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一生(出书版)by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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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吻一生(出书版)by云五-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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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现在查出这些病来,还有人对她不离不弃,都是承叶扬的恩惠。
伏苓想起那天夜里——和秦晚舟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的那天晚上,他们相拥而眠的宁静夜里,裴知味在她耳边肩上烙下轻吻的时候,她也问过他:“你怎么和你妈妈说的?”裴知味笑答说:“我说我不要孩子。”她当时呆住,愣很久后问:“为什么?”他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不等她回答他又说:“可能我真是爱你爱到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只能牺牲一下了。”她心跳都险些窒住,他却又低笑出声,“我从小住的家属楼,挨着学校的附属医院,恰好是妇产科的那一边,没日没夜的嘶喊尖叫,叫得我都有心理障碍了。我一想到要让我的女人也来这么一回,”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都能把我给吓傻了。”
即便是后面那个理由,也曾让她感动——她从未听说有男人怕妻子痛而不愿要孩子的。
即便那种怜惜并不专针对她一个人,也足以让她体会到,原来这个男人,心底如此温柔。
现在想来,他的心又的确是温柔的,他一时的失误,造成终身的悔恨,所以肯几次三番这样哄她让她,放弃优秀且和他有共同话题的邰明明,将一切温柔转赠与她,赔上自己的一生来弥补那个错误——在一起的日子里,裴知味待她的确是温柔的,温柔到她几乎要以为他是爱她的了。
伏苓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又或者是太过伤心,那程度无法用时间来计量。有人在她肩上拍拍,她猛地一惊,原来是来时她看到的那群年轻人,有人说:“姑娘节哀吧。”
另一个人把他们已摆下的花束都抽出一半来,凑成一大捧花递给她:“多几个人拜拜,热闹一点。”还有女孩子递纸巾过来,伏苓擦着眼泪说“谢谢”,把那捧花放到墓前,她自己也买了花,蓝色的勿忘我,Forget me not。忽有人低下身,把那束勿忘我又捡起来递给她,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有句话很老套,逝者已矣,生者坚强。我们每次来扫墓,不仅是纪念死者,更为了激励生者。葬在这里的是我们的朋友,告诉我们要珍惜生命,更告诉我们要埋葬过去——即便这段回忆对我们来说刻骨铭心。你来拜的这个人,如果知道记住他会让你这么伤心,我想他也许会希望你忘记他。”
陌生人的好意,让伏苓不知回应,只能一再道谢,她捧着勿忘我出来,路上和他们闲聊,他们很主动地说:“我们来拜朋友。”
“我的是……男朋友,”伏苓轻声道,“你们的朋友,也很年轻吗?”
“不到三十,这还是很努力坚持的结果。”
“一定是很好的女孩子吧,你们这么多人来看她。”
“啊,对,她和她男朋友都很照顾我们。”
“她男朋友,”伏苓好奇问,“没有来吗?”
“没有,他在国外。”
“他——不来看她吗?”
“她病了很多年,”刚才劝她的那位高大男人轻声道,“我们都不知道,只有她男朋友知道她的情况。她走之后,她男朋友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疗,因为那个女孩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所以……你看,好好生活,也是安慰逝者的一种方式。”
伏苓自嘲笑道:“可能我还需要好好学习。”
他们在公墓门口告别,走出几步后伏苓还听到那群人打打闹闹:
“阿时,我一直怀疑你暗恋过燕姐。”
“没有。”
“承认吧,我们不会跟你老婆告状的。”
“真的,你最喜欢管闲事了,就是对胖子最刻薄,你肯定是羡慕嫉妒恨……”
伏苓这回笑出声来,她有点羡慕他们这样冷静的面对,然而她转念又想,他们能沉着以待,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仅仅是朋友。
比如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不就远走异国了么?
裘安挺着肚子上前来:“我就知道不该让你来,看你脸上都哭花了。”
伏苓想想后笑说:“好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真的?”裘安狐疑道,“你——什么打算?”
伏苓淡淡一笑:“也许我应该换个环境吧。”
“你说什么?换个环境?”裘安惊讶地说道,“你想到哪儿去?你现在还……”她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劝她好好养病劝她先养好身体劝她先冷静冷静。最后伏苓握住她手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话是说出口了,可伏苓心里还是茫然的,她当然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像小时候知道上课该认真听讲,考试时要好好检查,要早睡早起锻炼身体,要节哀顺变,要生者坚强,要笑对人生,冲动是魔鬼……所有这些道理她都知道。
她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打开手机,袁锋转了一条微博,满大街乱串的那种名人轶事: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费曼,13岁时与艾琳相识,19岁订婚,订婚后艾琳被查出患肺结核。朋友劝他慎重,费曼却回答说:“我与她结婚,不是出于责任,而是我真的爱她。”
转发理由里袁锋写了简单两个字“加油!”伏苓知道这是写给她看的,袁锋不想公开她的病情,所以没有专门@给她,但她心里清楚袁锋是转给她看的。袁锋搬去公司宿舍,应该还不知道最近的变故,他本意大概是想暗暗歌颂一下他表哥的爱情,然而现在这时候给伏苓看到,却不啻是另一种讽刺。
因为裴知味对她,从来就不是爱情。
起初是身体的吸引,后来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在裘安的楼下被裴知味截住,大概来得很匆忙,身上的白大褂都还没换。
伏苓冷冷盯着他,她很少见他穿着白大褂的模样,只几次去医院的时候看他穿,她还曾夸他说“很有台型”。还有一次,是从香港回来后,在她家里,他说答应老师的讲义拖太久不好意思,带笔记本电脑到她这里来用功——特地换上一身白大褂,端坐在书桌前。
如潮往事,汹涌袭来。
裘安不等伏苓开口,自恃是孕妇,挡在伏苓面前,恶声恶气问:“你还来干什么?”
裴知味皱着眉:“我想单独跟她谈谈。”
裘安回头看看伏苓,伏苓摇摇头,裘安便昂首挺腹问:“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们要讨伐我能不能换个时间?”裴知味眉心紧锁,神色颇有不耐,“我人就在这里,你们什么时候想打想骂想追究都可以!现在我要谈的是伏苓的治疗问题,你是她的朋友,能不能关心一下她的病情,不要陪着她任性胡闹?”
“任性胡闹——”裘安心头火起,正准备痛骂裴知味几句,然而她素来是个软脾气,气了不到三秒钟就意识到问题严重,忙问,“伏苓的情况变严重了?”
裴知味偏过头,看向躲在裘安身后的伏苓:“邰医生说你的药物治疗已经结束,但你迟迟没有去复诊,怎么回事?”
伏苓埋头不言,拉着裘安要她上楼,裘安这时候倒有主意,按着她说:“裴医生说得对,你得好好配合治疗,”见伏苓一脸不平,忙挣开手道,“你跟裴医生好好说,我是孕妇,站不得,先上去了。”
说完她把伏苓往裴知味面前一推,转身雄赳赳气昂昂进电梯去,一点看不出站不得的样子。
伏苓被裘安猛一推,险些撞进裴知味怀里,她稳住身子,胳膊却被裴知味攥住,她使力却怎么也挣不开。他十指修长有力,伏苓想起他曾说:“上手术台的医生手劲都得大”,这回她可有了切身体会。她愤愤地说:“你放开。”他也纹丝不动,她说:“你再不放我喊人了。”他左右望望,然后略显得意地看向她——上班时间,小区里并没有什么人。
“你放开,要说什么你说就是了。”
这回他终于放下手,一副质问口吻:“为什么不去复诊?”
“这是我的事。”
“谢主任那边你该做的检查也没去。”
“我不要你们这群杀人凶手和帮凶来替我治疗!”
“杀人凶手?”裴知味咬着牙,良久后冷笑道,“那你这算什么,玩悲情?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怎么,你这样子,就觉得自己很对得起叶扬?”
伏苓尖声道:“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我是不配,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很配吗?”
他一提叶扬,伏苓顿时变成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那也用不着你管!”
“现在想做贞洁烈女了?”裴知味冷冷道,“那也来不及了,你现在多后悔多愧疚多愤怒也没有用,你跟谁赌气,到头来除了把自己弄得不死不活,还能有什么用?不吃药不检查不治疗,让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以为你这样,到了九泉之下就很有脸去见叶扬?”
“你住口!”
伏苓一耳光掴在他脸上。
“你凭什么来跟我说这种话,”她歇斯底里道,“你才是那个杀人凶手!你有什么脸来跟我说这些话!”
“凭我现在还是个医生,你怎么看我,是你的事,但你还是我经手的病人。”
“哈,怎么,你现在这是愧疚吗?”伏苓怒极反笑,“以为帮我做了手术,把我治好,就可以减轻你的愧疚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永远不要你们这群沾着叶扬的血的人来救我!”
“谢主任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当年的手术!”
“可是他也帮你隐瞒!”伏苓恶狠狠道,“包庇凶手的那个人,叫从犯!他恰好不在学校从医而已,给他机会,他会做和你爸爸一样的事情!”
“我犯的错,你不要牵连他人!谢主任从头到尾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不要侮辱他!”
“侮辱?对,你们是医生,无瑕的白衣天使,你们有尊严,你们还有崇高的职业道德!可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们的尊严比别人的一条命还重要吗?你知道他手术后那几年有多么痛苦吗?你们现在做什么,能把他那一条命给我换回来?”
裴知味紧抿双唇,双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隐隐跳动,良久后他克制道:“如果你对谢主任不满,对我不满,可以换到别的医院。这一科我熟,我可以帮你介绍经验老到的医生,你再转院过去,也是一样的。”
伏苓定定望住他,他目如死灰,又像有些很强烈的情绪,隐隐地跃动不止。伏苓注视着他,许久后忽笑道:“你的职业道德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烈?你不是已经害死过一个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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