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声音越低。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能找的人也找了,就是砸锅卖铁,大不了咱们用钱去填!”
一点点儿把这些天找的人,办的事都跟玉篱说清楚。末了安慰她,“你也别太急,稳着点儿。有什么事来问就是,三平一个小娃娃话都传不全……”
一时,张镇那间塞满杂物的小平房里寂静无声。一老一少都低头默不做声。
隔了许久,张镇抬头望向屋顶的横梁。
“……如果还不行,许就是天命。以后看顾点儿他妈,就什么都在里边……”
“他不会有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玉篱再听不下去。不等张镇说完,急声打断他的话。
“你们想办法,我也去找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有事!他明明就是冤枉的,难道还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不会的!!”
张镇不说话,默默吸烟。
玉篱见他这样,一刻也呆不住。扔下那些钱,转身急匆匆出了小巷子。
等她绞尽脑汁想好措辞找到周礼书那里,才知道学校放假,周礼书早已经回了老家……
玉篱拖着疲惫的身子沿路往回走。从净湖过来的冷风,凛冽得像刀子,将耳朵刮得红通通。隐约间,断断续续的炮竹声若有若无。玉篱这才想起,今天已经到了小年。
心里一热,玉篱小跑回到家。玉篱妈仍旧在床上躺着,玉篱爸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撵几只健壮的小鸡仔儿,折腾得屋里屋外漫天灰尘。
玉篱心绞得生疼。赶紧把父亲扶坐下,几下将几只鸡仔塞进棚子里,又一通忙活,重新弄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香肠,腊肉,板鸭……年货都是现成的。玉篱还没回来之前,玉篱妈一点点儿早就全备好。还笑说今年事事如意,多做一些。闻到桌上熟悉的味道,远远近近又是声声催人的爆竹声,玉篱爸默默坐了一会儿,起身进屋劝妻子。
“天大的事,吃饱再说。”
玉篱妈一声不吭。
玉篱爸站在床前默了半天儿,又劝得前言不搭后语,
“今天过年……再闹,兆头不好……”
玉篱就紧跟在自己父亲身后,眼巴巴看着床上。只见母亲微微动了动身,耳里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过了一会儿,仍旧动也不动。
玉篱鼓足勇气,轻轻求玉篱妈。
“就您和爸两人,我到灶房吃去……”
玉篱妈突地从床上坐起,单手指住玉篱,又深深喘了口气,才嘶哑地喊出来。
“你!……”
刚出声,就又接不上气。捂住脖子咳嗽不止。
玉篱爸见状,赶紧上前拍妻子的背,玉篱一转身端了温水进屋,却被母亲反手全打翻在身上。
一大茶盅水瞬间将玉篱的前襟濡湿。玉篱一声不吭舀来拖把将地上的水渍染干净,又倒满一盅放在床头,默默走开。
寒冬的夜晚,星星特别明亮。一点,两点,三点……看起来又近又远。玉篱静静靠在堂屋的门框上。费心弄好的一大桌饭菜早已经没有了热气,一只腊鸡头蹲在盘子里傻傻地望定自己。一抬头,门外是漫天星斗。浩瀚苍穹迎面而来,玉篱觉得自己又有了力量。
第一百一十五章奔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交易
刚过小年,天突然转阴。一大清早,厚厚的云层将头顶的天空遮得密不透风,就是远处的山尖也淹没在重重云团里。
邓月虹站在娘家院子里的露台举目远眺,摇摇头。走进正屋一侧的灶房。
“世事无常,你看就是这天,昨晚还晴得好好地,一夜起来就是另一翻光景!人也是,本来好好地,平白无故又惹这么多麻烦!”
边说就狠狠瞪一眼弟弟邓四喜。
邓四喜正在灶台前舀着把挂面。锅里的热气云蒸雾绕地上来,他慌慌张张地侧脸避开,弄得手忙脚乱。邓月虹抱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并不去帮忙。
“这都是你该得地,要我说还轻了!”
邓四喜木着张脸,不做声。眼泡肿肿的,往日里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一头寸板也胡乱向四周刺开。看样子就是没睡好。等好不容易将面下了锅,看眼邓月虹。
“你不平常就夸她夸得厉害吗?这下不遂了你的心意?”
“pi话!”邓月虹又瞪一眼,“是你娶,不是我!我在说,你在听!到头赖我头上?”
说着自顾从碗柜里舀出两副碗筷,自己动手调好酱料,又去捞面。
邓四喜站在一旁扯扯嘴角。上前帮邓月虹将白瓷碗里装满面,又找出个托盘放上,双手捧上跟在邓月虹后边往正屋走。
到了屋门口,邓四喜停下,小声哀求邓月虹。
“我一说话妈就急,全仗你了!”
两姐弟说妥才相继进了堂屋。
堂屋里,邓家老爷子和李婶都端端正正坐在中堂上。面色阴沉。昨天小年,邓四喜买好拜年的礼信说是要去给玉家走礼。当时李婶就拦下来。儿子和玉家闺女关系在这里,他却又和别的女子有了那种事,的确是理亏。邓家二老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跟玉家张这个口,王家村的闲言碎语恰好传过来。邓家两老气愤的同时,心里也大大舒口气。事情到这里正好互不亏欠。哪里还能再自己凑上去理不清?
邓老爷子一手夹着烟。寻思良久,瞟了眼堆在桌面上的礼信低声跟李婶商量。
“要不我走一趟,把这事跟玉家交代清楚。一来,礼数上情面上就都全了。毕竟亲热过一场嘛。日后也好见面。二来,长辈出面,这事也就算铁板钉钉地了结了。小四再怎么弄就都不能成不是?”
李婶闻言,有些意动。还没答话,邓月虹姐弟走进屋来。邓月虹瞟眼父母。从邓四喜手里一人捧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给二老。
“这可是小四亲手做的,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地儿,您二老抓紧吧!”
李婶仍旧唬着脸,邓老爷子却从小就爱这个性子稳当随和的长女,见女儿四十好几的人了,却像个小丫头似地撒娇哄自家开心,一双不大的眼睛立马眯起来。
“难得回家过次年。又弄得不成样子。大过年的,倒让你一家三口分开。”
说着接过一碗面。又瞪向儿子邓四喜。
邓四喜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只管低头抽烟。邓月虹看看,又给李婶添了道茶,放软声音。
“小四也知道错了。都是一家人,敞开来,把想法都说说,疙瘩解开了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是不是?”
邓老爷子点头。
邓月虹一见,瞟眼母亲又接着说:
“娜娜,先头我是一百个赞成地。有了她,方强那一伙儿人以后就跟小四抱成了团。最重要的,女方家境,人材,见识都看得见,又漂亮又能干,双全不是!”
李婶听到这话,频频点头。
邓月虹却话锋一转,轻轻摇头,
“可这次她故意设计小四……我却觉得真不好!”
李婶急了。当初她和邓月虹背着邓四喜私下商量,权衡来权衡去,最后还是定了玉家。可此时事情不一样啊。娜娜肚子里怀了邓家的骨肉,月亮再好,它还挂在天上。馍馍不耐看,可能马上吃进嘴不是?
想到这儿,急忙打住邓月虹的话,
“别说了,别说了!一团乱麻,越理越乱!这次我做主,横竖就听我一回!玉家那里该怎么让人安心,你们放手去做,就当咱们吃回亏,也不用吝惜那点钱。只是娜娜这里,我要抱孙子!”
说完起身就要进屋。
邓四喜见状,立马起身拦住母亲。
“不就是想抱孙子吗?过完年立马结婚让您抱上!娜娜她真不成!她要心里有我,能用得了这一手吗?您想孙子就不管您儿子我有没人疼啦?!”
李婶张口结舌,用力狠狠打开邓四喜的手,“你有脸!你一个男子汉,我就不信她还奈何得了你!得了便宜就好好给我认了!”
听了母亲这话,邓四喜却脸色一沉,眼神暗下去。以前他也只觉得娜娜泼辣能干,嘴不饶人,可心地还是比较单纯的。毕竟有个方强摆在那里不是?谁知道她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想得到用药害人这事,并且还真下得了手。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一起做事赚钱也就算了,过日子,绝对不行!
邓四喜声音一冷,
“那也行,让她生下来吧。我养!结婚绝不可能!”
邓家两老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李婶指住邓四喜声音发颤,“那你想怎样?玉篱?”
说到这里,略一缓又大声吼邓四喜,
“她又能干净到哪里去!你走出门去听听,传得有多邪乎!你有那脸,我和你爸这把老骨头不经折腾!老了老了,人前人后还给人指指点点……”
两母子僵持不下。堂屋里一时俱静。一阵冷风从洞开的大门送进来,李婶一头白发毛毛草草,看起来憔悴无比。
邓月虹见母亲说着说着就有了哭腔,心里老大不忍。用眼神治住邓四喜,上前扶住母亲轻轻坐回去。
“说去说来就是为孙子!我倒想了个主意!”
又安慰好了母亲,这才说开来。
“这事,弄得方强也是很恼火。他跟我说过,咱们要怎么做他不插手。我想了想,娜娜和他虽不是亲兄妹,咱们也得顾及点儿才好。就按小四说的,让娜娜生下来也行。只是就得好好补偿她才行。结婚嘛,还是选玉家的闺女。不是说嘛,她是个性子好,心胸宽的。想来容个小毛头该不是问题。再者,她沾上了那些流言蜚语,咱们家这样已经够宽宏大量了不是!”
邓四喜等邓月虹说完,连声附和,
“别听外边那些风言风语!玉篱的为人我最清楚,清水似的,一眼就看透!就算有什么,她才多大?几年也就淡了。总比娶个不省心的回来闹一辈子强!”
邓家二老你望我,我望你,见自己一双儿女说的也不无道理,跟着迟疑起来。末了,邓家老爷子问女儿,“这样不合适吧?一进门就当妈,玉篱毕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闺女。我看玉家怕是不会答应。”
邓月虹看眼邓四喜,
“这个我和小四有办法。那闺女孝顺又心软,顾及得多也就最好说动。至于她大人那里,事到如今都闹到这步,恐怕也没更好的选择。我看不会有闪失!”
邓月虹话落,邓家老两口相顾无言,面上都有些不自在。问邓月虹,“你们想的什么办法?”
说起这个,邓月虹也有些难出口。恨恨地盯了眼自己的弟弟,讪笑道:“不都在传玉家闺女的瞎话吗?这事小四清楚,其实是那小子帮了玉家些忙,结果才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