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篱妈“哇”一声哭出来,挣脱丈夫将玉篱紧紧抱住。
“胡说什么!她要去,我也跟去就是!”
玉篱呆呆地任由母亲抱着,双眼望着近前的地面毫无神采。
玉篱爸看着呆愣的女儿,渐渐老泪纵横,“玉篱,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考试考砸,爸生病没了一条腿,就是凤羽跟你,也经历了多少事才走到一起!他进监狱的时候你都没这样啊!你怎么了?”
堂堂五尺汉子,在妻女面前忍不住哽咽出声。
许是闹过一场,玉篱一觉睡得特别沉。沉到玉篱自己都觉得睡得太久了,怕爸妈担心,怕王凤羽担心。玉篱使劲挣起身,却发现起来的自己,能看到躺在床上的另一个自己……
玉篱惊愕不已,却又轻飘飘地觉得自在无比。左右四周看看,天还黑漆漆地。玉篱灵机一动,趁天黑没人打搅去看看王凤羽!
玉篱灵巧地转过一个个路口,轻轻推开院门,再轻轻地进了自己和王凤羽的新房。房门上的囍字还那么光鲜,王凤羽静静地躺在床上,有趣的是,还有另一个王凤羽跟自己一样,静静地坐在一旁看。
玉篱惊喜不已,
“你醒了!”
王凤羽站起身满脸喜悦,拥住玉篱左右端详,“你怎么来了!”
玉篱说:
“我想你了!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来!”
玉篱看眼床上躺着的人,
“反正咱们已经在一起,别回去了!你跟我走吧!”
王凤羽固执地拉住玉篱,指指床边。玉篱看去,自己的婆婆趴在床边睡着了,双眉紧皱。
王凤羽笑看着玉篱,
“回不回去咱们都在一起,什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可我们走了,我妈,你爸妈怎么办?无论如何,无论等多久,我都要回到从前。你也回去乖乖等着我!”
话才完,玉篱眼前一亮,王凤羽就消失不在。玉篱惊叫出声,睁开眼来,玉家夫妇,王七夫妇,罗冯军夫妇……一屋子人都焦灼地看着自己。
玉篱妈见玉篱睁开眼,眼泪珠子顺着脸颊落下。
“你可醒了!”
玉篱怔怔地看看母亲,看看一屋子人,迷惑不已。
王七婶哭着说道:
“你睡了好几天了……你说你,你要有个好歹,你爸妈,你婆婆……还有凤羽,他们怎么办?”
白婶被严姐扶着从众人后边慢慢走过来,“你要好好地!凤羽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信我!”
红肿的双眼坚定地望着玉篱。
玉篱愣愣地,刚才的梦犹在眼前。良久玉篱喃喃地,“不会,我知道凤羽不会走。我也不会走!”
到了第二天,玉篱不顾玉篱妈阻拦,一大早起来就帮着母亲忙里忙外。看着女儿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玉篱爸却不敢再多说半句。
早饭做好,玉篱陪着玉家夫妇喝了满满的两碗粥,高兴得玉篱妈眼泪又落下来。玉篱心疼地帮母亲擦去眼泪,
“我错了!!”第一百八十章梦
、第一百八十一章流言
玉篱吃好饭,回到房间将自己用过的被单,床套全揭来洗干净,晾晒好,又把玉篱妈从她家里帮她舀来的衣服,鞋袜都收拾起来装在提包里。
玉篱妈要陪玉篱回去,玉篱轻轻推开母亲。
“这些日子两头跑,您也够累了。我自己回去。”
女儿能想转来,玉篱妈早就不知说了多少句“阿弥陀佛”。玉篱这样说,玉篱妈也就不再坚持。
玉篱提了自己的衣物出门来,穿过小巷,走到通向村南的大路。正值中午,大路边柳树下,田里,屋前,或蹲或站,有不少乘凉躲日头的人。尤其,玉篱家门前大榕树下,井水清凉,浓荫密布,人也最多。
远远看见玉篱走过来,树下叽叽喳喳的人群都静下来。井边正在洗衣服的一个女孩子,衣服都淌出了池子才惊叫一声,醒悟过来。
这个情形,玉篱一路上走来已经了然。才拐出玉篱娘家的巷口,迎面碰上程宏林的老婆,玉篱还没吱声,程嫂子就迎上来,一脸关切,“玉篱,你好了?”
玉篱淡淡地笑笑,
“好了,谢谢嫂子挂心。”
程嫂子咂着嘴,
“可不说呢,虽说你长了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一看就是个命硬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倒下!”
玉篱脸上的笑容僵住。
程嫂子却似丝毫没有察觉,声音一沉,离玉篱更近些,“我认识个人。请她做做法事,多大的事也能化解!到时候凤羽不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关心地拍拍玉篱的手。
玉篱惊讶地看着程嫂子。程嫂子眨巴着眼睛,“我不害你!虽说宏林栽在你们手里一回,可凤羽这事是人命关天的,都是女人我明白!再者,宏林进去出来后,做人老实了不知多少,我还得谢谢你们!你要信得过,随时来找我!也省了多少流言蜚语不是?”
玉篱看着程嫂子。程嫂子一脸坦诚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玉篱轻轻点头,“嫂子不用谢我们。你说的事,我回去跟我婆婆商量商量再说。”
和程嫂子分开,玉篱一路走来,果然有许多人指指点点。玉篱装做没看见,只管走自己的路。
前面传来女孩子的惊呼,而后,有人扑通一声跳进水塘前的沟里帮女孩子捞起衣裳。
玉篱瞟一眼。又埋头往自己门口走去。
“亏老天保佑!当初要成了,不娶进个扫帚星?”
有妇人愤愤地说道。周遭只有哗哗的流水声,一大群人都不说话,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就异常响亮。
玉篱脚步一顿,想想又继续往前走。
“高高大大的小伙儿,一转眼就成了半死人!我想想都后怕!当初大飞去求。她还看不上!这是祖宗积德,老天保佑啊!看看她才进门多少天?凤羽妈进医院,凤羽成什么样!她还有脸回来!”
玉篱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大飞的妈王二婶,眼里渐渐被泪光蒙住。
一双双眼睛盯着玉篱,一片肃静。有人轻声劝王二婶少说两句。
王二婶头一昂,跨过脚下的衣服走到玉篱跟前,伸长了脖子对着玉篱,“你不是病得起不来床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告诉你。我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你别把晦气带来!”
玉篱家和王二婶家就两隔壁。玉篱家的土墙。王二婶家垒的砖墙,两家中间隔了条肩宽的小夹缝。
玉篱哽咽着,仍强自镇定,
“这是我家。”
“啧。啧!”
王二婶冷笑,
“你家!眼看好好的一个家就要被你弄得家破人亡,还好意思说是你家!要是我,找块石头撞死,也省得祸害亲近的人!”
王二婶这话一说,旁边的人都倒吸一口气。有人出声阻止王二婶,王二婶偏偏还上前一步,不知死活地伸出半边脸来,冲玉篱喊道:“来啊!你上次不是想打我吗?我成全你!没教养的野丫头!”
玉篱双手紧紧攥着从娘家带来的提包,攥得指间的骨节微微发青。这样的场面对于玉篱来说,早已经是小菜一碟。说的话风吹掉,要在平常,只需一笑而过。可现在的情形,玉篱觉得自己受辱,就等于在打王凤羽的脸。
玉篱沉默半晌,强强压住气得微微颤抖的声音,“二婶,远亲不如近邻。凤羽现在虽不能动,可他终究有一日会缓过来。我婆婆也是,人年纪大了就爱得个头疼脑热,这不也治好了吗?您是长辈,世间的事,起起伏伏,您该看得更透。何必把别人往绝路上堵,更何必不给自己留个余地。”
王二婶张大眼睛,良久看看众人,又看看玉篱,最后气哼哼地,“胡搅蛮缠!扫帚星!狐狸精!”
这已经是语无伦次,开始谩骂。
玉篱攥紧包的手微微发抖,冷冷地盯着王二婶的眼睛,始终还是没动手。旁边有人来劝两人,王二婶顺势迈上一步,就去撕玉篱的衣服,“滚!扫帚星!”
大热的天,玉篱因为怕冷,已经穿的是件长袖的衬衣。即使这样,玉篱的衣袖子还是“刺啦”一声被王二婶从上臂那里卸下来,露出的大半条雪白的胳膊上,留下两道鲜红的指甲印。
玉篱又疼又惊。看样子王二婶今天并不同往常,冷嘲热讽占几句便宜就算。玉篱不解,即使自己真如他们传的是扫帚星,也碍不着他家什么吧?
玉篱惊疑不定间,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握紧玉篱,将玉篱往后拉。玉篱感觉到手里的温热,回头看去,却是静静。
静静脸色沉沉的,
“姐,别理她!咱们回去!”
玉篱再看旁边,三平已经几把将王二婶推得几个趔趄,退到水池子边上。王二婶看是三平,还要开口再骂,三平一使劲儿,王二婶往后仰躺过去,“哗啦”一声跌坐在水池里。顿时,池子里的水四处飞溅,吓得树下乘凉的人惊呼一声跳起来。
王二婶在水里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脚下滑溜溜的青苔却不容易落脚,一闪,人又歪下去坐在水里。如此折腾了几回,终于放开嗓子杀猪般的尖声哭叫起来。
三平恨得牙痒痒,捡起水井旁的一块大石头,“砰”地一声砸在王二婶旁边,又是一阵水花四逸。这时,王二婶才吓得脸上血色全无,立马噤了声。
玉篱见到这个情形,嘴唇动了动,最后终于什么也没说。拉了拉静静,喊上三平,三人一起转身进了院门。
树下乘凉的人纷纷散去。王二婶终于一脸惊惧地扶住水池边的石壁勉强站起,浑身上下湿漉漉地,犹如只落汤鸡。
王二婶呜呜地哭起来,
“好你个小狐狸精!你等着!”
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
玉篱三人进了院子,白婶就坐在灶房门口的一把小竹椅子上,面色沉静。玉篱心里一揪。仅仅隔着扇大门,刚才在家门口闹一场,婆婆百分之百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玉篱干涩地叫了声,
“妈……”
白婶手里舀着蒲扇,用扇子指指灶房,“快去喝碗酸枣汤,大热的天,解解暑。我们听到你说话就给你备着,汤都不凉了你才进来!”
说完,目光投向天井上方的天空,
“往后再遇上这事,就跟三平一样,牛鬼蛇神一律打回去!”
玉篱听婆婆这样说,顿时心里一热,含糊地“嗯”一声,赶紧快步低头走进灶房,将严姐手里的碗接过来,一口喝下就说去看王凤羽。
玉篱说要去看王凤羽,三平也要跟过去。静静轻轻拉了三平一下,三平赶紧停下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对着天井的大窗户和对着屋外秧田的小窗户,两边玻璃窗都大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