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本来就不合的人,对望一眼之后,相互冷笑别过头去,分别望向天空与地面,等待着预期中的人影出现,就这样子,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
“嘿,好家伙,不知不觉,都两个半时辰过去了,真是佩服我们的皇帝陛下,太阳那么大,居然还在那边站得直直的,真是好样的……”
即使是旭烈兀,在两个半时辰的站立不动后,也没法再继续维持优雅姿态,而他旁边的另一位帝国重臣,在漫长的站立后,也已经失去了火气。
“大概吧,陛下好像已经直挺挺的被晒昏过去了……或者,好像已经睡着了。”
“真的?”
“我听见鼾声了……”
“……还真的有啊,陛下不愧是陛下,果然能人所不能,可是,石君侯啊,我刚刚在想,你是不是忘记了某件事?”
“麦第奇侯爷有何指教?”
“我是说……你在邀请宾客的同时,除了请帖,有没有附带向导啊?我听说,世上有些人如果没有向导,可能永远也走不到目的地。”
“啊!”这声“啊”是什么意思,站立在两人身后的宫廷诸臣,都听得一头雾水,单从直觉上来猜,似乎代表石大军团长确实忘记了某件重要事,然而,素来势同水火的旭烈兀与石崇,怎么会有这么平和的对话呢?
单单只是这一点,他们就觉得自己脑筋一定被阳光晒坏了,毕竟时间是正午时分,在高台上站了那么久,没有内力修为的他们,确实是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
幸好,事情忽然有了转机,在众人等得眼冒金星,汗流浃背时,一个黑点在天空末端出现,乘着长风,朝着皇城缓缓而降。
从空中往下眺望,中都皇城已经在脚下,即使拥有天位修为,但如果没有特别运足目力,也只能看到一堆方格与小黑点,饶是如此,下方所散发的强盛兵气,却是笔直冲上云霄,这是不用看也晓得的事。
感受到这些气息,他皱起眉头,看看上空的炽盛太阳,喃喃自语。
“真是麻烦……在日正中午的时候决斗,很煞风景啊……”
“那不如不要决斗了吧!”
所立之处甚至还在云层之上,是不该有闲杂人等的,当他闻声一震,惊愕地抬起头来,眼前映出了未曾预期的倩影。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来看,一定不会用“倩影”来作形容,但在天草四郎的眼中,这名穿着黑色魔法袍、戴着尖尖的巫师帽,展露笑靥的小女孩,无疑比世上任何绝色佳丽更令他心情激荡。
“小姐。”就像过去每次的见面一样,天草四郎欠身向这位心仪的女性行礼,但这次梅琳却没有推拒。
梅琳道:“上次我们以这种形式碰面,是在基格鲁附近吧?那时,我希望你能手下留人,尽管事情发展不如我们所希望,但我仍然很承你的情。这一次,你能不能答应我的请求呢?”
“我好意外,小姐很多年没有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了。难得你主动提出要求,于情于理,我也不该拒绝,可是……这一次,我想要拒绝。”
“告诉我拒绝的理由?”
天草四郎摇摇头,微笑道:“因为这一次,我们地位是平等的,你是一个女人,我是一个男人,当一个男人要去做他该做的事,就不可以被人阻止,所以……很抱歉。”
直接了当的被拒绝,梅琳并不意外,这是预料中的事,而自己只是想试着让事情转向预期之外的方向发生而已。
努力未能成功,梅琳将目光投向下方的中都皇城,淡淡道:“知道吗?虽然他始终没能突破强天位,但他此刻的力量,确实是他一生中的颠峰,在各种纪录里头都不会有人否认,他是一个史上最强的强天位。”
“可是你我都知道,决定胜负的因子,并不单纯是战斗实力,尽管他很强,但我现在的战意,也是前所未有的旺盛,我有自信,我会取得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
梅琳道:“为什么一定要战?你们本来是那么好的朋友,而且在我看来,即使是现在,你们之间也还是有友情……”
“因为我不能原谅他做过的事,即使小姐你不去找他算帐,我也不会忘记,他是怎么样的一再欺骗于你。”激动的说着,天草四郎怒道:“他甚至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过……”
似乎是想起了往事,梅琳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淡淡的一笑,道:“以当时的立场来说,他并没有做错,我们原本就不是同一阵营的人,智计欺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这份智谋,却是建筑在小姐你的善良与信任之上。有时候我真是恨,如果当初不是我多事,将他介绍给你,后来也就不会让你这么伤心。”
“事情都过去了。两千多年,一切早已经改变,我只希望你明白,从以前到现在,我从不曾怪过你什么……”
脚下的中都皇城,再一次敲响了大钟声,向全中都百姓告知庆祝典礼的开始。这也同时告诉云端上的两个人,谈话该结束了。
“保重。”
“你也是。”
当两人错身而过,天草四郎的身影隐没在云端,梅琳无奈叹了一口气:“男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啊?”
一抹淡淡的人影,从天边降落下来,速度似缓实急,斜斜地朝着金龙广场上的高台落下。
广场内的数万平民,像是拜仰天神降世一样,有人跪倒于地,有人欢呼跃起,为着今日能够亲身见到月贤者的圣影而兴奋。日后,他们将能向子孙夸耀这个场面,作为自己的荣耀。
在高台上的文武官员,和广场中央往上朝拜的群臣相比,更是官僚体系的顶尖人物,但见到月贤者冉冉下降,他们不约而同地跪拜下来,向这位世间神人作最敬礼。
曹寿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有作出反应,但石崇与旭烈兀却都依照礼节,躬身致意。
当双方距离拉近,看得清楚,广场上的群众发出一声惊奇呼声。距离九州大战已经两千年过去了,月贤者却依旧维持着中年人的相貌,头发乌黑,面如冠玉,一身儒衣白袍更显得气质卓然不群,并非原先想像中的苍老、和蔼模样。
惊奇之后,更大的欢呼声响了起来,因为能够维持这样年轻的相貌,这就足见剑圣的功力深不可测,对艾尔铁诺来说,更是无上之喜。
但在高台上的两大家主,却有着不同的想法,因为陆游身上穿的,是白鹿洞传统的儒生袍服,却不是参加典礼所应该穿的盛装礼服。白鹿洞视祭祀、庆典之礼为最重,身为宗师的陆游,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礼节,但他的儒生白袍洁净如雪,不但没有任何纹饰,就连向来佩戴在腰间的玉环都取下不带,一柄长剑不是佩在腰侧,而是提在手中。
这已经表明得很清楚,陆游并非为了参加典礼而来,出现在此的目的,只怕是要放手大杀一场。
文武群臣纷纷感到纳闷,因为当陆游飘移到平台左近,并没有登上平台,与皇帝并立,而是凌空飘在与平台同等的高度,视线水平扫过台上诸人。
众人都在期待,月贤者驾临的第一句话,到底会是什么,却见他将目光由旭烈兀、石崇,转带到曹寿,却又忽然转身,眺望天上的云层,好像发现了什么。
直过了好半晌,目光移回地面,由左至右,在金龙广场上绕了一遍。数万群众都接触到了这阵目光,有人为之颤栗,有人再次跪下,祈求能够得到月贤者的赐福。
而在这一连串来回顾盼之后,陆游终于开口说话。
“如此君王,如此朝臣,如此帝国……”
奇异的话语,似诗似文,众人皆以为这是祝贺辞的开头,却只有少数几个人,才听得出话语里头的讥嘲之意。
“生死兴亡,俱有天数,祸福所倚,一线之差。故人终于抵达,在一切开始之前,这边的尘事也该作一个解决了。”
陆游环视广场,朗声道:“帝国的民众,今日到此观礼,是你们的荣幸,却也是你们的不幸,从这声钟响之后,你们有多少人能够逃离此地,就尽量求生去吧,剩下的,就是个人命数,莫怨莫尤。”
此言一出,群众哗然,即使是脑筋不太灵光的,也听得出事情不妙,一些见机较快的,已经拔腿朝出口奔逃,就只有广场中央的官吏们,又想走又不敢走,处境尴尬。这时,嘹喨的钟声响起。
挂在数道城墙之后,宫殿顶端的大金钟,是用来对一切典礼时辰下命令,代表每一个典礼阶段的开始,但在陆游说完话之后,金钟忽然响了起来,连续三声“当”响,清澈淳厚,声传千里。
不明白其中奥妙的人,惊为神迹,但拥有天位力量的高手,却也凛于陆游的武功之高,运用之妙。他双手收在袖中不出,以袖中指功夫背后发劲,遥距中钟,不穿不碎,观指力而知剑道,不难想见他圣剑一出是何等神威。
“宗师好高明的武功,真是让人佩服。”
石崇躬身又是一礼,但一句话还没说完,陆游道:“石崇小儿,你若专注于军国政事,老夫或会念你有用之身,暂且留下你一命,但你狂妄愚鲁,主动向白鹿洞生事,那就怪不得人了。”
“宗师言重了,小臣……”
“你开放广场,让平民百姓入场,可是以为我会投鼠忌器,动手时不敢太过出力,伤及无辜?”
陆游冷笑道:“可惜,老夫生平只做大事,更从来也算不上真正的英雄人物,只要能稳定住整个人间界,别说这里区区数万人,就算整个艾尔铁诺俱可灭之。老夫现在就宣告,今日为这块土地扫荡奸邪,落日之前,包括你在内,整个皇城之内将再没有半个活人。”
石崇当然很清楚对方不是说笑,因为在说话的同时,冷冽的剑气已经将他锁住,随时一触即发。
“嘿,师父,我也在这皇城之内,下次你放话之前,考虑一下徒弟的立场好吗?”旭烈兀微笑道:“就算你真的要杀光这里所有人,看在我平时这么孝顺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条活路走啊?”
陆游原本的诛杀名单中,并没有包括这名亲传弟子,这时听他出言求饶,本想要让他离开,却忽然发现一丝异常。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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