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同行。”
杨溥奏道:“臣保举一人,唯陛下采择。”燕王问:“是谁?”
杨溥奏:“工部尚书严震才气过人,素有重望。”严震连忙跪奏:“臣之不才,既受辅臣举荐,愿充备员以报皇恩。”
内阁中书袁珙亦奏道:“臣亦愿往。”燕王道:“多一名不妨,也见得天朝人物。”袁珙又奏:“臣不敢与闻使命大事,
但去相这妇人一相,看是何等样的,应灭在几年几月,回报陛下。”燕王大喜。
退朝之后,即召严震等入宫,授以密旨。且谕令:“毋辱君命。”
三人叩辞了燕王,请给了报聘礼物,径往济南进发。
到了交界地方,歇在公廨。早有人飞报阙下。军师即命放进,并令魏兖、陈略二人管待来使。原来胡瀹就是开封府
的推官,当日曾请月君降了梅花鹿怪,救他女儿的,想来决无妨害,所以愿来。严震是建文旧臣,与赵天泰等皆系旧识,
又是个富翁出身,就有些儿差错,不关着缙绅体面,所以杨溥荐他,心上倒也实落落的,一些儿也不怯。进了济南城内,
想要会会一班旧臣。大家私议私议,恐有人猜疑,倒先来拜吕军师。军师辞谢道:“既为国是而来,当在阙下相会,无
先行私接之礼;且耆旧老臣多在,尤当避嫌。”严震暗思:“此间有人,所以发迹,到是我冒昧了。”
次日清晨,诸文武大臣会集帝阙。宗伯衙门等官导引严震等三人,进至行殿。燕使初不知设在圣容、玉圭,及旧宫
太监值殿等事。一见故主在上,严震便觉良心发露,耳红面赤起来,战兢兢的嵩呼舞蹈,幸而未曾失仪。王钺道:“严
司空,汝还认得建文万岁么?”严震局蹐异常,勉应道:“老臣思念故主,所以得此一使。”赵天泰、王琎等莫不微笑。
军师抗言道:“帝师有旨:着令来使将燕藩之意,奏闻皇帝;再与诸大臣议定,然后奏请帝师示夺。”严震那里料着要
向天颜奏对?一时就没了主意,方悔的当日不曾殉难,以致有此。没奈何,引了胡瀹、袁珙二人,俯伏奏道:“燕主命
臣云:圣驾归日,即当奉还大宝;若行在无音,天下应归新主,异姓不得过问。谅陛下心有同然,高皇在天之灵亦无异
也。”奏毕,向着众旧臣道:“新主之命如此,恐亦无容更议。”赵天泰道:“口奏无凭,还须缮疏。”诸大臣齐声附
和。严震急得没法,勉应道:“新主既无报书,臣下何敢擅专?”倒是吕军师止住道:“燕藩以诈哄我,我倒以诚信他。
圣驾一归,即发尺一之诏,召令伏阙;若敢抗延,率师讨罪,怕他逃往何方?司空等一经缮疏,燕王必竟加罪于他,既
算不得凭据,亦且有似抑勒,曷用此为?”梁田玉道:“军师之论极是。那燕贼可是别人做得主的?”于是同赴帝师阙
下复奏。
午门之外,齐齐整整,列着二十四员上将,一个个雄威赳赳,英气森森,皆有超群绝伦之相。怎见得:丰面方颏,
金鍪银铠,手执蛇矛者,有似伍子胥;豹头鹰眼,手如铁箝,持镔铁大刀者,若曹家之虎痴;柬发金冠,绣花绛袍,倚
画杆方天戟者,仿佛三国之温侯;黑脸突睛,短须钩拳,背插皂旗者,依稀九霄之张天使;虎背熊腰,修眉细眼,斜横
偃月刀者,猜似未长美髯之关胜;狼腰猿臂,植立绿沈枪者,不啻关西马;突颧凹脸,须鬓倒竖者,手持开山大斧,无
异急先锋;乌金帕头,烂银锁子甲,一部落腮短胡者,绝似双鞭呼延灼;白脸紫须,素袍银甲,飘飘风动梨花枪者,真
是薛仁贵;凤翅盔,鱼鳞甲,腰悬花银双锏,掀髯而立者,赛似秦叔宝;身雄力猛,面赤睛黄,手持浑铁槊者,方驾单
雄信;长面大目,有髭无须,使三尖两刃刀者,绝胜九纹龙;蓝札巾、紫云袍,执犀角弓,挂狼牙箭者,曰当今养由基
;威若天神,貌如地煞者,曰赛过元勋常遇春。
诸将见日军师到来,-一欠身。严震等莫不心骇。就有女将二员,一是满释奴,一是女金刚,从内款步而出,逾军
师道:“帝师有旨:燕使所奏情由,皆已预悉,无庸复渎。特发御书给示来使。”说毕,军士递送将来。严震等接着看
时,高丽纸上有杯大的字,宛若龙翔凤翥,上写着:司空严震,位尊望崇;归命燕藩,如草从风;戒尔晚节,还须秉忠。
姚善、胡瀹,异心同寅,一生一死,汗简攸分。袁珙小术,乃耸逆贼,苟贪富贵,姑予矜恤。
严震看了,其颡泚泚,其容赧赧,一时进退不得。胡瀹低着头,亦有忸怩之状。袁珙则绝不在意。
文武诸臣正在那里注目三人,忽一声风响,从空飞下个道姑来,乃是剑仙聂师,大咤道:“袁珙鄙贱小人,曷敢冒
充燕使,来相我文武臣僚,又思要相帝师,殊为可恶。我今教他自相相狗脸。”袖中取出镜来,向着袁珙一照,竟变了
个狗头。
众将士皆胡卢大笑。那时袁珙就要死也死不及了。胡瀹是素知道月君法术的,拱手对着吕军师道:“我们来复奏,
自该向阙行礼,何得呆呆站立,致干帝师之谴?”于是一同跪下,奏请帝师圣慈海涵,叩头不已。隐娘道:“帝师谁与
你这班计较,这是我小小耍子,本该叫你三人都变了狗回去,如今诸臣陪着跪请,姑从宽宥。去罢。”看袁珙时,复了
原相,剑仙忽然不见。燕使等几乎羞杀,辞回公馆。
明日,军师设宴相请,诸旧臣及诸公子又接连请了两日。
严震等先到建文帝阙下叩辞过,又到帝师阙下辞谢,然后与军师及诸臣僚告别起程。一路上和同商议:题不得起这
些事情,只说个未见帝师,与彼军师议妥罢了。主意已定,径回复命。
后来严震出使云南,适遇帝于曲靖地方。建文帝问曰:“卿将何以处我?”震泣奏曰:“臣自有处。”遂缢死于驿
亭。恰应着“晚节秉忠”四字,犹不失君臣之谊,似由月君片纸激励所致而然。但笑伊相士,假冒行人,几变作令令田
犬;宁料他天师,真遣神将,竟斩了矫矫马猴。即在下回演出。
第五十六回 张羽士神谒天师府 温元帅怒劈灵猴使
燕使严震等复命的话,无庸齿及。只说金幼孜奉了燕王之命,兼程驰驿,到了江西广信府贵溪县。换了大轿,然后到龙虎山。问张羽士时,在山岩间一个洞中修道。一望不打紧,急得冷
汗如雨,却原来纯是刬崖仄径,步行也不能上的。幼孜回顾仆人道:“这却怎了?”早有个樵夫,轻轻便便的走将下来,
幼孜就招呼道:“樵子,我送你劳金,把我们带将上去。”那樵夫问了来的缘故,知道有些银钱的,便应道:“带是难
带,除非把条绳子拴在你腰里,我在前头拽着绳子,就不怕跌下去了。”从人喝道:“放屁!难道我们老爷被你牵着走
的?”樵夫便扬扬的去了。幼孜急招手道:“你来,你来!”樵夫又站住应道:“老爷若不愿牵着走,是没法的。”幼
孜乃令从人解下三、四条带子来接长了,自己紧紧拴在腰里;又将那半截绳子,叫樵夫也拴在腰里,这是恐他手中拿不
牢的意思。樵夫遂向前背着引路;幼孜一步一步的捱将上去。到那险滑的所在,就弯着腰儿,把两手按着沙石,逐步爬
上。
足足一个时辰,到了洞前。有一片席大的平地,幼孜喘吁吁坐倒在石上。看后面时,只来得两个小健奴,其余都在
山下等候,幼孜令赏给樵夫去了。定定神儿,看那洞上刊着三个大字曰“壁鲁洞”,就道:“这也奇!”你道这个洞名
起于何时?
是秦始皇要烧圣人之书,邑人把鲁国经书藏在里面,用乱石塞没了洞口,方得免了劫火之祸,所以名曰“壁鲁”,
犹之乎漆书、壁经之意。言鲁国之书,藏于此洞壁中也。幼孜不解,所以惊诧为奇。那洞顶正中与左右,有三个峰头环
抱着,极是藏风聚气的灵穴。洞口向东南,进有十步,踅转向正南,是天造地设的一间斗室,冬日暖,夏日凉的。健奴
吆喝道:“洞内有人,快出来接圣旨。”却并无答应。幼孜即令人进去探看。说有个道士,闭着眼睛坐在石床上,叫他
不应,竟像死的一般。
乃自己步将进去。到转湾的所在,见透进天光,就是右边这个峰头,根底裂开数尺,漏下日景,正照着南向的洞。
洞中石榻、石几皆是天生成的。看涵虚羽士时,端坐不动。
幼孜从容说道:“下官奉旨来访仙洞,请大真人钧命。”涵虚方微开双目,说:“贵人岂不知希夷先生之语乎?九
重丹诏,休教彩凤衔来;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祝贫道槁木死灰,虽雨露不能荣,烈火不可燃。天使赍诏远来,得无误
耶?”说毕,仍闭着眼了。幼孜道:“在真人不消说是泥涂轩冕;在天子特召真人,亦不是去拜官受职。只为山东妖寇
作乱,敦请降他,以显道力耳。”涵虚道:“我已知之。贫道降妖伏怪,是畜类成精的,却不曾学习武艺与人厮杀。你
速速去罢,毋得扰我工夫。”
幼孜着急,便跪下道:“真人差矣!前有下官同寅胡氵荧奉使回来,奏明天子,说真人能平妖寇,所以特地下诏来
此。今真人不去,总是下官之罪了。圣主一怒,合门尽戮,这是下官为着何来?还求大真人再思。”涵虚听了这话,果
然是不敢空回的,就道:“请起来。前此贫道偶到祖天师宫中,原有两个什么官来遇着了。说起山东作乱的事,要请贫
道去降他。贫道曾说:”这个女将有些来历,未经查明他根脚,那里就降得?‘不过是这句话。如今天使既不能复命,
我只得下山去走一遭。
但不能远到燕京,只在南都结坛,我自有法查勘。降得降不得,且到那时定局。“幼孜又道:”真人若只到南都,
与不出山一般,下官的罪也是逃不去的。“涵虚道:”我自然启明世子,与汝无妨。“幼孜方喜喜欢欢谢过了,便请同
行。涵虚道:”烦天使将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