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君西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将周心悦推到岩石后便磕磕绊绊的往前跑,枪声又响起来,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顿时明白杨炎那边并未死绝而且火力仍旧猛烈。他翻身滚到另一处掩体后面,狠狠的闭上眼睛,后脑勺狠狠向岩石上撞去,嘴里吐出咒骂。但他很快睁开眼,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把枪,不顾胳膊上的伤,两只手的手枪上膛,屏息喃喃静数:“一,二,三——!”
枪声毫不间断,他像一只大鸟,几乎是用飞的跃出去,两支手枪同时开火,居然能够顶着满天枪雨跑到涵涵面前,受伤的胳膊夹住孩子的身体,一边开枪回击一边硬生生挟住涵涵往岩石这边狂奔。
周围有人大喊“七哥!”紧接着传来无数掩护的枪声,岑君西护着涵涵,烈烈长风灌满风衣,身后散出子弹打在地上击起的漫天尘雾。周心悦从没想过岑君西会双手持枪冲锋陷阵,那样森寒冷然的神色,那样矫捷的身手,肃啸威凌,修罗魅影般散出雷霆之气,让她掩了嘴有种尖叫的冲动。
岑君西抱着孩子一直跑,直到跳回有周心悦的那块岩石后,他才将孩子放下,伸手掏出堵在涵涵嘴里的大团棉布,在受惊的孩子面前,像朝拜信仰的信徒,接住世间珍宝一般的捧进怀里,辗转的带着一股狠劲儿亲了一下涵涵的额头:“涵涵别怕,爸爸妈妈都在。”
涵涵在医院原本也只是刚刚抽了线,并未到应该出院的时候,毛茸茸一头还未张长的短发,脑后的伤疤清楚可见,听到岑君西的安慰根本没有反应,反倒越抖越凶,几乎抽搐一般的一下一下蹬着腿。
岑君西望着这样躺在自己怀里涵涵,起先还懵懂,而后瞳孔急剧收缩,血红的双眼目眦尽裂,飞速的捞起涵涵,嘶哑的嗓音近乎失声的叫着他:“儿子?儿子!?”
“君西!”周心悦上前按住他近乎发狂的身体,要帮他接过孩子,可岑君西却像是无路可循的困兽,抱紧了涵涵生怕她抢走一般,一双黑亮点漆的眼眸变得惊惶失措,嘶吼着问她:“医生呢?!医生呢?!”他问的同一时刻想起来医生就在老珂那边,于是一手抱了孩子,一手抱住她的腰,便往掩体的另一头挪。他的声音在枪击声中显得更加喑哑,挣破喉咙一般的吼她:“抱紧我的脖子!”
周心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也懂得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她只有照做才不浪费时间,于是她照做,而他的一双手将她和孩子全身裹住揽在怀里,开始向山坡下滑去。
山坡足够陡峭,滑下去只有不长的几秒钟,他两只手紧紧地环着胸前的两个人,下巴抵住他们的头顶,尽最大努力的将自己展开铺在他们身下。他的胸膛并不厚实,勉强做了肉垫,努力抬起脖子不让自己的头部和周心悦的手受伤,一路滑下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后背吃了多少下冲撞,只知道被人截住才停下来。
许多人围上来叫他,他辗转清醒,仓促间抱着涵涵便往医生怀里塞,后背上全是泥土,黑色的衬衫有些地方已经蹭破了。
周心悦几乎带着哭腔问他:“你怎么样?”
“还好。”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涵涵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她。
这个时候却猛然一声警笛响起,是警车发出的,紧接着周围响起一片这样的呼啸声。周围的枪声立竿见影的止住,直升飞机飞走,山头顿时一片死寂。
有人沉不住气,低声问:“条子?”
岑君西已经慢慢镇定下来,凝眉思索片刻,唯恐有诈,对一旁的人说:“去看看。”
有人看了情况突然急喊:“我草,七哥!真的是条子!”
警笛声原本就离此处不远,这时候已经由远及近,都能看到红蓝色的警灯交相闪烁,这些车明显早就潜伏在山中,此刻才打算真正收网,老珂在一旁低声说:“七哥,有内奸。”
岑君西心里明白,心下一沉,过了两秒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冷笑,笑没成型,突然一把揪过周心悦的领口,勃然大怒:“你还真叫条子了?”
她矢口否认:“我没有!”
他冷笑,卡主她的脖子:“是么,这么巧?”
她是百口莫辩,她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骗他的,为了逼他走,这一切到底是谁做的,她心里有数,却不能说出来。她觉得自己在发抖,面对这样阴霾的岑君西,他朝她一步步走进,咔嚓一声将子弹压上膛,对着她举起来。
“我不管这是谁做的,我的人要是有一个又折在你爸那些人手上……”岑君西的手枪顶在她头上,两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回去要你和你爸的命。”
她额头顶着黑洞洞的枪口,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反抗或者再辩解,就像愿意任由他开枪打死自己。
“来不及了,”老珂命令所有人收枪,叫岑君西:“七哥,快走,有什么事回去说!”
岑君西并不走,只是把枪放下来,命令老珂:“带着孩子和所有人马上走,你一定要救孩子,我去找关荀。”
五老和老六的人都会跟着他们的领队撤离,但是岑君西知道关荀,没有确定岑君西离开,关荀不会走。他明白,这时候,整座山里的所有信号都已经被监视和窃听,用高科技对战,他们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老珂很急:“你走,我去找!”
“别在这时候违抗我的命令!”岑君西面色阴沉,声音更是透着狠意:“看好了这个女人,我回去找她算账。”他最后吼了一声:“走!”
老珂不再说话,从一旁一跃到周心悦身后,催促她走,可周心悦站在那里看着岑君西,同刚才一样一动不动,后来老珂没有办法绑了她,将她抱走了。
山中的人在想尽法子秘密撤退,警察已经通过扩音系统在喊话,让他们缴械投降。岑君西穿过已经没有人驻守的山顶,另一头关荀果然还在。关荀已经让大部分人撤离,他低声告诉岑君西:“五哥那条路,估计条子还没发现,但是要经过杨炎,走不走?”
他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跟着关荀走。没走两步关荀觉察不对,回过头来,一把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伸手将他的衣服撕开,声音发抖的叫他:“七哥?!”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有演出!三点要过台,紧赶慢赶写出一张,不好看,大家先看着!!
81章
其实岑君西刚才冲出去救沈子涵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又中了一枪,只是那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意识里仅有救涵涵出来的打算;都不知道为自己考虑,后来把孩子救了出来,孩子的样子实在不乐观,他迫于紧急要滑到坡下。那时候他后背就像被人用几把刀子同时割过,痛的头晕压花,最后绷不住晕了过去,但很快就又清醒过来;只顾孩子顾不得自己了。
岑君西穿黑色的衬衣,夜色昏暗;他又隐忍;受伤的事根本没有被人发现,这时候涵涵已经被接走,如果这警察真是周心悦叫来的,那孩子反而更加安全。他这样一盘算,神经一松懈,身体就开始折腾起来,捂着伤口走了一些路,等找到关荀,痛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失血太多导致满目眩晕,嘴唇亦是发青,关荀说什么他几乎反应不过来,只是点点头,踉踉跄跄的跟他走,等到觉得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周围都是一片苍茫,他才被人掐着人中摇醒,明白过来自己刚刚已经晕过去了。
时间很紧,刑警队的喊话已经变成了最后通牒,他人躺在一块岩石上,身下垫着关荀的外衣,意识还有一些混沌,看着关荀,嘴角慢慢向上弯了弯,疲惫的说:“你走吧,我要真被抓住了,说不定就有救了。”
关荀已经撕开他的衣服,他伤口泊泊的流着血,关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只是用打火机照着查看伤势,心中担忧。这样的环境子弹根本取不出来,关荀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又掏出打火机将一支烟点燃塞进他嘴里,而后又将烟盒撕开展平,将一根根烟剥了皮,烟叶又用两手全部碾成碎渣,搁在烟盒上,沿着折叠扣,准确无误的倒在岑君西的伤口上。
岑君西痛的身体狠狠挺了一下,嘴里的烟头都咬得变了形,关荀按住他,等那些碎烟叶完全被血凝住,才扶他起来,将外衣裹在他身上。
烟叶有止血麻醉的效果,伤口很快疼得不像刚才那样厉害了,他努力站直了向前走,疼了一身汗也不准关荀背着他,关荀只好架着他往老五的方向去,刚刚走到山头便传来搜寻犬上山的犬吠声,关荀拖着他步伐加快,斜地里却跑出一个人来拦住去路。
月色里那人低低喘息着,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似乎是因为一路爬山走得太急,还没有缓过来一样。他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站着,但是岑君西和关荀一眼认出来,是程浩。
岑君西怎样也没想到程浩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他明明设下了局让他无法脱身,可程浩这时候就站在他面前,一身的风尘。
程浩的形象与他之前大相径庭,头发凌乱如同茅草,胡茬都已经长满了一下巴,两道黑眼圈印在眼皮下,痕迹尤其的深。他从旁边的一棵树后大步出来,即便这样的形象,仍旧那么镇定,他就站在岑君西面前,抬手掀开关荀的大衣,借着月色看清岑君西的伤势。他问岑君西:“能坚持么?”
岑君西气色很差,却回答他:“还好。”
程浩的唇角微微向下一沉,而后一只手揽到他腋下,一只手捞起他的膝盖,将岑君西整个人横抱起来。
岑君西头并不沉,短短一段时间,仿佛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一样,程浩抱着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他需要医生,我从山底下来,这条路已经被条子封死了。”程浩脸上的表情有一种不容置疑:“现在跟我走。”
关荀却犹豫了片刻,呆在原地不动,程浩回过头去皱眉:“你不信我?”
关荀没有作声,岑君西躺在程皓怀里,半晌阖了眼睛,声音平静:“你怎么回来的?”
程浩抱着岑君西丝毫没有停断,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说:“被海关扣下,送到警察局,打伤刑警,破门,越狱,偷渡,回来。”
按照程浩的能力,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岑君西终于睁开眼睛,表情淡淡的说:“走吧。”
一路走下去,没有岑君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