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男生B给索龙摁在床上叽里咕噜打起来。打完,B起来拍胸脯给自己压惊,幸好大舅那屋的门是关着的,加上音箱音量不大,隔着两层门应当听不到。索龙啜了口写字台的茶,用腐烂的眼神乜斜着B君,说:“变态,居然存了这么多毛片儿……”
“那你也不能打开就看啊!”
“我还以为你插着耳麦呢……”
“就算那两口日子过得平淡无味,你也不能给人这么添乐趣啊!”
两人无聊地争吵一会,B把写字台上的饭盒一一从塑料袋里取出,然后到门外取了一张折叠椅,椅面毫无舒适感,完全是张大木板。那折叠椅和最外面那扇防盗门一样,都已经很老旧了,把椅子放下来的时候还卡住了,B揪着椅背、照椅子腿踹了好几脚才把椅面放下来。椅子摆在屋子正中,椅面以黑色和棕色为主色,显现着耐久禁脏的木质花纹。索龙又坐回床上,男生B坐到电脑前调试重新启动的电脑。他买回的四盒凉菜都摆在那个折叠木椅上。四盒凉菜分别是芹菜腐竹、土豆丝、海带丝和凉皮。B到厨房拿了两双深色的木筷和启瓶器,顺便从冰箱里取了一盘炸花生米再次放到那椅面上。这顿晚餐没什么主菜,但显得已经很丰盛了。索龙打开两瓶啤酒,递给B一瓶。两人没有用杯子,直接用酒瓶对饮。为了表示歉意,索龙起身,脖子扬得直直的,一口气饮光了一瓶酒。深绿的酒瓶当一下放到地板砖上。B饮了两大口,回手把酒瓶放到身后、紧挨电脑椅的写字台上。
“你不错……还算有点良心。”
“是……这事儿我今天一直想来着,总觉得不对劲……说实话……你别介意,说实话啊,A那人平时固然讨厌,但总觉得他有一些苦衷,好像是为了什么事被迫要变成那样似的,”索龙抬眼注视下男生B的表情,他微微有些迷惘,但并没有什么不快的情绪,“平时可以看出来,但具体是什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后来,直到今天你揍了我一拳,我真的发现这里面或许真的有很大隐情。他就那么……就那么走了……我真的,打死我也想不到。对一个过世的人说那种话,真是太不敬了。”索龙停了一下,看B没有开口的意思,为了填补这段尴尬的空当,索龙又补充道,“所以我觉得真的有必要过来看看,我想会从你这里知道一些大家平时见不到的真正的A君。而且……我知道你也挺能喝的,所以就带了箱酒过来,算是赔礼吧。过去那些不快的事就算了。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
B吃了两颗花生米,随后把筷子搭架在花生米的小盘上,回身拿桌角的酒瓶,扬头将几乎整瓶酒一饮而尽。饮酒的速度比索龙刚刚要快些。
“A他……A他实在太可怜了……”长着零星青春痘的脸颊慢慢变得红润了,看得出B是那种喝酒很容易上脸但不易上头的类型,“人生在世,活在社会里,尤其在中国社会,人仅仅是活着,就会有许多挫折……许多挫折……许多接受不了的……这些都是作为一个人理所当然会碰到的事,他也只是普通人中不大幸运的人罢了,和那些山区孩子比起来他有的是前途,比我也有的是前途。他同我不一样,并非是个泛泛的庸才,绝非是个一无所长、乐意过与世无争的日子的人。他是个才者啊!是个好好干可以成为名人的人,不能在这种青春年月碰到些不顺心的事、接受不了的事就采用极端的逃避方式,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嗯……啊啊,对对!”索龙瞪大眼睛赶忙附和。他被吓了一跳,B的情感忽然就激烈起来了。脸和脖子都红了,说话的声音也放大了少许。他耷拉着眼皮,指了指索龙脚下踩着的酒箱,索龙意会到,取了瓶酒递给他。B也没用启瓶器,张大嘴拿牙齿一掰,把瓶盖很精准地吐进脚旁的小垃圾桶里,旋即又是扬头饮起来。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质的葫芦造型的项坠,酒丝一道道滑下来,把项坠染得更为光润。一整瓶再次饮光后,放下酒瓶,瓶底与地板砖接触敲出空洞洞的声响。饱满的碳酸把他顶出一个响嗝。B眼眸里红润润的,眼神疲惫无光。
“照你这么说,A他好像……能给我讲讲他的事么?如果你愿意的话。”索龙再次抽出两瓶酒,把其中一瓶递给B君。B接过酒来,又是赌气似的一口气饮下半瓶,好像在跟体内的痛苦打架似的,嘴唇离开瓶口的那刻,沉下头,嘴巴咧开来,表情有些凶恶。
“我呀,我和A很小就在一起了。从小就是玩伴,放在北京,应该叫发小吧。除了幼儿园,我和他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奇迹般地分在一个班。以前,那家伙不是那样的,根本不是现在看上去的那么颓废,好像什么都不爱干,整天只想着破坏别人什么似的。那时……那时他很好……”B语调有些变了,似乎有些哽咽,他清了清嗓子,长闷了一口酒,大概是酒瓶的三分之一左右,接着又说道,“他那时有梦想,有热情,虽说家庭环境不好,也没什么钱,但是他说话做事的方式都很乐观很幽默。”
“家庭环境不好?”索龙着重加强了“家庭”这两个字。
“嗯,我俩高中之前都是在四川读的。那家伙父母生前……”男生顿了下,他想到A的父母今年刚刚去世,现在这么快儿子就去找他们了。这种结局太令人痛苦了,“A的父母……应该怎么说呢,可以说,性格上都有些问题。他爸爸是个搞中间人的,只要能插进缝的生意什么都做。每天早上7点就出去跑生意,晚上陪几个号称生意场上的酒肉朋友喝点小酒,时常弄得1、2点钟回来。回家就是睡觉。其实本来一般到下午5、6点,有联系的公司都下班了,他也应该回家的。但是他们这伙人在生活上都特别看不开,说觉得自己一天忙到晚一个月才一千多点钱,时不时还要赔点进去。总说些‘那个王**,不就开个破自来水厂么,算个屁啊,老觉得自己特牛*,老跟我这摆架子,哪天弄急了非得打丫的。’其实谁不知道,那就是背后说出来出出气罢了。”
“你对他们家的事好像还挺清楚的。”
“是,我们两家本来就挺好。他爸和我爸是插队时的老战友,而且他们老去喝酒那间馆子就是我爸开的。也算是给我家揽点生意。三年前考高中的时候,我俩都报考了北京,哦,对,你别看我俩现在成绩跟你差不多,但在初中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呢。”
索龙腐烂地沉下眼睛,撇了撇嘴。感觉好像被挤兑了。
“A的妈妈算是那种比较内向的,有点小心眼不大合群,感觉看谁都觉得不顺眼。她没有工作,也不找工作,成天在家里看电视,要不就邀来A的二姨三姨在家打牌。要说在我们家那边,女人没有工作的多得是,但人家要不是职工内退,每个月有补贴可拿,要不就是自己经营个小门脸,做点文具或缝纫之类的小生意。他妈却不行。A跟我讲过,他母亲这人认为女人嫁给男人就应该是享受来了。什么都不该做。就这,在家洗衣做饭还觉得自己亏了似的,认为婆家欠自己的情,说话总气冲冲的,但凡别人说了一点有歧义的语言,她都觉得是别人在看不起她,好像别人一个眼神她就能看出别人在骂她‘不工作就知道懒在家里’似的。有时他爸嫌家里乱,就嘱咐他妈没事少玩会牌,把家里收拾收拾。结果他妈这就不干了,嚷嚷着说‘我怎么没收拾啊,嫌乱你收拾,衣服我洗,饭也我做,你怎么不说收拾收拾啊,该你家的欠你家的啊!’”
“我靠,这么凶啊……”
“嗨,女人嘛,总有几年是这样的,更年期的女人比这更凶呢,而且说话毫无道理。”B说道,“A君家对门住着个上海女人,楼下停着她一辆并不上档次的现代跑车。那女人成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她身材好,夏天又穿得很惹眼,所以经常被那些喜欢聊家长里短的老头老太太传作是被乡政府某个官员包下来的小蜜。那女人可能家里的确趁几个钱,至少比周围的人富裕,每天都买些虾啊螃蟹什么的,手里总提着两大袋子。而且她这人非常爱慕虚荣,不是跟那帮中年妇女说自己买的这些东西怎么料理好吃,就是哪的美容沙龙上档次,弄得那些人表面上都是笑呵呵的,结果等她刚进门洞大伙就一齐指着她后背骂道‘这骚*’。我估计他妈的坏脾气多少和这女人有关系,因为人看到比自己过得好的人心里总不怎么好受,那帮小心眼的中年妇女就更别提了,肯定天天在脑袋里杀她好几十遍。有时候他妈妈这人的确太没修养,说出来那话特损特伤人,说一次不行,每次都说,只要他爸顶两句她就会说‘瞧你每月挣那点钱’,甭管这话和他爸上一句说的能不能有所联系,一旦急了马上说这种话。”
“的确,作为男人……这也太伤自尊了,这应该是禁句的。”
“是啊,所以说,她一这么说,他爸也跟着急了,两个人噼里啪啦地摔东西,不小心绰起贵的东西又不舍不得摔,拿起来犹豫一下,又放下来,再取个便宜的摔。他爸因为总去我家馆子喝酒,和他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偶尔在一起也要哇哇大吵。而且听他爸在酒馆聊天,他爸也正因为这点,才不爱回家看他妈那张臭脸。跟她没法聊,理都不能理。”
“啊……也是,在这种家庭里生活,心理不出题问题才怪。”索龙夹了三次餐盒里的凉皮,但那东西滑溜溜的,三次都没夹起来,他好像生气似的拿筷子往里面一剟,剟着哪根吃哪根。
Chapter。10(三)
“我们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曾出过一件事,班里有个同学买了台GBA的手掌机,那会这款游戏机在国内还没上市,那孩子他爸是跑电子市场的,一家电器厂的老板的儿子在日本留学,老板知道他家有小孩,于是为了保持业务往来,他让他儿子买了一部寄到国内来。可谁想到那孩子虚荣心重,第二天就拿到学校里炫耀,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