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文阿姨跟前么?
裴知味试探过伏苓,文阿姨是否知道他们的事,伏苓反问“我们什么事”,裴知味便没再接着说下去,怕再说点什么会让伏苓难受,同时也不想显得自己太殷勤,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毕竟,他没觉得自己爱上伏苓,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他只是享受现在和她在一起的状态而已。
这样的感觉,既然能凭空出现,也就很可能突然消失。
裴知味不相信肉体的感觉能够长存于世。
没多久文阿姨开始向裴知味打听医院各个科室医生的状况。
“你觉得内科的那位林医生好吗?我觉得他年龄稍微大了一点哎……”
裴知味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稍微大了一点!林医生不是刚满三十吗!
“耳鼻喉科的韦医生呢?他学历是不是太高了,我听说他研究生毕业现在还在修一个什么博士……”
博士学历很高吗?我都博士毕业七年了!门当户对需要连学历也匹配得这么精准吗?
最后文阿姨的主意打到裴知味这里:“裴医生,你们科室的小卞,为人你清楚吗?”
裴知味脑子里飞快运转,临床医学本硕连读,工作三年,年龄二十八……裴知味越想面色越凝重:“文阿姨,你要考虑清楚,这小卞,他,他有点……”
“有点什么?”
“脱发。”
文阿姨嗨了一声:“脱发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看他现在额头还好好的嘛,男人过了三十都开始秃!”
裴知味越发恼怒,我就没秃!
当然他脸上还是和颜悦色的:“他家境也不太好,听说还有个妹妹念书,经济上还要他支持。”
“哎呀……这么可怜!”文阿姨一脸同情, “现在这么顾家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少了,好多这个年纪的孩子玩心都重得很。我看卞医生少年老成,为人也挺踏实,原来还这么有责任心,跟我们苓苓真是同病相怜,肯定能体谅苓苓的处境。裴医生,这卞医生他有没有女朋友?”
第四章 希波克拉底的誓言
周六伏苓果然没工夫应酬他,裴知味一个人坐在伏苓的小客厅里,整个人如同西北高原上三个月没见过一滴水的黄土地一样—— 皮都快裂了!
不就一个女人么,有什么了不起?裴知味有的是办法让自己镇定下来,早上伏苓出门的时候,他原想讽刺她两句的。
伏苓这么坦然地去相亲,要么说明她没把相亲当回事,要么说明她没把你当回事——她都没当回事,你还在这里吃闲醋,丢不丢人?
到晚上伏苓回来了,钥匙转动的那一刻,裴知味终于发现,他不管念多少咒,想多少红粉骷髅,心里还是想着她的。
伏苓一脸困倦,是那种迫不得已应酬后的困倦,所以他也用尽万般手段来取悦伏苓。到最后伏苓皱着一张脸说“裴知味你别闹了”。
这样的话很久前她也说过一次,那还是他们头一回的时候,她沉醉欲眠,他偏要吻她,她推开他的时候说“猪头别闹了”。
这一回,她说的是,“裴知味你别闹了”。
悲欣交集。
午夜时分伏苓醒了一回,裴知味侧着身子,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伏苓吓得心脏险些停跳:“你玩午夜惊魂吗,会吓死人的!”
裴知味过得很满足,然而周一到了医院,看到小卞他又浑身冒火,左思右想后他决定暗示性地向他摊牌。
他阴着脸,小卞也战战兢兢的,老半天后忍不住问:“裴主任,有什么事吗?”
裴知味一脸冰霜:“听说你最近很闲?”
小卞一脸茫然:“没有啊,昨天我还在家准备德语考试呢,你不是说……”
“我说让你进修你他妈的还有工夫在这里给我谈情说爱?”裴知味一扬手把桌上的文件都掀起来,小卞被他这样吓傻了,他印象里裴主任从来没有骂脏字的时候,再难缠的病患,他那张北极寒冰脸一拉就能让人冻住;再艰难的手术,他都像机器一样完成得一丝不苟……什么时候骂过“他妈的”?
小卞脑子里灵光一现,猜测到问题关窍所在,心里忙不迭地怨文阿姨:“裴主任,我也不想去,可是文阿姨一个劲地劝我——您看,是不是什么时候您和伏苓,不,伏小姐,你们跟文阿姨明说了,这不就不用我陪绑了。”
裴知味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的,小卞再三表忠心后才敢跪安告退。
卞医生和伏苓的事到这儿就算黄了,裴知味没去打听究竟细节如何,反正这周末伏苓乖乖待在家。裴知味心情大好,亲自下厨给伏苓做早餐,端到她床头,一口一口地喂她:“出去逛街?”
裴知味很久没逛过街,步行街上人流如织,远超他的想象。伏苓看得多试得少,被他逼着四处试,一定要她点头采买下一整套才肯罢休。他自己也置办了几件,因为他觉得临时买的意义不一样,临时买的,也可以临时丢掉。
他一路逛下来也没喊累,伏苓大为诧异,印象里男同事都不喜欢陪老婆逛街,几乎每次节后都有人吐槽老婆血拼起来多么可怕。裴知味这么识情上面,真是太值得怀疑,伏苓没忍住问:“你逛街很有经验的样子嘛,经常陪女孩子们逛街?”
“是啊,你是第二百三十七个!”
冤家路窄,裴知味带伏苓去取车时,好巧不巧又撞到邰明明,身旁一个男人,提着她扫货的成果。他还没打招呼,那男人转过身来,却让他和伏苓都愣住了。
“袁锋?你怎么——”
袁锋的目光却死死盯在伏苓身上——他去电脑城买键盘,碰到邰明明,被抓了壮丁过来。邰明明说裴知味有了新欢,他还不信,谁知竟撞个正着!
更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伏苓。
裴知味勾着伏苓的手,那神态姿势,说不是一对谁都不会信——伏苓半个身子贴在裴知味身上,一副沉醉其中的小鸟依人模样;更令人称奇的是,他那个常年面部肌肉僵硬的表哥,居然在笑!
袁锋有一瞬间怀疑表姨第二胎生的是不是双胞胎,裴知味一定有个孪生哥哥或弟弟。身旁邰明明还拍拍他肩膀:“你看,我说你还不信……咦,你们认识?”
裴知味很快换脸,皮笑肉不笑地和袁锋点点头,倒是伏苓礼节周全:“邰医生你好,袁锋你也出来逛街?”
袁锋回过神来,扔下手里一堆包,二话不说冲上来揪开裴知味就给了他一拳。裴知味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不还手,却转头去看伏苓,袁锋再要动手,邰明明已赶过来扯住他:“你干什么?”
裴知味唇带揶揄:“他不是为你动手。”
伏苓一脸尴尬:“袁锋,你别这样。”
袁锋仍气咻咻的:“我跟你讲,他不是个好东西,他都是骗你的,你别上当。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其实他就是个——”
“我知道,”伏苓一口截住他,眼神里却是哀恳之色,“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说的我都知道,真的。”
邰明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一边把袁锋往后拉,一边跟裴知味说:“我那里有个病人要找你看看,昨天找你的时候你好像在手术,后来也没回我。”裴知味想起邰明明昨天下午给自己打过电话,当时他在上手术,出来后想拨回时伏苓的电话又进来了,他便没顾上那么多。他点点头,伏苓忙着把他往车里塞,等上了路,伏苓才问:“邰医生,就是第二百三十六号吧?”
裴知味愣了愣,笑着嗯哼一声。
伏苓撇撇嘴,又说:“我上次就怀疑了,原来是真的——长得挺漂亮的么,你怎么舍得和她分手的?还是她看不上你?”
裴知味笑笑,不说话只管开车,到晚上伏苓还惦记着这件事。
裴知味急欲结束这个令人崩溃的话题:“我以希波克拉底的名义起誓,我和她对彼此都没有爱!”
“希波克拉底是谁?你干吗不用你自己的名义起誓?”
“电视剧电影不看得挺多的吗?前一阵刚看的《三个白痴》里有,什么记性!”
“哦,”伏苓仍狐疑道,“你记得那个誓言?”
裴知味恼道:“我记得!”
裴知味碰到不少各式各样难缠的病患,但面对希波克拉底,裴知味可以很坦然地说一句,在他的柳叶刀所可以控制范围内,他竭尽全力,清白行医。
很多病患家属在手术前都挖空心思送红包,他那张北极脸的优势这时候就显出来了,他说不收,家属绝不敢再送,生怕触怒他适得其反。
裴知味也挺想不明白的,他一天几台手术,时时刻刻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连发脾气的精神都没有。手术成败不仅关系着患者生命,也一样和他的前途休戚相关,怎么老有那么多不开窍的人认为他会一恼火就多开两刀呢?
不论如何,他是信希波克拉底的。
伏苓却不依不饶:“真的没有感情?”
伏苓哼哼两声,裴知味笑着锁住她双臂:“我的你审完了,男女平等,该轮到你了吧?”
“我的什么?”
“你如果是想结婚的话,袁锋其实是个不错的对象。”
伏苓略显吃惊地瞪着他——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坦然,无耻的坦然,他竟然如此直白地和她讨论什么结婚对象比较合适。
说不伤心是骗人的,伏苓脸色一白,愣愣望着他老半天,才轻声说:“我又不急,是干妈老担心。”
裴知味稍稍松了口气,其实这不过是个开场白,他心里最记挂的,还是那声“猪头”。
纵然后来的夜里伏苓再没叫错过,纵然他因男人那该死的劣根性有些洋洋自得,却多少有根刺梗在那里:“你的二百三十六号,跟你在一起多久?”
伏苓的脸刷的一下更白了。
她转过身去,一脸慵懒模样:“困了困了,睡吧。”
这回换作裴知味不依不饶:“多久?”
伏苓怔怔很久,失魂落魄的,久久后还回不过神来:“四五六年吧。”
一句话将裴知味浑身尚未消散的余韵彻底冻住,心上也像被毒蛇噬过一口一样,出口便是伤人之语:“这么多年,你怎么也没把自己送出去?”
伏苓神色愈加伤心、懊悔和难过:“我想给,可他不要。”
那神情难过得好像她至今仍在后悔一样!
“不是不要,是不行吧?”裴知味不晓得自己怎么说出这样恶毒的话的。
伏苓埋在枕头里呜咽起来。
一边哭她一边也没忘了留给裴知味一句:“你今天回去吧,我累了。”
伏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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