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玉篱一字一顿,
“凤羽年前花了好几百块钱买了个打火机,为了让程宏林引他去赌场,就给了他。如今这东西插了翅膀自己跑到犯案现场,就成了凤羽作案留下的证据!”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使劲眨眼望向天上。
“凤羽不喜欢抽烟……他还不是看邓四喜,才跟着学……”
玉篱再忍不住,哇一声蒙住眼睛冲出门去。
已经将近两天了,玉篱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论丈夫或是女儿,还是对门最要好的王七婶,说的话,做的事,她都不回应。
王七婶看着玉篱的目光,复杂至极。但见几天来,她苍白憔悴的样子,又不好再多说。双平回来,母女俩私底下叹气。
“到底我还是她干妈,那边要是有什么话说,你得劝劝!”
王七婶跟女儿说。
双平紧锁眉头,
“合着我就不忧心?!从小就亲姊妹一样长大,要是过去了,往后也能互相帮衬。可纸包得了火吗?说是肯定要帮她说说,可就算成了又怎样?不知四哥还会不会死心塌地对玉篱好。毕竟有了疙瘩,都是人不是?”
听双平这么说,王七婶不禁骂起来。
“肯定是那混小子惹得!清清白白一个大闺女,就这么给毁了!往后还到哪里找好人家?!”
眼睛泛红,
“做妈的心,都一个样。我眼瞅你婶这几年,要不是还有个玉篱撑着,早就没那精神气儿。往后她可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三章绝
母女俩合计,王七蹲在一旁欲言又止,末了也跟着重重叹口气。提上烟袋又往对门玉家去。
玉篱正在升火做饭。自打前天,玉篱要不动手,玉家两口也就不再吃一口。茶不思,饭不想,看着就让人揪心。
玉篱一颗心还惦记王凤羽,这边爸妈又是一副心灰意冷的光景。人要照顾,一院子的家禽,还有个大塘子……不知是眼泪已经没了,还是自己已经变成行尸走肉,反倒也没觉什么,睁开眼就一直手脚不停,歇下倒反而神魂不定。
王七进门来。玉篱手里提着一大桶猪食,摇摇晃晃去给猪喂食。王七赶紧跑过去搭手。玉篱轻轻求他:“您有空就帮我多跟我爸说说话吧……
两天了,玉篱妈躺着,玉篱爸也不走动。王七点头,迟疑了下,忍了忍开口道:“……看鱼塘的时候,我就觉着怪。黑漆漆地,夜里又冷,他怎么会一动不动蹲那里,还那么久……”
叹口气,
“我瞧着,不论人怎样,心是真的。管他有本事没本事,实心眼的好!等过了这头,他出来了,我跟你爸说说,天无绝人之路嘛,叔以前不就是这么过来得?”
又安慰她,
“那小子向来命硬,你看惹了这么些事,不也好好地?往宽处想!”
玉篱鼻子酸得疼,却冲王七笑笑。王凤羽出事后,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这样安慰自己的人,却想不到是五大三粗的干爹王七。
王七看眼玉篱,
“双平刚到家……说是小四从省城回来了……”
见玉篱不搭话,赶紧又说:
“干爹没别的意思!邓家还不知道这事儿。下午,明日地,保不齐小四就过来,你心里要有数才好!”
玉篱感激地冲王七点点头。眉头深锁。
王七猜得没错。当天下午,玉篱刚在门口跟三平说完话,邓四喜就开着他那辆银色的小车晃晃悠悠进了巷子。
邓四喜下车来,笑着跟玉篱打趣。
“这么久没碰它,快不听使唤了!”
玉篱笑笑,上前去迎他,
“我正要去鱼塘,四哥陪我去走走!”
笑容有气无力。
邓四喜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平静下来。
“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村子。暮色四合,又正是寒冬腊月。一年里最冷的时候,放眼望去,田野,村庄,远山……一片萧条。
玉篱寻思良久,几次想说出口,又欲言又止。正在为难,邓四喜却突然沉沉地问道:“是不是月明跟你说了?……”
玉篱讶然。吃惊地看向邓四喜。
见她这样,邓四喜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表情很不自在。含含糊糊地。
“没……也没什么……”
又大大地吸了口烟。
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心虚?玉篱疑惑。成熟,稳重,坦然,一直是玉篱对邓四喜的印象。玉篱不由有些舀不准。
邓四喜打量玉篱。细细的瓜子脸,面颊苍白。眼睛周围肿了一圈,没有一丝神采。鲜艳俏丽的唇瓣儿也寡淡无光,整个人看起来像被霜打过。
邓四喜目光一闪,转开脸看向别处。
玉篱也没想到其他地方,两人一路沉默走到去鱼塘的那条河坎上。玉篱停住看脚边弯弯曲曲的小路。
小路是人过脚从毛毛草草的稞子里踩出来的,不过一脚宽。沿这条路,要嘛去海边的白鹭滩,要嘛就是沿湖一圈的鱼塘,再没其他用处。过去的几年,王凤羽一直在这条路上走……
玉篱久久地注视那条路。稍一斟酌,静静地问邓四喜。
“四哥,不知道你最近听没听说王凤羽和我的事?”
邓四喜一愣,随即舒了口气,
“知道!不就是那些闲言碎语吗?还在大姐那里就……听说了。这个,我也不是没脑子,咱们俩的事咱们自己最清楚,你不用担心那些搬弄是非的!”
玉篱
却疑惑。
“没想到消息传得那么快。可是……”
还没说完就被邓四喜打断。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们俩的事算什么大事,早先你不就跟我说明白了?再说你都不计较……她们,我是男人,难道还比不上你!”
边说就去拉玉篱,脸上又如以前般镇定坦然。
“你看你,这久不见怎么成这样了?很累吗?”
玉篱微微侧身,躲过邓四喜。邓四喜的手悬在空中,两人都有些尴尬。
“难道还有什么事?”
邓四喜不解。
“我……配不上四哥,咱们要不就算了吧……”
黄昏的时候,净湖里上来的风很大,吹得河坎上的柳枝东摇西摆,大河里的水也腾腾地流个不停。邓四喜愣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玉篱大大地吐口气,拔高声音。
“四哥,我不想结婚了。是我的错,你怪我吧!”
秀气的双眼望住邓四喜的眼睛。眼里红红的血丝清晰可辨,看起来疲劳而无奈。
这双眼睛坦然地望定邓四喜。邓四喜没来由地心一紧。
“月明跟你说了是不是?”
听他又提这话,玉篱莫名其妙,摇摇头。
“好吧,怪我……可是,玉篱,我一直想娶的人是你!这样事我真不是故意地!”
邓四喜却脸色一沉,急切地解释。
“娜娜……已经答应我去……舀掉了……,咱们以后还一样,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好不好!”
一把将玉篱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一脸恳切。
玉篱顿住。回味了几次他的话,突然想起静茹跟自己提的事情,等明白过来,震惊不已。
原来,静茹跟自己说的并非空穴来风。娜娜她,有了邓家的孩子,然后李婶还专门跑去省城?
玉篱定定地看着邓四喜,一时不知是该伤心还是该松口气……
邓四喜脸上却挂不住了,又低低地恳求。
玉篱回过神,慌忙抽脱邓四喜,连连摆手,“四哥,别这样!孩子毕竟是你的,再说娜娜那样能干,将来肯定是你的好帮手!”
邓四喜脸色更难看,
“……那天喝多了,心里也烦!稀里糊涂不知怎么就跟她走!玉篱,我真没想过跟娜娜要怎样,你就……就原谅这一次!我的为人,你难道不清楚?!”
握住玉篱的双肩,捏得人生疼。
“四哥说不是故意肯定就不是!”见邓四喜急,玉篱赶忙宽慰他,“我不怪四哥!”
玉篱这话,却让邓四喜五味杂陈。
“你以前也这样说。到现在,还是这么无所谓吗?”
玉篱没回答,迟疑了下,
“四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凤羽,凤羽他又出事了!”
说就眼泪汪汪,泣不成声。
好容易静下来,还有些哽咽,
“说是他杀了人。可其实他是为了帮我才惹上这些灾祸。四哥,一想到他,我就心疼,我要跟你结婚了,我这辈子就算活,也不是人。四哥,是我对不住你!”
这些话,玉篱想了许久。现在一鼓作气跟邓四喜说清楚,沉在心底的那股阴冷往上冲出来,伤心地抱住邓四喜就哭得个昏天黑地!
邓四喜僵住,一动不动。愣了好一会儿,轻轻用手拍玉篱的背,嘴角紧抿。
跟邓四喜把事情说清楚,两个人折回村里。邓四喜也没再进玉家门就自顾离去。玉篱望望父母紧闭的房门,默默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到天将黑尽时,三平气喘吁吁地又来找玉篱。
“姐!我见到张师傅了!”
从前天把钱送去给张镇后,玉篱再脱不开身出门。幸好暗里三平也在两头跑,这才帮了玉篱的忙。
玉篱赶紧放下手里的碗筷,让他慢慢说。
“羽哥还在看守所,张师傅见过人,说是还好!”
玉篱忙不迭地点头,又催他说打官司的事。
三平瞟眼玉篱,有些迟疑,
“张师傅说是在找律师,又说暗里还得托关系……他们也不跟我说,不过我偷偷听来的,好像缺钱……”
玉篱沉默。
三平赶紧安慰她:
“张师傅说要把车卖了!姐,你别担心!”
玉篱抿嘴。把三平送走后,独自一人坐在灶孔边发呆。
钱,又是钱。因为钱,玉篱爸出事。因为钱,塘子被人惦记,然后退学,然后把王凤羽扯进来……到最后,还是得钱去解决。可眼下自己哪里去找钱?玉篱觉得又走到了一条绝路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绝
、第一百一十四章筹钱
玉篱忧心忡忡地过了几日,听说王凤羽他妈白婶病倒住院了。
王凤羽家除了他自个儿,就只剩他妈一人。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玉篱也不只一次担心白婶单独在家可怎么过?刚听静茹说起这事,就从鸡窝里搜罗了一小篮鸡蛋让静茹捎给翠竹,喊二富去看人的时候悄悄带去,别说是自己给的。
静茹轻轻蹙眉,劝玉篱,
“二富,冬子和凤羽都要好,有他们俩儿照看白婶,不会有差错。你先把婶婶和玉叔顾好吧。”
听了这话,玉篱低下头。要在往日,总要羞得脸红筋胀才算数。可如今面对静茹略有些责备的眼光,却脸色平静。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