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篱爸苦着张脸,稀里哗啦地只管编手里的篓子,转得溜圆。
“凤羽不也见天地过来帮忙吗?你看,如今我都不用自己剖篾条,全包在他手里!”
玉篱妈听了更恼。
“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没事找事?!”
玉篱爸不敢再多说,妻子说什么,赶紧答应一声又点点头。
两人一个听一个说,间或鸡鸣鸟叫,玉家院子里倒不显冷清。
王七婶推门见来,看到这个情景,对玉篱妈羡慕不已。
“你也算出头了!玉篱有了着落,大兄弟也凡事依你,还有什么不顺心?哪像我,三平这才上高中,再加大学几年,可得还有个小十年得卖力往前奔!”
说得唉声叹气。
玉篱妈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你这是怎么?你那大家子人啥时候敢不听你的?”
王七婶直翻白眼,”我倒也指望他说话做事靠得住!我一个妇道人家背靠大树好乘凉!多美的事!就只你看他啥时候能不让人操心?”
玉家夫妇听了,都只笑不言语。
王七婶叹口气。
“算了,大半辈子说这话,你们也听厌了。”
拉了椅子坐下,神色有些尴尬。
“眼下这鱼苗可真难找!家家塘子里的鱼不是跑光。就是卖光,远远近近,十里八乡,都不在出苗的时候……”
支支吾吾地,一点儿也没有平日的爽快劲儿。
玉篱爸不说话。
玉篱妈恨恨地看丈夫一眼,清清嗓子笑道:“那怕什么!王凤羽不是都找好了吗?”
说到这个。玉篱妈脸上的笑也有点儿不自然。
王凤羽才从监狱回来的第一天就过来见玉家两老。当时就说要帮玉家和王家找鱼苗。事后玉篱妈只当他临时说得场面话。还跟父女俩说,随口就应承的人靠不住。
过了几天,净湖的水退去。王凤羽天天在湖边忙活,不仅把白鹭滩上的房子收拾规矩。连玉家的鱼塘棚子也帮着重新搭起来。玉篱妈给塘子消毒,放水,他也跟着旁边学。昨天天快擦黑时。又过来跟玉篱妈说,今天就去舀鱼苗。还想得很是周全,让王七跟着去。男的力气大!
玉篱妈讪笑,
“他们一大早去,赶晌午就能回来!塘子里都收拾妥当了?”
王七婶支支吾吾,苦着脸,
“他们早回来了……”
玉家夫妇唬一跳,
“都回来了?也不来说声?”
两人都急急忙忙起身要去塘子里帮忙。
王七婶忙拉住两人。
“回是回来了,可鱼苗又没了……”
玉家夫妇愣住。王凤羽找的鱼苗它不在本地。是托了他以前在鱼市上认识的一个贩鱼的人在外县打听到的。这边天不亮一车鱼送过去,刚好借空车运回来。说起来是挺折腾人。
玉篱爸问:
“是给其他人抢先了?”
王七婶哭丧着脸。
“没!人家把鱼苗备得妥妥地!还防路长都使上了氧气。”
玉家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不挺好?咋又没了?”
王七婶一咬牙,
“来的路上,让老七盯着点儿,可老七犯糊涂,光防氧气去了,水漏一路没觉察,鱼苗闷死大半在底下!”
玉篱爸和玉篱妈呆住。合了合嘴,见王七婶自责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啥好。
玉篱爸喃喃道:
“让凤羽重新再找吧。”
玉篱妈想起来,
“王凤羽呢?他捞鱼摸虾惯了地,七哥没在意,他该想到呀!”
王七婶赶紧摆手。
“可怪不了他!车坐不下,他让给老七,自己去搭车这会儿还没赶回来!”
看看玉篱爸迟疑道:
“鱼苗嘛,现成有!那家都还有鱼,一起来的两个师傅说咱们再要的话,他们帮咱们捎信!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玉篱妈急道。
“只是咱们一万多块钱就这么没了!都怪老七!”
王七婶气得跌脚,大骂王七。
九月份,要找指头长短的小苗几乎不可能。好不容易找外县这家,都是小巴掌般的成鱼苗。玉家和王家加起来,一共是一万两千块钱。早起,玉篱妈才把从银行取来的六千块钱交给王七带去。
玉家夫妇也默然了。要是再买一回,六千块钱又得出去。
可不买就这么让塘子空半年?
玉家夫妇也踌躇起来。
王七婶巴巴地望着两人,
“师傅还在大路边等着……”
玉篱妈试探,
“没全死光吧?”
王七婶神情狼狈,
“还剩百把条,放下去了,不知道能不能缓过来……”
玉篱妈吸口气,
“买吧!我和你一起去跟师傅说好,给那家定个时间又去舀鱼!”
两人急急忙忙出了巷子,贩鱼的师傅还正等在大路边。
王七婶换了笑脸迎上去。
“郭师傅,我们定了!再去舀!还得麻烦您给那边招呼一声!”
闻言,一个高瘦的年轻人应声从车里跳下来。瘦长脸,皮肤晒得黑黑的,看年纪也只三十上下。
姓郭的年轻人冲王七婶答道:
“顺路的事,别客气!”
又特地冲玉篱妈点了点头,嘿嘿笑道:“说起来我们也有责任,垫车的油纸往常都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戳了个洞!”
王七婶闻言,瞪眼站在一旁的王七,也跟着笑笑。
郭师傅说:
“回头我跟那边讲讲,把价压下去些,两次加起来两万多块钱的鱼,不少了!”
王七婶和玉篱妈高兴起来,
“那再好不过!就麻烦小郭师傅了!”
姓郭的年轻人摸摸头,一副憨厚样儿。
“叫我小郭就好!我跟凤羽认识多少年的熟人了,甭客气!”
又说联系好就通知这边,跳上车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王七婶见他腼腆的样子,生出几分好感。玉篱妈一听王凤羽的名字,脸色却沉下来。
两人站路边,看着小郭那辆小货车开走。玉篱妈对王七夫妇说:“七哥那么大年纪就不该让他来看鱼!这王凤羽做事不稳妥!”
王七夫妇哑然。
正说着,玉篱妈顿住,愣愣地指前面,一脸不可置信。
“那是王凤羽?”
王七婶顺着看去,王冬儿家店子前的空地上,王凤羽木雕样站得直直的,脖子上挂了个穿得红红鸀鸀的女孩子……
三人都惊讶不已。巷口距离王冬儿家不过二三百米,那女孩子衣着时髦,一头齐腰长发不比玉篱的差,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王凤羽先前谈的那个对象,叫小夏!
玉篱妈拧眉眼也不眨地瞪着那里。王七婶暗道一声糟糕,想喊出声,又忍住。
王七婶拉拉玉篱妈,
“走!咱们看看去!”
玉篱妈不言语,脚下生了根似地站那里不动,只舀眼盯住王凤羽。三人就站巷口,引得大路上上下下来往的人也跟着打量。
好一会儿,王凤羽抬头看过来,恰恰和玉篱妈的眼光对个正着。就见王凤羽急急忙忙往边上招手,王冬儿窜了出来,两人将那个叫小夏的女孩子分开。王凤羽匆匆往三人这边跑。
玉篱妈始终一眼不发。待到王凤羽跑到跟前,踮起脚使劲一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王凤羽脸上!
“啪”地一声,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都停下来诧异地望向这里。事情来得太快,王七婶夫妇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闹崩
世人都说打人不打脸,何况是高高大大堂堂男子汉?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当着众人的面……
王七婶和王七紧张地站到玉篱妈跟前,对面是高出三人一大截子的王凤羽。
王凤羽愣愣地望着玉篱妈,黑漆漆的眸子闪了闪,最后又暗下去。三人离王凤羽很近,良久听到他沉沉地吸了口气。
“小夏她爸出了事,她喝了酒醉得稀里糊涂。我一直当她是妹妹,她这样,我要不管不问说不过去。”
王凤羽平静地说道。
“妹妹?”
玉篱妈气得笑起来。
“我问你,她家里人登过你家门,到你家看过门户,是不是?你到他家帮了大半年忙,是不是?这村子里上上下下,人人都只知道你和她处过!倒是谁明白你当她是你妹子?”
玉篱妈不见丁点儿气弱,越说越声音越洪亮,“就在大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当他们都是不长嘴的?她就这么跟你拉拉扯扯,回头你又找玉篱,你让人怎么看玉篱?!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闺女?”
王凤羽低下头,说道:
“是我欠考虑!”
王七婶见机赶紧打圆场,
“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说明白就好!”
玉篱妈犹自不解气,伸了手指住王凤羽恨恨地道:“欠考虑?你倒也算说对!好好想想,你前前后后做的这么些事,可不就是不动脑子,光想用蛮力才种下的因果?玉篱的心思我明白,她觉得她欠你。可你扪良心说,她真欠了你?她是求你了,还是逼过你?再说,我们家该还的,也做到仁至义尽了!”
王凤羽闻言脸色铁青。
玉家夫妇见状,也觉得玉篱妈话说得的确过头了。
王七婶瞟眼王凤羽。
“说事情就说事情。扯那些风马牛不相干的干啥?”
指指已经开始围上来的人,小声劝玉篱妈:“闹大了,白白让人看笑话!还不是伤自己的脸!”
说罢,王七婶夫妇就拽了玉篱妈往回走。玉篱妈恨恨地瞪眼王凤羽。刚转过头,一声清晰的声音响起。
“等等!”
玉篱妈和王七婶夫妇看去,白婶站在巷口。当头正对着三人。
玉篱妈的眼角收了收,与白婶四目相对。
白婶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里全是怒火。
王凤羽着急地叫了声“妈!”。白婶狠狠地瞪向王凤羽。
“我养了你二十多年,舍不得动你一根头发!在外边也是,你哪回无缘无故就被人甩耳巴子?指头都戳到眼前了,你吭都不吭一声?!你能受,你就不管你妈心里难不难过?”
说着眼泪就流出来!
王凤羽慌了,穿过玉篱妈几个跑过去扶人。
白婶狠狠甩开王凤羽的手,指着王凤羽跟玉篱妈喊道:“玉婶!我这儿子猪油蒙了心!你家闺女看不上。他还厚着脸皮倒贴!好好的亲事糟蹋了不说,连命也差点儿搭进去!这些我咬牙都认了!现如今他误打误撞捡了命回来却还不知悔改!你帮我打醒他!你闺女是天上的仙女。我这小子配不上!来!你帮我打醒他!!”
说话就拉住王凤羽跌跌撞撞朝玉篱妈跟前扯,让玉篱妈再打次王凤羽给她看看!
大路上的人都围拢来。玉篱妈也慌了神。又急又气,眼里噙了泪花,“我家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