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云掌。”
这话表面上听着和气，实际上是毒舌到家了。绝世好剑是步惊云的家传之宝，他父亲步渊亭的遗物，他怎会心甘情愿拱手让人？当日是以防再被贪婪之人争夺追杀，才出了下策交给雄霸，偏偏现在却被说得是有意献宝效忠似的。
背后步惊云“哼”了一声。
秦霜背上一凉。只怕步惊云针锋相对，弄得收不了场，当下也不顾雄霸的目光了，伸手到背后冲着步惊云拼命地摇，若是能回头，自己简直就要冲他展示自己哀求的目光了。
紧张了许久，幸而步惊云在这一年来沉稳了许多，没有反唇相讥。
秦霜又变换手势，冲着背后，食指中指曲起，指尖部分贴地，手背部分不停前倾，做出个下跪又俯身的形状。
过了一会，听到步惊云的声音淡漠道：“步惊云……领命。”
秦霜这才收回手，转转手腕，都摇得都快抽筋了。
那身后的数千弟子不明真相，看到的只是师徒和谐的一面，听到步惊云应答，当下又喊声震天：“恭喜帮主！恭喜云师兄！”
雄霸朗声一笑，应该是十分满意了。
但紧接着又转而去虐聂风：“那风儿呢？本座在乐山之上，伤了你爹聂人王，你不记恨？”
只听聂风平静道：“不记恨。”
雄霸道：“哦？那是为何？”
聂风道：“聂风当时在场，看得到一切。若论切磋武艺，的确是我爹技不如人。但若是以命搏命，我爹他……未必会输。”
“未必会输”，那就是会赢。
秦霜亲眼见过，聂人王后来身陷火麒麟之口，毛发俱焦，为了保护聂风，犹自手握雪饮刀奋力下斩，逼得火麒麟步步退入凌云窟中。这样的人，是不怕死的英雄，会在性命垂危之时爆发出最大的力量，最耀眼的光芒。
聂风为人真诚，倒不是有意护短。
却听雄霸轻描淡写道：“本座又何必与你爹以命相搏？”
说是“何必”，不是不必，而是不屑。此外还有一点，雄霸本是存了逼聂人王去凌云窟寻火麟剑的心思，所以他一开始就不打算伤了聂人王性命。
但这种利用的事秦霜虽然听雄霸说过，为了让聂风不那么讨厌雄霸，自然是隐瞒了。
聂风道：“所以我爹并不死于你手，聂风如今要报的，是杀父之仇。只望学好武功，将来亲手斩杀那凌云窟内的怪物，取回雪饮刀，以慰我爹在天之灵。”
雄霸道：“那怪物也曾伤了本座，你将来若能杀之，取回雪饮刀和火麟剑，也是为本座解恨分忧。如此本座便收你为入室三弟子，授予你风神腿，聂风，你意下如何？”
秦霜心里一震。聂风所说的“取回雪饮刀”自然是自己继承，而雄霸所说的“取回雪饮刀”既是和火麟剑并列言之，就是指要收入天下会的剑冢的，其实二人所言话语相似，归属却不同。
以聂风一点就通的领悟力，不会不明白雄霸的意思。
那聂风会怎么回答？是甘心交出家传的雪饮刀，还是会一口回绝，又会不会惹出祸端来？
紧张地等了一会，只听聂风淡淡道：“聂风多谢师父指点。”
他只答了收徒授业那一句，却把关乎雪饮刀的上一句给屏蔽了。
身后的数千群众依旧不明就里，喊声大震：“恭喜帮主！恭喜风师兄！”
一锤定音，这下雄霸想要再补充说明，已是错过了时机了。
秦霜感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之前聂风告诉自己，必会竭尽全力，不教自己为难，他是真的努力做到了。
那么现在拜师完毕，大局已定了。
雄霸没有大发雷霆、动手伤人，风云没被毁容、四肢健全，自己的心跳也开始恢复正常。只盼着一声令下，各自散去，自己只需窝在被中，等着窗外雪落便是。
偏偏在这时候平地又起波澜，聂风开口道：“师父，徒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43、拜师入会下
当听到聂风提出自己有一个不情之请的时候；秦霜头脑空白了一下，马上想到，应该是他要去乐山祭拜父母，这也是人之常情；雄霸绝不会不答应。
但聂风说的却是：“聂风有一套祖传的内功心法，名唤‘冰心诀’，聂风想要将这套心法教与霜师兄，还望师父允许。”
雄霸的声音骤然有些低沉：“为师已授予霜儿天霜拳，其威力不输于排云掌和风神腿，霜儿又何必分神去学你聂家的东西？”
聂风道：“聂风并没有小看师父的武功，只是听说施展天霜拳需要很强的寒冰真气；而霜师兄在这方面有所阻碍。聂风祖传的冰心诀旨在‘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或许能够帮到霜师兄，助他早日练成天霜拳。”
秦霜越听越觉得自己周围的气温变低了，山风刮过脸边，冰冷刺骨。
抬头一看，只见天边浓云如墨，翻滚而来，已将大好的蓝天红日遮了大半。
身后的数千弟子也看到了这天象的骤变，正自议论纷纷，秦霜忙鼓起内力，将自己的声音传送出去：“诸位师弟不必惊讶，当年泥菩萨说过奇人出世必有异象，既然师父和风云二位师弟都是奇人，如今顺应天命，汇聚一堂，天地无言，必是要借一些异象以表嘉许。”
话有点长，又没有寒冰真气支撑，说到后面便有些气喘。幸而众弟子听了前半句便都安静了下来，不再骚动。
但是静下来后，雄霸与聂风的对话就显得格外清晰。
雄霸冷笑了一声道：“原来聂家的冰心诀还能外传？”
言语间满是不屑之意。这个世界的武功也与现代社会的商品一样，越是独门，越是稀有，也就越是珍贵。
聂风道：“聂家功夫，传内不传外。”
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但我爹曾说过，人情亲疏，不在血缘，在心。”
秦霜睁大了眼睛，连自己跪在最前面都忘了，转身看向聂风，想要看看是不是聂风今天穿衣裳的方式不对。
正对上的却是步惊云幽暗深邃的眼睛：“不必麻烦。日后他行走江湖，我步惊云，自会护他周全。”
雄霸声音中不屑的意味更浓：“不自量力。步惊云，你所学的排云掌即使能学得八九成，也不过是为师三分归元气中的一分。若是为师不下令，你不过是无名小卒，一人之躯。你能拿什么去护人周全？
秦霜刚想开口把歪掉的话题引回正途，却被步惊云的一句沉重而坚定的话截断，愣在当场。
步惊云说的是：“我爹说过，保护一个人，不靠武功，靠命。”
秦霜想，也许并不是聂风和步惊云的打开方式不对，而是自己其实在做梦，是自己的睡姿错误很大。
否则为什么聂风和步惊云说话的句式都这么像……
还有啊，聂风你说聂人王说的“人情亲疏，不在血缘，在心”，但是你娘好像是离开他跟了别人，跟他一点都不亲啊……步惊云你说步渊亭说的“保护一个人，不靠武功，靠命”，但他好像连自己都没保护好，最后被你娘杀了吧……
但最有问题的还是自己，面对这么有槽点的两句话，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分外感动啊！现在和风云二人面对面地跪着，有点去抱住他们，猛捶后背的冲动啊！
有这样的主角师弟，大师兄我真的很开心啊！
虽然注定了是配角，也觉得很值得啊！
不过秦霜，现在的重点是你快点转回去啊！从刚才起，你好像就一直拿屁股对着龙椅上的师父啊！
秦霜勉力按捺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平静了下神情，又跪着转回去，乖巧道：“师父……”
雄霸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已有风波：“那霜儿以为呢？天下会的大师兄，本座的首席大弟子，是需要学一套外人的内功心法，还是靠人用一具血肉之躯救命？”说着往台下的数千弟子一指道，“为师说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霜儿以为，集这天下会总坛的三千人与其他分坛的三万人之力，是否能护得你周全？”
啊？等等，所以师父你又给了第三个人生选项？
可是，大师兄秦霜他不就是个配角么？给我这么多特写镜头真的大丈夫？
那跪着的数千弟子听了雄霸的话，声势骇人地呐喊道：“弟子誓死保护大师兄！”吵得秦霜耳边嗡嗡作响。
若是换做平日，可能早就对着雄霸恭恭敬敬地应声道谢了。毕竟对这个强者低头屈膝，自己穿越过来后，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今天此时，不知怎么的，讨巧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虽然看不到，但心里知道，风云二人就跪在自己身后。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的目光，现在正看着自己。
雄霸许给自己的是权，是财，是势，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自己坐拥了一切，才会居高临下地，施舍给自己掌握之中的一部分。
而风云两个师弟眼下尚未长成，两袖清风，却想着要把那点仅有的都给自己。
少年人的承诺，不关名利，听来幼稚可笑，却很真诚。聂风许的是心，步惊云许的是命，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在现代社会灰头土脸了二十八年，回头想想，其实这些才是人最宝贵的一切。
见秦霜犹豫不语，雄霸的声音低沉到了危险的程度：“霜儿……”
秦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雄霸的脸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
不，不对，不仅仅是雄霸的脸色，而是整个天空都已被泼墨一般的浓云覆盖了。
山风四面而起，呼啸而来，秦霜只是略略抬头，就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刘海乱成一片，带着暗红色的发丝盖在白皙的脸上。
目不能见物，四周又鸦雀无声，感觉便变得敏锐起来。
有一片冰凉的东西正落在自己额头，轻柔得像是一个吻。
秦霜抬手去拂拭，指尖上凝结着一颗小小的晶莹的水珠。
“师父……下，下雪了。”
秦霜忍不住拨开额前的发丝站了起来，抬头仰望，波涛般的浓云之下，有一点点白色的东西，似鹅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