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琴点头:“对,当年冷家武功鼎盛时,几乎血洗武林,为了不再出现那种事,牺牲一两个人的利益,不对吗?”
帅望笑:“你估计你杀了我能救多少人?”
慕容琴不知如何回答。
杀了韦帅望能救多少人?真的能救别人吗?真的是一种救世主行为吗?
帅望道:“几万人?为了几万人可以杀死无辜的几个人?那么,几十人呢?几千人呢?或者,为了二万人,杀了一万人呢?你知道多少大屠杀以救赎之名进行?你能预见未来吗?你能证明你的预见是正确的吗?即使你真的能预见未来,你有权替别人做出这种选择吗?不管你认为我以后做什么事,我现在什么都没做,不管你认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现在是一个无辜的人,谁给你的权利来杀我?”
慕容琴目瞪口呆,终于恼怒了:“谁给我的权利?我不需要谁给我权利!”
帅望笑了:“你是说,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做事不需要理由与规则吗?”
慕容琴怒吼:“你不用再多狡辨!我告诉你,我父亲根本不会见你,你的伶牙俐牙不会起任何作用,你尽可以对我弟弟胡说八道,可是慕容家不会被你的言辞左右!”
帅望沉默地看着慕容琴,不怒不悲,半晌:“这样。”
点点头,不再开口。
可是慕容琴觉得不安,在被韦帅望凝视的几秒钟时间里,他看到韦帅望眼睛里,有一种决定了什么的断然,想到温剑的死,慕容琴对韦帅望的这种断然的神情感到恐惧。
而慕容剑,只是沉默了。
他平生第一次想到,我每天从早到晚的习武,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如果我认为对的都不能坚持,练武是来干什么的呢?
慕容剑第一次觉得习武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事,习武让他得到一种自由,可能做他认为对的事。多年来,慕容剑一直被教导,你不可以做决定,你不可擅自主张,慕容剑想,是啊,难道我真的只是一把剑后面的那双手?我的用处只是握着剑做别人让我去做的事吗?我的认知呢?我的良心呢?我的愿望呢?
如果手里这把剑,不能对得起我的良心,甚至要违背我的良知去杀人,这把剑,我每天的辛苦,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呢?
韩青轻轻揽住帅望的肩:“我们尽力了。”
慕容氏为人不错,我们尽力说服他们了,如果说服不了,试试暗算吧,人不为已虽不至于天诛地灭,可是也没有别的人来为你考虑,更不要提过往神灵,人家外星人没别的事忙吗,天天看顾你这个善良天真的灵魂。
如果不能说服你,如果你一定要我的命,那么,我先动手杀了你。
帅望半晌:“慕容剑已被我说服,可是,我想这件事对他来说太过为难了。”苦笑:“那么单纯,怕是很难做出违抗自己父兄的决定吧?”
韩青笑了:“说人家,那么你呢?”
韦帅望仰起脸来,鼻孔朝天地:“我!我才不一样,如果我认为是对的事,就算全世界反对我,我也会坚持。”
韩青给他的后脑勺一下子:“你个忤逆的小鬼!”
韦帅望笑了:“不包括你,如果你反对,我会前思后想,辗转反侧的。”
韩青点点头,嗯,他的话,韦帅望会重视,但不是听从,虽千万人,吾往矣,小小韦帅望,有独夫的气概。为啥皇帝都自称寡人,他们都是些独夫。
韩青笑:“嗯,至少,你地考虑我的意见,多谢了。”
韦帅望想了想:“你的意见,会比意见更重要。”
韩青再笑:“已经足够了。”
帅望问:“你现在要我给我意见吗?”
韩青沉默一会儿:“我很少使用毒药与暗器。”叹息:“很少需要用到,我也不是很赞成你学那些东西,可是,实际上,我同你师爷都精通此道,唯一对暗器毒药不感兴趣的,是你父亲韦行。”
韩青叹气:“所以,不必担心,帅望,如果慕容家真的不肯改变决定,我会对付他们。”
第 94 章
九十四,
韦帅望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韩青,你不要我动手,你自己动手?不,我却不想失去你,独自活下去,会让我觉得寒冷。
韩青的话,只让韦帅望的决心更加坚定,不,绝不能给韩青动手的机会,如果慕容家的决定,不能达到韩青可以接受的底线的话,与其韩青动手,不如他自己动手,沉默一会儿,帅望抬头:“师父,如果只是废掉内功,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是吗?”
韩青沉默,过了一会儿,点点头。不,不能接受,韩青绝不接受那样的结果,可是告诉那个孩子这是可以接受的,可以让他不轻易动手。韦帅望只是个孩子,不论如何,他只是个孩子。
帅望过去,轻轻揉开韩青紧皱的眉头,轻声:“我没有武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我会在冷家的大树下,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或者,大力发展冷家的暗器制造业,不用习武,多出来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人活着不是只有一条路,师父,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什么也算不上,所以,”韦帅望笑了:“别口不对心,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不。”
韩青愣了愣,以他这些年的功力竟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掩饰自己的口是心非?韦帅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如果我真的同意的话,应该流露出一点悲哀与无奈来,可是我没有,可是韦帅望只不过是个孩子啊,他竟能知我这样深。
帅望道:“接受这一点点人生的不完美,我还可以活下去,如果你不肯接受,师父,我不可能放弃你,就象你不可能放弃我,那样,可能我们都会死。我可不愿意死啊,我还没玩够呢。”
韩青微微垂下眼睛来,啊,只是告诉韦帅望我会解决还不够,韦帅望会担心我的安危,他甚至会抢先动手,韩青苦笑,为什么帅望不能安心做个孩子呢?连韦行都会安心把策划的事交给他,韦帅望却不肯,这小子生有反骨,非亲手掌控一切不能安心。
韩青沉默,除非他能想出万全之策,否则,否则必须接受次一级别的伤害,让韦帅望活下去。虽然,韩青知道帅望这么说,是怕自己与慕容家动手,可是韦帅望说的也是实情,一腔激奋地大叫:“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有什么用?如果非让人家踏着你尸体过去,人家也不是做不到,估计就连韦帅望的尸体一起踩了。
帅望道:“再说,慕容剑是个挺不错的人——”
暗算,就一定要抢先动手。
等人家把刀指到你喉咙上就晚了,抢先动手?抢先杀掉慕容剑与他的哥哥?现在就下手,然后趁慕容家不备,调派人手,使用毒气炸弹血洗慕容家?
帅望苦笑:“下决心暗杀慕容剑,同下决心自杀一样难。”
韩青轻轻拍拍韦帅望,帅望还象从前一样善良,不管他制造过什么样的修罗场,他还从前那个不愿意伤害任何朋友的韦帅望。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行为符合道德标准,可是中国圣人的标准太高了,韩青与韦帅望不过是希望通过一些技巧避免两大世家的冲突,避免流血与战争,救自己也救他人,可是在圣人的道德标准下,他们不得不给自己戴上机心与权谋的帽子,从而有一些自伤了。
韩青并不愿解释,可他不得不解释:“帅望,你到慕容家后,如果遇到有人生了怪病,这里有一剂药,治好他。”
帅望接过一个白瓷小瓶,打开来看,不过是些白色粉末,帅望问:“什么病?怎么得的?如果说不出,人家还是会生疑的。”
韩青叹口气:“冷家长期资助慕容与温家附近的农户,让他们种一些——种一些有毒的植物,不会致命,反倒会让人心情愉快,但是——每年到了冬天,植物枯死时,他们的家人都会生一场无名大病,这里面的粉末,可以缓解这种病,直接服用,放到薰香里都可以,每天只要米粒大的一点,就够了,你只管开点开胃药给他们,再加上这个。”
帅望再一次打开瓷瓶,指尖沾上一点粉末,捻了捻,轻声问:“这是师父你的决定吗?”
韩青道:“这件事已经持续很久了,久到慕容家与温家都以为这是他们的家族病。家里女眷,不太出门的还好一点,别的人,在冬天或是出门久了,都会生病,当然,除了内力比较高深的那一个。”
帅望松了口气:“我觉得也不会是你的主意。”
韩青苦笑:“我亦未做出任何改变,这样,慕容与温家,非必要时,就不会出门,他们以为,他们的体质,不适合别的地方的水土,而且,会有严重的精神沮丧,他们以为是思乡情重,所以江湖中事,他们不太插手,我不能做出改变,不能把冷家的江湖送慕容家或是温家,你能理解吗?这个世界,比你想的复杂。”
帅望沉默一会儿:“当然。”
难怪慕容家的两个孩子日渐暴燥,韩青道:“起身前,我已吩咐今年的收割期提前了,所以,他们家里,应该已经有人发病了,你救他一次,如果还不行的话——”韩青道:“把那种植物指给他们看,告诉他们是因为对那种植物中毒才导致这个毛病,如果还不可以的话——,”韩青有一点悲哀:“发信号给我,无论如何,你要让我知道,明白吗?”
帅望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这药,其实就是那种毒吧?”
韩青沉默。
就象慕容琴说的,两条狗争骨头,没有对错。慕容家的疑心固然重,冷家的手段亦肮脏卑鄙。
帅望低下头,有一点沮丧,忽然间过去的道德框架全部倒榻,原来,不过如此,世间争斗,不过同森林法则一样,只需张口撕咬,哪有是非对错,亦不需顾忌姿势手段是否漂亮。不过是胜者为王,而为王的那个胜者,得到的,也不过是块肉骨头,如此而已。
半晌韩青道:“我没有做出改变,但是,你可以。”
帅望声音微微黯哑:“为了我自己,改变冷家上百年的战略,是否正确?”
韩青缓缓道:“人类的战争,毕竟不是一盘棋,不但要看棋局,也看到对手是谁,你不是也说,慕容剑是个好人。”
帅望微微振作一点:“是,慕容剑是个好人,不能这样对待他。我相信他会——”半晌道:“会做出正确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