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直到现在擦去他额前的细汗时她才发觉,原来那个欢喜少年瘦了,苍白了,眼角眉梢的忧郁多了,不再发出闪光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那个记忆中稍稍染着几分稚气的少年发生了质的转变,仅用了短暂的一瞬,用他那并不算宽阔结实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国家,撑住了朝中大元的压力,似乎只是为了少年时期,那始终可以用来仰望和崇拜的二哥。
而今……似乎也是如此。
在慕容齐心中,慕容珩,永远都是他的二哥。
唇角兀自浮现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火如歌将用过的毛巾放入宫女端来的铜盆中,换了一块新的。
真是个傻瓜。
这似乎是慕容家族男子的遗传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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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前去西梁的路途十分顺利,慕容珩仅仅耗费了半个月的时日就已经抵达了西梁的边界小城益州城。
由于西梁国境内有三分之二的国土皆为山林,因此剩余的那三分之一的平原地带便因此显得格外珍贵。
而由天启国一路向西北抵达的西梁边界益州城便是地处那一小片平原上的一座小城,占地面积虽不大,却对西梁的商路交通有着弥足珍贵的作用。
慕容珩此行并非为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更是为了平息现如今由凤璇玑之死而引发的西梁国政治内乱。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尽管西梁国仅仅是作为天启国的属国而存在,但也必须扶持一个能够在这片土地上主持大局的人。
即便是傀儡,也必须是有足够分量的傀儡。
坐在马车内远远的看向那些城门内外值岗的卫兵,慕容珩眉目深深,随即放下了车内的窗帘。
盘查的这么严,看来他这封信送起来怕是有些难度。
如是想着,他眉也不皱,呼吸也还算匀称,全然不像心中所想那般“有些难度”。倒是唇角勾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他那模样看起来更像是以此为乐。
她曾经说过她不喜欢只顾自己逞能的男人,那是大男子主义的表现,是封建陋习的弊端。
起初,他并不习惯她的说法,更不喜欢那种说法。而陪她在形态各异的时空中兜了一大圈儿后发现,她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越是于不经意间回想起来的事儿回味起来便越觉得甜蜜绵长,他脸上的笑意在加深,带着一种缱绻的眷恋,如起伏不断的山峦,如绕梁几日的余音,轻易便能穿过时间和空间,一直触及到远在京城的那个人。
眼瞅着自家主子脸上正源源不断有某种看上去像是傻笑一样的神情浮现,展风偏了偏目光,打算把那种严重影响到靖王形象的神色从脑海里踢出去。
事实上,此番进入西梁并非全然如慕容珩所表现的那般令人放心。从接近西梁边境的时候开始,包裹在他们周身的气氛就已经随着目标地点的接近而不断变得紧张而复杂起来。
若不是慕容珩一开始便将暗部赤组的所有人派出来“清理障碍”,恐怕他此时也不会与展风悠哉悠哉的坐在马车上。
“主子。”蓦地,就在此时,展风忽然低低出声,目光也遽然变得凌厉起来。
闻声,慕容珩循声掀开了窗帘,赫然有一队送葬队伍拦在了城门口。
视线只在那群人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后便面不改色的松了手,继而懒洋洋的掀了唇道:“本王查过今儿的黄历了,宜走城串巷,不宜丧葬嫁娶。不必理会那些人,那棺材,迟早要回来。”说着,他闭了眼,似打算小憩般,再没出声。而展风还在思索着他那句“宜走城串巷”,困惑黄历上是否当真有过那样的建议。
慕容珩所乘坐的马车与那送葬队伍擦肩而过,两者像是谁都没在意谁,又仿佛在由各自身旁经过的时候稍作了短暂的停留。至于事实究竟怎样,没人去注意。
丧葬队伍几乎每日都有,经商的马车也是日日经过,一切如常,一切照旧。守城的官兵对此早已习惯,不打算多做盘查,哪怕是现当下较为敏感的时期,他们也不愿意与死人与商人多做任何纠缠。
与死人纠缠,晦气!
与商人纠缠,无益!
益州城不过是个县级的小城,他们这些小小的守城兵丁一年的俸禄不过铜钱两吊,根本不足以令他们为了诸如此类的小事而折损自己的利益。
与此同时,汇聚于此的各路经商之人多多少少都会孝敬这些守城士兵,而这些人也十分配合的在适当的情况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去为难这些“过路财主”。即便日后出了什么篓子,也不过是无凭无据,空口白话,谁都脱不开干系,谁也都担不下全责。
马车一进城便在就近的客栈前停了下来,车内货有不少,人却没有一个。
一路尾随而来的探子们眼瞅着满载木箱的马车被客栈的几个伙计一箱箱卸了下来,却愣是没见着想那个他们想找的身影。
探子们气的跳脚,气的冒火,却是毫无办法。
明明眼瞧着他们一路过来,人呢?
人确实是不见了。
凭空消失了!
此时此刻,就在探子们气急败坏却又困惑不解的当下,在城内东边一宽阔的宅子内,慕容珩正薄唇含笑的望着眼前的人。
“这是陛下托本王一定要亲手交托于您的信。”
结果慕容珩手中的信封却未打开,那人由他进入前厅时双眼的目光便始终追逐在他身上,一刻未停。
察觉到那人的目光,慕容珩笑意不减,目光毫不闪避朝他直射而去,像是要给予对方最恭敬的回应般,直接了当,却不狂妄失礼。
“倘若老夫拒绝呢?”
闻言,慕容珩并不急着回答,倒像是对丫鬟奉上的茶叶生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般,双眸微眯的嗅着。
“益州龙井果真名不虚传,只是香气消散的速度过快。喝茶讲究观、闻、品,饶是失了任何一道程序都令人遗憾。”
自言自语的将手中的茶杯放置一旁,慕容珩将视线重新转回至对面之人身上,微微上挑的眼角里含着锋锐的光,像极了刀尖处的薄刃,只一眼便可剖开对方的皮肤,直达血肉心脏。
对方被他这样的眸光看的周身微震,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他也曾是深宫宦海中佼佼得意的一员,竟为料想在辞官多年后,会遇见这么一位令人不可小觑的青年才俊。
果真还是英雄出少年么……
有些话慕容珩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可坐在他对面的老者却早已经听的透彻。
官场上便是这样,有些话不需要明说,只需暗示便足够。尤其当你面对着的,是个久经官场洗礼的老练对手,便更需如此。
慕容珩深谙此道,也将其运用的无比纯熟。如此,才有了今日与那身份特殊之人的见面和方才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没有在那庭院深深的宅子内逗留太长时间,慕容珩很愉快的表示,天启国并没有插手西梁国政务的意思,更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他最终要怎么做,那都是他个人的事。至于那封信,他看也好,或是直接烧掉,也都是他自己的自由,而他这个天启国靖王绝对不会干预。
一切,全凭他个人的意志而为。
慕容珩是笑着将那句话说出来的,可听在老者耳中却足有千斤分量,一时间令他萌生出许多想法,而那诸般想法的其中一个,便是杀人灭口,剔除祸患。
慕容珩那样的人才,只要尚有一息存活,必将成祸为患,无论是西梁国亦或是天启国。否则,他也不会在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进城前就派出密探,也不会令那二十人的精锐队伍以这种方式从此殒命黄泉。
他恨,却又在恨的同时不得不承认慕容珩的正确。
民到底大于国,民之生乃国之本。他固然对慕容珩的杀伐果断有恨,却终究是难以将西梁国的人民推之皇权更迭的刀尖之上,成为皇权倾轧的牺牲品,那些痛苦和流亡不应由无辜的民众来承受。
最初,他也正是因为过分坚持而被逐出朝廷,逐出一品大员的行列,从此隐居边境小城,却仍旧想着能够重回仕途为百姓谋福。
对慕容珩,他有立场不同的恨,也有欣赏俊才的敬。天启国得此人,乃是国之福,是民之福。
负手立于大宅朱红的门前,西梁国前朝宰相傅昭望着西梁京城的方向,那些原本已然因了岁月的腐蚀而稍稍变得暗淡下去的目光正一寸寸恢复其原有的光泽,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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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珩这一去便是一个月,期间没有任何通信,除了紧跟在他身边的展风和那些赤组成员,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即便是火如歌,也不知道。
许是因为时日长了,纵使淡定如她,也开始隐隐显露出一些不耐的情绪。
用眼角偷瞧着她的云中阙这样想着。
她的脾气似乎比以往更加无从琢磨,除了易怒和烦躁这两项外,还加上了一个反复无常。一个反复无常。
看上去简直就是慕容珩早前时候的翻版,无人能出其右。
眼瞧着就要到了除夕,可慕容珩却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像是人间蒸发般。
火如歌在府上几乎每见到个活着的都要拖进房内好生拷问一遍,每个由她房前经过的人个个都是竖着进横着出,绝无例外,以至于靖王府上上下下无论是仆佣管家还是家丁护院甚至是慕容珩那些个暗部的成员提及火如歌的名字都要闻之色变,个个都要绕着她,躲着她,防她如防虎。
只有云中阙一人,始终追随左右,也只有他一人,是唯一一个经由她摧残殆尽后的苦逼幸存者。
按照云中阙自己的话来说,那便是:“有什么办法?我喜欢她,自然要承受她所有的一切。”
此话一出,从此王府上下与他性别相反的生物纷纷对其抛以崇拜眉眼,性别相同的生物则整齐划一对他表示崇高敬意,云中阙火了,大大的火了。
这日,火如歌吐的一塌糊涂,直吐的没有了“折磨”人的力气,却仍是不忘询问慕容珩的消息。
“我!不!管!你们得给我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就是死!……也得给我……”扒在马桶边儿上,她吐的激情,激情之余还不忘向着身后站成一排的下人发号施令。
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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