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停在这么深的地方,这和下葬有什么不同?”
“这条隧道是太研院挖凿出来的,地点是以前巫宫的地下,整个稷下阴气最重的穴位。”
“什么意思?你拿我二舅子的尸体来炼僵尸?鬼婆,做事要有点分寸,如果你真的这么干了,我一定拿你去给他陪葬。”
无视于兰斯洛的恐吓,华扁鹊将他带到一张床前面,周围有许多太古魔道仪器,正自运作。
“这是……”
“要说死倒也还没死,但要说活也说不上,反正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先吊著,现在的魔法与医学技术是无法让他醒来了,就祈祷技术突破,或者奇迹发生吧。”
兰斯洛万分惊讶地看著平躺在病床上的人,而华扁鹊则平淡地交代。白无忌被发现的时候,伤势之重已是无可挽救,对方下手之重,断去了一切可挽救的生机,她忙了一整夜,从返魂术到肉体重塑,这才把已经破碎不堪的生命稍作挽救。
“患者强烈的求生意志,是存活下来的主因,但是这仍然不够让他苏醒过来。”
华扁鹊道:“敌人有很强的决杀意志,如果得知目标不死,再来下手的可能很高,反正这样子也和死了没差别,直接对外宣告死亡,可以减少对方再次刺杀的可能,也可以减少安全护卫的人力,还有……我很忙。”
不能再对这个女人指望些什么了,事实上,光是得知白无忌未死,这就已经是远远超出预期的喜事,尽管这状态与死没有多大分别,但兰斯洛仍是觉得很安慰。
“就算是等待奇迹也好,只要还活著,就有希望。”
看著全身包裹在魔力咒带中,伤痕累累的白无忌,兰斯洛有著很强烈的感慨。
虽然平常相处的机会不多,但这名二舅子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亦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自己才能如此没有后顾之忧。
说话毒辣,做事也放荡不羁,这个终日干著人神共愤的罪行,总是自嘲死后一定下地狱的白家公子,在兰斯洛而言,却是一名相当珍贵的亲人。这段时间自己与小草的感情颇有波折,他也在当中帮了不少忙,没有让事情恶化下去,本来希望此次回来再找他饮酒道谢,怎知道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人生就是这样变化无定,昨天还是活著的,今天可能就死了,我们就是处于这样的一个时代,所以说……人生如梦似幻啊。”
彷彿听见白无忌以他一派潇洒的声音这么说著,兰斯洛隐隐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潮湿。
正当他想要转头,伸手抹抹眼睛,旁边的大气忽然有了波动,一道苗条身影在蓝光中缓缓出现,渐渐清晰。
“小草……”
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到面的爱妻,在身边出现,她站在床边,凝视著床上的伤者。
“哥,我回来了……”
小小声的哭音,小草流下眼泪,迎接著这件自母亲逝世后就未曾有过的重大打击,就连她都想不到,只是短暂的分别,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发生。
不需要多说什么,兰斯洛站在妻子身后,搂住她纤弱的肩头,感受著手中传来的颤抖,为她提供一个结实的胸膛。
这时候的妻子,是最需要人的安慰与亲情吧?这也是自己唯一所能做的事情了。
凝望天上明月,皎洁如同白玉,已经身在稷下的夫君,是不是也看到了同样的月亮呢?
现在的他,大概没有赏月的心情吧?亲人亡故了,仓促间赶回去处理的他,此刻心中一定很难过,看到象徵团圆的明月,也只是徒添伤感而已。
最是需要亲情安慰的时候,自己本应该与他一起赶回去的,然而,身为他妻子的自己,这时却不能做到,必须待在这孤岛上,思索一下往后的人生走向。
其实,在自己犹豫著不与他同回风之大陆时,就已经有了模糊的决定,而经过今天几个时辰的思考,决定也约略出来了。
不能说是个清楚的决定,但是,在正式做出决定前,一定程度的确认手续是有必要的,因此,得要把事情弄个清楚。
有了决断之后,泉樱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发带,把已经长长的头发绑束起来,放入后领,稍稍整理本来就很整齐的衣衫后,踱步出门,朝海边走去。
从这边起飞,是这个岛上最好的位置,不过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了。
“今晚夜色不错,好像很多人都睡不著啊,不过,如果让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飞了,我不就一点立场都没有了吗?”
岸边的岩石上,一个拎著酒壶的醉客,迎著海风独自盘坐,银白色的长发,在皎洁月色下,分外显出潇洒不群的气质。
“原来是李家二伯,深夜打扰,真是抱歉了。”
以他与丈夫的结义关系,跟著称呼他是二哥就可以了,但是选用这么一个特别老气的称呼,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反击。
果然,只是短短一句话,银发剑仙的高傲气势就有了缺口,本来在饮酒的他,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挥挥手,道:“聪明的女人真是麻烦……你应该要赶著上路吧?不要把你的聪明误用了,节省你我的时间,换个顺耳一点的叫法吧。”
对方已经这么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也无须多做掩饰,浪费时间,泉樱很果断地欠身一礼,道:“那么……五师兄,这段时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了。”
以白鹿洞陆游门徒的排行,李煜排名第五,泉樱则是排名第七,既然使用这样的称呼,也就表示了当事人充分忆起自己过去身份的事实。然而,这个称呼虽然点出了事实,但却似乎是最刺激对方反感的一个称呼。
“不要随便攀亲带故!”
一道发剑从颈畔擦过,细柔的银色发丝,灌注了真气,在擦过时候,颈部有些微的痛楚,但从身体的颤栗感,泉樱知道这一剑如果瞄准了,自己便会身首异处。
“这是我所不明白的事,以五师兄的武功要吓唬我,一道指风就够了,何必还动用发剑?不……光只是剑仙的一句话,我这小女子就会吓得全身发抖了吧?然而,以目前我们的关系,五师兄不可能伤害于我,那么,这样的威吓有何意义呢?”
言词虽然谦卑,但泉樱却再次把局面扳回优势,对著这名太过强大的对手,维持著不卑不亢的态度。
“本来我是很好奇,想问问你怎么会变成日本女人的,不过,现在我倒是很庆幸,以前和你没什么接触……”
陆游所收的七名弟子,彼此间没有多少亲密往来,李煜过去并没有见过泉樱,而隐居在杭州养病的泉樱,对于这位名动江湖的五师兄,也只是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当众人与八歧大蛇激战时,一直在旁观看的李煜,从武学路术中认出了这位小师妹,当时觉得非常讶异,因为龙族的一族之长,为何会像完全记不起前事那样,自称为“泉樱”?
之后,从她的言语神态,李煜判断出小师妹可能忆起了什么,这个推测从她在众人准备返回雷因斯时的反常态度得到肯定,所以出言帮她掩饰。
“嗯,并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之前因为一些理由,我把过去的一些事情忘记,不过,在进入八歧大蛇的意识之战后,我把事情记起来了,如此而已。”
整体的问题很复杂,但简单说起来就是这样。在八歧大蛇的意识之战中,自己体内的龙之血,与龙神起了强烈共鸣,特别是在龙神的意识世界里,以思想念波作战,共鸣的效果更是惊人。
龙神的众多记忆,以念波洪流的方式,笔直轰入自己脑中,加上龙之血的共鸣,合起来的强大能量,终于把之前脑部所受到的诸多封印毁坏,回复了旧有记忆。
“为什么不和我那傻兄弟一起回去?”
“因为有著不能回去的理由。”
“什么话,你留在这里,他的负担很重的。”
“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我和他一起回去了,他的立场会更难做,我不想给他增添负担。”
本来还对此有些犹豫的,因为记起前事后,对丈夫和妮儿更加愧疚。装做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地面对他们,越来越是困难,而龙族与雷因斯的开战,则是让她做出此一决定的关键。
龙族会背离族规,投入人间界的战争,族中想必发生了非同小可的大变化。为了不让龙族与雷因斯的关系再恶化,为了不让龙族越来越步入险境,自己有必要回去与族人沟通,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约略理解泉樱为何这般坚持,李煜有些感叹。当自己已经放弃了某些东西,将它抛诸脑后,却看见有人将之视若拱璧,那种感觉,确实是很特别。
家国与过去,自己是抛去这些东西,追求目前的新生,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自己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一直背负著这些,今日的自己将不是随兴品尝美酒,只是个终日借酒浇愁的烂醉汉子。
不过,这个小师妹却似乎选择了与己不同的道路。乍看起来,她似乎是舍易取难,然而,这条路的终点,到底会是什么呢?
“是吗?那下次你与我那傻兄弟碰面的时候,你是叫做泉樱,还是又要换个新名字?”
有些嘲讽似的,李煜这么问了,但这对泉樱来说,却是一个完全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很优雅地微笑道:“我是泉樱。即使脑里的东西有一点变化,不过我的心不会有所改变。”
坦率的回答,这反而让李煜感到一阵落败的无趣,哂道:“女人这么聪明,让旁边的男人都抬不起头来了啊!”
“这点就不劳师兄费心了,我的温柔,只要奉献给我夫君一人就够了,对于其他的男性,我没有压抑才能的必要……况且,以我夫君的个性,若是我用同等态度对待他以外的男性,他反而会很困扰吧。”
实在是太过了解兰斯洛的直线条思考,泉樱的这番回答,再次让师兄无话可说,赢得了漂亮的一胜。
“什么嘛,真是麻烦的女人,乖乖回去不就没事了吗?何必自找麻烦呢?不相干的东西,抛开就成了啊!”彷彿是自认落败了一样,李煜苦笑地说著,尽管过去曾经听过这个小师妹才貌双全,不过实际一接触,才发现她的聪慧更在传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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