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就在这时，她的肩头一暖，是安东尼的大手覆在上面。
她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安东尼淡淡地说：“别抖了，回去吧。我送你出山。”
“不跟着警察走了？”洛杉惊讶。
“警车坐不下。”安东尼解释：“我没想到你们的警车这么小。”
洛杉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并没有拒绝。和安东尼一起走出这里也好，说不定就能把他留在城里了呢？
她憨厚地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回到简陋的茅屋后，他们准备了两瓶水，一点干粮，还有安东尼全部的积蓄，便动身搭车进城。
乡间小路，空气清新，风景如画。洛杉想起儿时学过的一首儿歌，忍不住轻轻哼唱出来：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她的声音清润好听，尽管唱着安东尼并不懂的语言，他却不自觉地入迷。
“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居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天色在她温暖的歌声里，逐渐变黑。
暮色中，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他们的牛车。
一个脸上有着明显刀疤的男人，一脸担心地凑近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问：“二哥，咱们真的要对龙哥下死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干脆逃去港地多好！”
“蠢货！”二狗子往他脑盖上一敲，压抑地怒斥一声：“你也知道咱们是趁着龙霸天不在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以他那锱铢必较的性格，会饶了我们？”
男人被打得低下了脑袋，服帖地回答：“是。”
就这样跟了洛杉十几分钟，二狗子一行人急躁得差点趴下的时候，洛杉所在的牛车，终于跟龙霸天相遇。
因为乡路崎岖不好开车，就连邪魅狂狷的龙霸天，他也坐着一辆原本装着蔬菜的老牛车来。
几乎是闯入视线的第一眼，龙霸天便看到了苏芊芊。
她白皙的小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道泥，身上穿着肥大的衣服。可是这样的苏芊芊，看起来不但不觉得狼狈，反倒平添一丝可爱。
在那一瞬间，龙霸天被美色迷惑了心智。他将那些疑虑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管不顾地喊了一声：“芊芊！”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是“砰”的一声枪响！
“芊芊！”
又是“砰”的一声！
他又叫了一声，第二个“芊”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声音便已经低了下去。
他清晰地听到了子弹入肉的声音。
奇异地，他发现自己中弹的地方，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因为……他的心好痛啊。
龙霸天紧紧地盯着对面的苏芊芊。然后缓缓地、缓缓地、侧倒在牛车上。
赶车人吓得魂飞魄散，弃车而去，一溜烟地躲进了草丛里。
狗蛋儿和几个手下麻利地掏出藏在裤腰里的枪，与二狗子的人形成了两军对垒的架势。
当一切归于沉寂后，狗蛋儿将二狗子等人绑好，搜完了身，立马驾车原路返回。
龙霸天需要医治。
“芊……芊。”
陷入昏迷的龙霸天，忽然向苏芊芊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蛋哥，怎么办！”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小弟着急地问：“把嫂子他们也带着吧！”
“带着他们，谁来驾车？谁看着二狗子？”经过刚才一番枪战，二狗子的人全都受了重伤。而龙霸天这边，只有狗蛋儿和那个小弟勉强能驾车。
“而且，龙哥对她只是玩玩，玩过就忘了。你跟着龙哥时候浅，可能不知道。这个苏芊芊的处，就是龙哥破的。这么多年过去，龙哥自己都给忘了，怎么会突然又把她当宝贝。”
小伙子闻言愣了一下，不再辩驳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没过多久，苏芊芊所在的牛车便再次出发。
手拿鞭子的，正是那个曾经用鞭子抽过他们龙哥的苏芊芊。
她一边流泪，一边咬着牙坚持，时不时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叫他的名字。
可是安东尼双眼紧闭，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如果他们没有重逢……
如果他不送她离开……
如果……他没有为她挡下那一弹。
是不是就不会察觉，原来她对他，已经不是那么的讨厌。
“醒醒啊，安东尼！你这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洛杉已经双手麻木，嗓音嘶哑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吟。
她惊慌地勒住牛车，回头看他，握住他的手。
28第二十七章（第三更）
第二十七章
安东尼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她伸出了手。
洛杉微微俯身，安东尼的手便覆到了她的脸上。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第一次这样亲密地、温柔地抚摸着她。也是第一次，洛杉没有避开。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道缝隙；显然已经看不清楚任何东西。那双明亮、跋扈、高高在上的眼睛；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人。
安东尼张开嘴唇；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洛杉没有听清，于是又往他身边靠了靠。直到耳朵贴在他干裂的嘴唇上，洛杉才听清楚那温柔而坚定的一句——
“你是我的爱弥儿。”
洛杉心头大震；只觉得胸口被人浇了开水一样；疼得厉害。
怎么会……他明明看不见她的脸；他明明应该知道爱弥儿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坚定地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爱弥儿？
“爱、弥、儿……”
他的语调，像是长者宽怀孩童的长长叹息，又像是恋人回忆初恋的淡淡惆怅，带着无尽的怅惘与温柔。
这是洛杉第一次听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却，也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声呢喃过后，安东尼断了气。
她反复确认了好久，探他的鼻息，掐他的人中，听他的心跳。直到他的身子一点点变冷，她才终于认识到这个事实——安东尼，死了。
诚然，她在第一次重生之始，很讨厌很讨厌他。可是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在她面前死去，还是会那么惊慌，那么难过？
她不喜欢他的，一点都不。
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默默地擦掉眼泪，带着安东尼的尸身进城。
不管怎么说，安东尼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洛杉抱着这样的信念撑了许久，却终究抵不过疼痛和疲惫双重袭来，晕死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
守在她床边的，竟然是那日将她丢下的狗蛋儿。
狗蛋儿抄着手，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闭目养神。鼻头有点儿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哭的。
洛杉好奇，于是问他：“蛋蛋，你哭了？是我死了还是你家龙哥死了？”
狗蛋儿本来就睡得不实，听到她的声音，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吹胡子瞪眼地说：“嫂子你又胡说八道！我家龙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怎么会死！”
“那你怎么脸那么红？”洛杉疑惑地看他。
“刚才心情不好，喝了点儿小酒。”狗蛋儿叹气，不待洛杉询问，便已经主动交待：“龙哥情况不太好。又不能把二狗子送给条子……”
“为什么？”洛杉“腾”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杀了人！”
她因为昏迷短暂地空白了的脑子，突然像潮水一样涌现出许许多多纷杂的记忆来：“安东尼呢？他……在哪里？”
二狗子一脸为难：“因为我们这边也用了枪，这事儿没法声张。龙哥现在也管不了事，刚睁眼就闹着要过来看你。这不，我就擅作主张，把那人火化了。”
“火……化？”洛杉双眼陡然失神，喃喃地重复了好几遍“火化”二字，忽然低声问：“那他的骨灰在哪？”
狗蛋儿挠挠头：“现在公墓太贵，那玩意也没地方存，叫俩兄弟给撒大海里了。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进了海也算回了家吧。”
“你……”洛杉气急，反倒无语。这……算是挫骨扬灰么。
她疲倦地闭上眼睛，明明心里很不好受，眼睛却十分干涩，再无泪意。
在那场混战里，洛杉也被流弹擦伤，好在只是皮外伤。可在短短几天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到底是累了。和狗蛋儿讲了几句话，便再次昏睡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病房里空无一人，她呆怔地坐了一会儿，直到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她才稍稍动了一下。
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
一个银发少年，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洛杉抬眼看他，真是欲哭无泪：“小银。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安东尼死了……”
阿银放下食盒，走到病床边坐下，沉默地抬头，一双水似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她。
他缓缓地，对她张开双臂。
洛杉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投入他结实而温暖的怀抱。
她从不曾知晓，原来他的胸膛是这样宽阔，原来他早已经不是一个孩子。在发生危险，遇到麻烦的时候，她已经会下意识地想到他。如果他不在，就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这样的依恋，究竟是好是坏？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清楚一点，就是现在脆弱的她，离不开这个拥抱。
阿银无声地叹息，双臂一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以往他撒娇扮痴，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得到她一个拥抱。现在好不容易将她抱在怀里，却已经不是当初想象的那样了。
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依靠，而不是他。说到底，他是在趁人之危啊。
阿银抬起手，犹豫了好半天，悬空的手才轻轻拍在她的背上。
两人沉默着相拥许久，一个闷闷的声音忽然从他怀里钻出来：“小银。你去哪里了啊。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在云县那个地方，我都要吓死了。”
阿银低声回答：“我知道安东尼在那里，所以才没有出现。”
洛杉从他胸前抬起头，微微皱眉：“为什么这样？安东尼的任务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为什么还要让他为我而死？”
“他不是为你而死的。”阿银咬咬唇，斟酌着措辞：“他参与谋杀国王，本来就该死，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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