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照伯莎说的那样找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生活。
再也没有什么卢顿家族,仇恨和报复,自然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她宁愿饿着。也要让自己先吃饱。
很简单,却令人感动得有些想哭。
这,其实就是爱情。
此刻,罗兰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徘徊。而他自己也陷入与伯格森完全相同的选择矛盾。
吃?
还是不吃?
博士已经说得足够清楚吃掉荣光,你就是进化将。
不吃,你还会在目前的变异阶段长时间滞留下去。
没有人威胁或者强迫。所有的一切,均属自愿。
罗兰并不优柔寡断,但的确难以抉择。
大脑,是控制身体乃至决定四肢动作和意识概念的最根本存在。然而,罗兰却第一次真实感觉到。主观意念其实并非掌握一切的最高级形态。即便是在人类身体内部,仍然存在着强烈严苛的竞争病毒与宿主,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成为不可分离的整体。大脑作出的决定,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病毒意志的体现。然而,当博士口中说出“吃掉荣光才能进化”这几个字的时候,罗兰真实感受到本体概念与病毒之间,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调和,也根本没有任何共同点的巨大分歧。
对于人肉,罗兰没有丝毫兴趣。无论荣光还是某个必须成为食物的对象,她都对这种行为有着本能的抗拒和厌恶。这是来自于旧时代社会的最基本道德理念,也是根深蒂固几乎不可能产生改变的烙印。可是,他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来自身体内部无比强烈的召唤。那是一种源自于病毒,拼命拉拽着每一个细胞在呐喊,都在咆哮的可怕力量。在它疯狂的执念控制下,大脑想要拒绝的决心,已经使整个身体分化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坚定,坚硬如钢的顽强意志更是滑稽无比的笑话。它们就好像宁死也不愿意放弃的拔河对手,死死抓紧绳索两边,拖拽着身体想要拼尽全力挣扎着将其拉回,咬着牙,怒目圆睁,一步一步朝着各自所在的方向挣扎、寸移。
房间里,只剩下罗兰一个人,独自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凝视着摆在办公桌上喝空的酒杯出神。
博士已经离开。她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叮嘱之类必须牢牢被记住的东西。徘徊在罗兰脑子里的问题只有一个吃,还是不吃?
忽然,她慢慢侧过身体,眯缝着双眼,冷冷盯住房间左边那扇密闭合拢的门板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一道隐约的惊悚,忽然从她心头如冰刃般掠过,正在拼命争夺意识控制权的病毒与大脑,不约而同发出极度危险的警兆。
门,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并非无声无息,而是伴随着门轴缺少油脂润滑“吱吱嘎嘎”的刺耳磨擦。紧接着,一个如山般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完全敞开的大门前。足足超过两米的身材无比高大,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威压。
如刀子般锐利的目光,狠狠刺扎在罗兰身上。他甚至感到,还有一道道难以遏制的杀气隐隐笼罩着自己。实力,对方显然要比自己更胜一筹。没有丝毫的友善,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憎恨、鄙夷和愤怒。
来人,是荣光。
他瞪圆双眼,冷冷死盯着罗兰,双腿却在按照固定轨迹朝前迈动。他对房间里的摆设显然非常熟悉,没有碰撞到障碍,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罗兰注意到荣光的双手紧紧纂捏成拳,手背表面皮肤被绷到极至,露出被淡青色血管包裹缭绕的清晰骨节。他的嘴唇紧抿,却仍然能够听到从其口中传来,因为牙齿死硬咬合发出,如同指甲在玻璃表面划过的恐怖声响。
“嘭”
重重一拳猛砸在下去,酒杯、瓶子、文件、各种不同类型的小杂物所有东西,都在那一瞬间被震离桌面,露出幅度不等的空间,又立刻沉落下来,摇晃着,或者略微离开原来的位置,如同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最微渺存在,彻底臣服于狂暴凶猛的绝对力量之下。
“滚离开这个房间,离开红色共和军,远远滚回你肮脏发臭的狗窝里去”
荣光的鼻孔中喷住粗气,仿佛一头受惊发怒的公牛。他狠狠咬了咬牙,控制着手臂上的力量,以能够碰撞出震耳欲聋响声,却不足以造成任何破坏的幅度,再次轮起拳头猛擂桌面,狂怒着咆哮道:“现在就给我滚”
罗兰平静地陷入沉默。
咆哮与怒吼仍在房间里徘徊,夹带各种侮辱性字词的声音,在颇为广大的空间里震出一道道回响。几分钟以后,荣光脸上的怒意终于略有收敛,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恢复平缓,罗兰才侧身拿起摆在桌子侧面半空的酒瓶,将两只阔口玻璃杯倒满。
“喝一杯。”
她端起自己的杯子,高高举至鼻尖部位,示意性地抬了抬,说:“博士用过的杯子很干净。放心吧她没有肝炎之类的传染病,也不是爱滋携带者。”
这句话,显然带有嘲笑意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疯狂暴怒的荣光却在罗兰说出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脸上紧绷的肌肉,也开始变的舒缓下来。
“不准你侮辱她”
荣光的声音没有刚刚走进房间时那么疯狂,沉寂下来的身体,却隐隐让人感觉到正处于随时可能爆发的边缘。他握住杯子,用指端灵活操控着,在手心里来回转了转。忽然非常古怪地冷笑道:“作为血脉继承人,我可以给你二十分钟考虑时间。记住,这绝对不是因为敬畏或者惧怕,而是划清楚你我界限的最后表现方式说实话,我对身体里流着你的血这件事,根本不觉得高兴。它很脏,很臭。至于你他妈的根本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怪物”
罗兰淡淡地笑了笑:“我也从未指望过,你会跪到在脚下,恭敬地叫我“祖宗”。”
荣光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半眯着眼睛,其中流露出凶狠残暴的厉光,却没有如同罗兰预料中那般疯狂爆发,只是用没有丝毫商量可能的冷硬口气说:“你,还有十八分钟。”
“你想杀了我?”
罗兰仍在微笑。
【647章】诚服
“你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荣光慢慢玩弄着手里的杯子,却没有想要把酒喝下去的意思:“一只肮脏卑贱的蚂蚁死了,就不会四处传播疾病,不会带来烦恼与混乱。”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已经是我的血液携带者。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否认。”
罗兰的声音很平淡,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不,我拒绝,拒绝承认这种该死的相同”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荣光心底深处最不愿意被提及,也是如同久愈未治,永远不可能复合的伤疤又被再次掀开,彻底释放出被意识所压抑的愤怒和疯狂。他咆哮着用力握紧杯子,“啪”的一声,厚达五、六毫米的阔口玻璃杯被硬生生捏爆。四散流淌的液体,散裂开分朝四面飞蹿的锋利碎片,瞬间铺满整个办公桌。
“你的这些,根本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快乐”
荣光在咆哮,声音里却充满难以自拔的痛苦:“我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没有自由。我只是作为战略威慑力量存在,既不可能上前线杀敌,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这种感受,永远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无形框架在束缚着自己。那就是一个笼子。别人看你高高在上,你却羡慕着蚂蚁能够在自己脚下来来往往,自由自在。”
这番话实在很奇怪。尤其是从荣光口中说出,就更令人难以理解。就连罗兰也无法继续保持一贯的平静与从容,他的脸上渐渐显露出颇为困惑的讶然,思索片刻,说:“你其实可以离开,或者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进化将,应该是目前人类进化链的最高级存在。”
“那只是你的理解。或者应该说,你根本不明白实际情况。正在做梦”
荣光不屑一顾地重重冲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讥讽地冷笑道:“你以为黑旗骑士团为什么迟迟不对我们发动进攻?他们真是如同宣传资料上所说的那样不堪一击?战争,很大程度上需要平衡。当然,谁也没有说过,进攻与防守仅仅只限制在进化士阶段。然而。这种默契已经形成。任何过于激烈的动作,都有可能打破常规。在时间与稳定的最根本前提面前,任何人都没有选择权。”
罗兰没有继续追问。清澈如水的目光落在荣光身上,仔细扫视着这位带有自己血液的强大创造个体。大脑与病毒之间的争执,又在身体内部激烈展开。尤其是病毒,正在声嘶力竭拼命嘶吼,叫嚣着想要猛扑上去,从荣光身上撕下一块鲜肉,嚼烂,吞咽。
“我们其实可以好好谈谈。”
良久,罗兰终于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杯子,收起眼睛里的冰冷和敌意,诚恳认真地说。
这句话实在太过突然,即便是荣光自己,也从未想过居然会从罗兰口中说出。他惊愕地看着对面,渐渐地。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其中,充满了明显可见的森冷寒意。
“谈什么?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共通点,也不存在可能用作勾通的话题。”
他毫不客气地挺直身子,从罗兰手边抓过酒瓶,仰脖灌了一大口。将半空的瓶子重重按在桌面上。喷吐着刺鼻的酒气,脸上满是被酒精刺激下产生的烈红,以及来自身体内部无法遏制的愤怒,“嘿嘿嘿”地狞笑道:“我知道你的弱点。也知道你必须吃了我才有可能再次进化。你以为这可能吗?”
强烈的生物气场,将罗兰死死压制住。他没有继续对话,而是冷静地注视着荣光面部表情变化,以及身体四肢的动作。虽然不明白刚刚那句话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刺激效果,但是他很清楚荣光已经被彻底激怒,随时可能发起攻击。
如同为了证明他的想法完全正确,“咣当”一声,整个办公桌突然被荣光一拳砸得粉碎。伴随着四散飞开的灰尘与木屑,被墨绿色军大衣包裹的魁梧身躯也猛扑过来。没有掩饰动作,也没有言语上的恐吓与威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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