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行把地图封好,着陈紫华交给送信人。
好唐家这一章,就这样翻了过去。
傍晚时,康慨已经写好了信,他自帅望口中得知温家的实力,大为震惊。一直以来,武林人向以为天底下冷家最大,冷家的第一就是天下第一,完全想不到,除了冷家以外,竟还有两家世外高人,向不踏足江湖,可是年少时总会有那么一次,要在江湖中行走一下,证明自己已成年,同时也为自己成年后的生活赚取足够的费用,江湖传说中的传奇事件原来真的存在,并不是江湖传说。
康慨惊问:“那么,如果温家真的象你说的那么可怕的话,我们怎么办呢?”
帅望没把握地:“求救?或许!”
康慨瞪着帅望一会儿:“或许?”
帅望耸耸肩:“我只是一个小孩儿。”
康慨看着帅望,苦笑。
第 59 章
五十九,花开两朵
第二天,赵钢的葬礼。
韦府向无停灵的说法,即死即埋。
康慨默默无言,半年时间,他最亲密的两个朋友先后离去。
虽然身边的朋友生生死死经常发生,可是韩宇与赵钢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帅望远远站了很久,终于慢慢走过来,站在康慨身边。
康慨把手放到帅望肩上,把小朋友轻轻拉到身衅,微微接触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点温暖与相依的感觉。
帅望低下头。
康慨轻声:“这是意外。”
帅望沉默。
康慨紧握帅望的肩膀,也沉默了。
意外,当然,在帅望意料之外。
韦帅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放在火霹雳里不过是为了拆起来有相同手感的东西,真的会炸。他想不到他以为是废料的东西,会是更安全更有效的炸药,如果他知道,他当然不会送去给唐家。
可是这件事的发生不能否定的是,与他的作为是有关联的。
为什么人长大后,在做一件事时,可做可不做,会选择不做?因为不做是没有责任的,冷漠就是这样养成的。
帅望问自己,如果重新选择,如果我不知道后果,我是不是还会做这种选择?
我是不是要有十全把握才能做一件事?
我是不是应该在看到信后摊摊手说,这件事我管不了?
帅望冷冷地想,不,赵钢的死不怪我,怪唐家见利起意,不怪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怀里有引起贼人起意的东西。
意外——这件事是个意外,在山里遇到老虎是意外,可是总是上山,意外会加大加大加大到——必然?上得山多必遇虎,做的事多,遇到的意外就会多,手里会渐渐积下人命。
韦帅望问:我是不是要选择不做?不!
帅望轻声劝自己,我仍会选择能伸手就伸手。
可是,他在黑暗中,听到赵钢惊慌的挣扎,绝望的惨叫,那种孤身在黑暗的丛林中,听到身衅不知名野兽咀嚼声的感觉,刻骨铭心!
即使理智再清明,内心深处会记住这件事,记住这伤痛记住这后果,下一次做事时,韦帅望会犹疑,他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除非,他真的不在乎小人物的死亡,那样的韦帅望也就不是韦帅望了。
康慨看自己内心,他对韦帅望不是完全没有怨愤的,有,有一点,他也怪这个孩子多事了。康慨悲哀地看着小小的韦帅望,那么,这个孩子自己呢?这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也感觉到痛了吧?把他人的生命看得很重的这个小朋友,对赵钢的死,能释怀吗?
康慨在赵钢坟前蹲下,轻抚墓碑上尘埃,可是他不能说没关系,不能说忘了吧,康慨沉默。他宁愿帅望对自己的行为有点控制,那样,对别人,对他自己都有好处。
会过去的,康慨想,当小小的韦帅望长大,越来越有能力左右他人的性命,他的一举一动会影响更多人的生命,他将不得不在这些人的性命与那些人的性命中做出选择,他会慢慢习惯有些人的生命在他一句话间消失,他会慢慢忘了这件事,慢慢不再痛,没有感觉。
康慨轻声道:“知道你父亲今天为什么不打你吗?”
帅望沉默。
康慨淡淡地:“他觉得值得,你觉得呢?”
帅望沉默。
康慨轻声叹息:“总有一天,你也会觉得值。”生命无价吗?理论上是的,但是在掌权者心中,每个人都是有价的,那个价格,就是这个人可以为他提供的价值,在韦行心中,赵钢的生命与韦帅望带来的唐家的生意相比,微不足道。
有一天,帅望也会这样,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要用人的生命来换权力与金钱:抢一块地盘,或抢一个生意,伏尸百万,血流飘橹。
在冷家,那一场大清洗之后,还是有一点改变的,韩青常对冷家人说的一句话是:“我师父怎么说?”
冷家人在第一次听时的反应,多半是一愣,然后很快领悟到掌门大人的暗示,领悟不了的,韩青会提醒他:“先问问我师父的意思。”当然,韩青不会拿小事去难为他师父的。可是冷秋也很快发现,向他请教的人不但包括原本就站在他这边经常来打小报告的人,还抱括韩青手下办事的。
想一想,也明白韩青的意思,你要吗?给你!
冷秋禁不住嘴角一丝微笑,半嘲讽地,我要吗?我要的是这个吗?
少年韩青,有一双异常清澈的眼睛,清亮如山泉。
长大后的韩青,胸怀若海,再清澈,因为实在有容量,怎么清澈也见不到底了。
然后冷秋发现,如果韩青真的把所有权力给他,他做事确实更加如意,他发现他竟然真的喜欢,于是,他没反对。
只是这称心如意里,有一丝小小的悲哀,当然了,谁在乎呢,冷秋不在乎。
悲哀,呵,悲哀,谁心底里没有一点悲哀。
白痴没有。
他接到消息,温家人出山,比韦行得到的消息更早更准备更详细。
他立刻飞鸽传信让冷家的前哨拦截,如果能过韩青,这道命令是不可能发出去的。放狗去试试小狮子倒底长没长牙,如果长牙,如果可想而知,韩青是不可能同意让冷家的前哨去触犯冷家人的。
结果很快回来:某年月日,冷逸达——冷湘的堂弟,功力仅次于韦行韩青,带手下十人,在云泽客栈落脚,再也没有走出该客栈。
内情不明。
未见争斗痕迹,没有人听到打斗声。
十一人,死在冷逸达房内,尸体围成一圈,状似在开会中遇袭,无目击者,无生还者。
冷逸达死在墙角,一只手握剑,剑未拔出。余下十人,坐在原位,至死,仍保持坐姿没有人离开原位。
冷秋接到这个消息,终于微笑着道:“请掌门大人移驾过来,我有事请教。”
第 60 章
六十,谎言
韩青过来执弟子礼,冷秋把急报递给他,韩青默然,半晌道:“送信给慕容家吧。”
冷秋道:“当然。”
韩青再次沉默一会儿:“也知会温家一声。”
冷秋道:“那可以稍后讨论,韩青,你明白我的意思。”
韩青沉默,是战是退,这是个问题。
做为一个战士,勇敢是一种美德,做为一个决策者,只有正确的判断是一种美德。
如果温家的目地,只是王储的命,只是那笔雇佣金,冷家可以退。一个人的性命不重要,即使是王储的性命。韩青也相信,王储的死不会导致恭亲王的掌权,他从不相信暗杀是建设性的,他可以毁掉对手,却并不能成就自身。
可是——把王储的性命拱手相让,这种态度会让皇室失望,如果冷家在王储面临危险选择放任,对冷家与王室的亲密关系必将有重大影响。
更重要的是,温家的目地是不是只是钱?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会不会有更大的野心?魔鬼一样可怕的功夫,与幼稚的野心混和在一起,不知会导致多么可怕的后果。
韩青知道什么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损失最小的方式,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是好象有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无法开口。
半晌,韩青道:“让王储避一避吧。”
冷秋道:“避到哪儿?避多久?他避出去后,王爷要不要也避出去?”
如果王储避开了,会不会使王爷面临危险?王储不在,王爷死亡,真会导致国家动乱。
韩青沉默,冷秋只是笑看他,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韩青需要时间战胜他的良心。韩青看到冷秋的笑容,也明白师父在看他笑话,他的内心挣扎,让冷秋觉得好笑。
半晌,韩青道:“召师兄回来吧,他要是在,一定会死战到底。”
冷秋点点头:“听掌门的。”
韩青沉默。
过了一会儿,韩青道:“我想过去看看,免得有意外发生!”
冷秋淡淡地:“不,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可以逼得慕容家出手,才是最好的结果,这个结果,用江山易主来换,也是值得的!”
韩青沉默。
冷秋道:“别同我捣鬼!”
韩青沉默。
冷秋道:“你敢拿我冷家的精英去做鸡蛋拼石头的壮举,我真的会宰了你!”
韩青沉默,冷秋也沉默了,半晌叹道:“你是掌门!你做的决定我都拥护,掌门大人如果说,我们非得为国捐躯的话,好极,咱们走!”
韩青半晌:“不,师父说的对!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离得近些,外一有什么——”
冷秋道:“放屁!”
韩青苦笑,冷秋太知道他。远远地看着也就算了,近到眼前,再多道理抵不过他内心一个不忍。
剑尖划破韦行衣角,韦行闪身,帅望扑空,韦行对着他屁股狠狠一脚,帅望顿时飞起来,然后四肢着地猫式扑倒。
手蹭破,剑摔飞,膝盖流血,屁股痛到木,韦帅望气得两眼冒火,半个时辰,他已经第十次被踢中屁股,滚倒在地了。
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对打失手,韦帅望趴在地上,觉得痛,做出因工受伤状,希图博取同情,可是韦行嘴角一丝冷笑,等他起来,三五招又是一脚,帅望就不太高兴了,要踢也该换个地方了吧?你成心啊?
结果发现韦行真是成心的,他挂着一脸的愉快表情,欣赏着韦帅望恍然大悟后的气愤暴怒。
这不是侮辱吗?
他好歹名义上是他爹啊,有没有点当爹的样啊?拿他当猴耍啊?
韦帅望也不出声,他才不会站起来指责韦行行为不端,侮辱了他的尊严,韦行那种人,才不会以此为耻,只会觉得更加好笑,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