩复周出事时就该出手,为什么到如今才插手这件事?
想到这里,贺东言犹如雷劈一样怔在那里,嘴角牵动了几下,“难道……是她拿走了储存卡?”
“储存卡?!”唐亦天与韩念异口同声惊了一声。
贺东言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个……我和你们说个事。但是你们不许骂我……”
“嗯。”唐亦天点头,“你做都做了,骂你能如何?”
“那你们也不许为难NSJ……”
唐亦天叩了几下指尖,“你以为我很闲吗?”
“那你保证不许公报私仇,不许撕毁合作,不能日后伺机报复,不能……”贺东言一股脑把话都说了,最后怯怯地瞥看韩念,“不许损害我和小念之间的感情……”
唐亦天终于没了耐心,“你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公报私仇撕毁合作为难NSJ,然后你还得告诉我!”
贺东言泪流,他信!唐亦天这个大变态!就喜欢玩这种幼稚的、喊打喊杀的游戏!
“那时候……”贺东言纠结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开口,企图弱化故事的细节。唐亦天厉声打断,“哪时候?”
“就……你们结婚的时候。”贺东言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然后啊,那个户口本不是不见了吗?那个啊……是……是我偷的。”
“然后?”唐亦天挑眉。
“然后……在那个户口本里,有个储存卡……”贺东言一边艰难地吐字,一边偷瞄韩念,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变白,他真想穿越到过去,给当初的自己狠狠一记大耳光,最好能抽晕了就不会干下那件蠢事了。“当时我随便听了两句,觉得那东西没用,就把储存卡随后丢到垃圾桶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到了你的手上,还成了法庭的证据。”
“我觉得……”贺东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如果苏姨插手这件事,那么她一定是和韩部长有过恩怨的,也许之前的储存卡就是她从垃圾桶里捡到的。”苏海梅在贺家管理日常生活,贺东言的房间都是苏海梅安排人打扫,能在他房间的垃圾桶里捡到储存卡的人,确实也只有她了。
、PART 44
韩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掀起四年前那场巨澜的竟然是贺东言一时无聊的玩笑。她更想不到的是,那张唐亦天视为证据,并且为此把她父亲送入铁窗的储存卡竟然是在她家里得到的。
贺东言补充了一句,“当时户口本上压了几本书还有些照片;我顺手翻了看看……储存卡应该原本是夹在书里,被我抖掉;碰巧卡进了户口本。”
户口本即使不常用;一年也要用到个好几次,加上就两页纸,要是藏东西也藏不住,确实只可能是临时掉进去夹带走的。
那些书是母亲范心竹的遗物,确实多年都没有人动过;藏一张薄薄的储存卡也不是难事。只是谁会把储存卡放在她母亲的书里?又有谁能有本事监听父亲韩复周的电话?
韩念脑海里零碎的片段乱作一团;她理不出一点思绪,又或许,她不敢去理。唐亦天紧紧搂着她的肩膀,韩念轻而细微地颤抖着。
而贺东言则像个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乖乖低着头听候发落。可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发落贺东言,他是对,还是错,就像唐亦天说的那样,事情已然发生,再说什么也毫无意义了。
唐亦天知道,韩念只是在害怕,害怕过去的真相,害怕未知的结果。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不想逼韩念面对真相,此时的他甚至觉得韩念不知道也许更好。
曾经他担忧,如果她的全部信念和他当初一样崩塌,不知道她能否承受,现在唐亦天可以确定,韩念一定无法面对。
因为对他而言,一切不过是恨罢了,但韩念而言,是信仰的沦丧,是一切的颠倒,甚至是内心世界的彻底毁灭。
“没事的,相信我。”他说,简短的六个字,是他能够对她说的全部。
没事的,你不用强迫自己去面对,如果你害怕面对的话。
相信我,我和你承诺过我的底线,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
韩念终于想起,在那天晚上她沉沉睡去的时候,他在她耳畔对的那句话也是这六个字。“没事的,相信我。”
岁月荏苒,她能够相信的,只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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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气温陡然降了十度。夜间雨更大了,拍打在玻璃窗上,声音闷沉沉的。
韩念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唐亦天看她脸色潮红得不正常,抬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他的手掌冰冰凉凉,她抬手拽着不放,脸颊贴在他的掌心软软地说,“贴着好舒服啊……”
尽管她那样柔柔地撒娇,叫人看了不忍拒绝,可唐亦天还是坚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下床拿手机打电话叫医生。
韩念叫住他,“每年换季节,都会发烧的,过几天就好了。”第一次是耀灵出生后,她还坐月子的时候,当时既不敢哺乳也不敢吃药,前前后后折腾了近十天才好。后来就成了习惯似的,一到这个时节就会高烧一次,还伴随着咽炎。只是今年她给忙忘了。忘了自己没那么坚强,还是个病了就会倒下的人。
唐亦天迟疑了看了她一眼,她笃定地向他保证,“真的没事,我睡几天就好了。”
但无论她是真的没事,还是真的有事,她都不想见陌生人,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熟悉的人都不想见。有些无名的惧怕包围着她,只想把自己藏进一个漆黑无人的角落。别人看不见自己,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真的?”唐亦天还在迟疑,她伸手拽他坐在床边,然后枕上他的腿,把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当降温贴。
“真的,你给我敷敷,我很快就好了。”
唐亦天另一只手还吊着绷带,想想他俩现在一个残一个病,还真有几分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味道。她静静地躺着,而他静静地坐着,像是两个走累的人,背靠着背在树下休憩。彼此都清楚接下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可短暂的放松,依旧很美好。
有时候韩念觉得生病挺好的,生病了就可以为自己找到脆弱的理由,烧得昏昏沉沉,倒也不用去猜,不用去想,纷扰的一切她都可以放下。
只是她放下未来,却又会想起过去。
想起她二十岁那年的许多事。那一年的生日宴上她开玩笑地说自己可以领结婚证了呢!母亲范心竹嗔怪了她一眼,“没羞没躁的……”父亲打趣地说,“你想结,人家亦天还不一定娶呢!”
她立刻挑着柳眉看向唐亦天,他笑着保证,“你想什么时候结,我就什么时候娶。”那时候唐亦天已是商界新星,那些灰暗的过去算是彻底划上了句号,属于他还有他们的未来一片大好。
无论过了多久,韩念都觉得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圆满的时刻。有父母、有爱人、还有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而范心竹却是这样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告别了人世,打破了这份完满。
那是在韩念的生日刚过不久,她和唐亦天一道去旅行。离开家后的第三天下午,韩念接到父亲的电话,一瞬间天昏地暗,当即就晕倒了。
母亲趁父亲出差不在家的时候,服用了特殊种类的安眠药,等到第二天中午保姆发现送到医院时,脉搏、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根据她留下的遗书判定,她是得了抑郁症,悲观厌世才会选择离开人世。只是韩念从不知道母亲有抑郁症,亦或她一直以来都从容优雅、淡然自若,抑郁症那些无感欢愉、兴趣寡淡、情绪少有波澜的表现在他们看来就是范心竹一贯的作风,所以没有人意识到她的情绪有何变化。
而那种可以让人快速死亡的安眠药竟是她在一年前就准备好的,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静静地死去,告别一切。
家里平平稳稳,韩复周的事业平步青云,女儿韩念出落得亭亭玉立,她过得悠闲自得,她怎么会厌世了呢?
这样毫无征兆的噩耗,让韩念彻底崩溃了。她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去想母亲为什么要自杀,去想会不会这只是一场噩梦,她醒来就好。只是人生在世,有些事像一场梦,有些梦却不是梦。
那份痛苦,唐亦天懂得。而他也知道,在一个人极度悲伤的时候,再多的安慰都苍白无力,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陪伴。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时隔多年,韩念早已从当初的悲伤中走出,虽然一切还历历在目,但已经释然了许多。明白那是母亲的个人选择,有些事再多的难以置信、无法理解,也只能坦然接受。
只是如今那些她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本该放下的问题又一一在她脑中闪过,和眼下的点点滴滴交织在一起,她抗拒它们的结合,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将它们排放整齐……
能够监听父亲电话的人应该是母亲范心竹,只是她能有机会在父亲的手机上动手脚,也只有她才能把储存卡夹进了自己的书里,她听到了什么,却不想告诉别人,她打算隐瞒什么,却瞒不住自己。
而那些东西给她的冲击太大,她开始抑郁寡欢,她开始厌世消极,最终选择了自杀……
当这些念头在韩念的脑中聚集的刹那,她猛然惊坐起身。一身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身上却又是火烧火燎的烫,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觉得冷还是觉得热。一旁的闹钟上幽暗的蓝色数显,告诉她此刻是凌晨3点。
唐亦天揉眼醒来,“怎么了?”
她想说一句没事,一张嘴却发现果真咽炎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