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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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戏-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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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芒种一直没露面,她的心悬在冒天云里没着没落。
她晓得自己为啥这么牵挂和念想他。自从有了一回那种事体,她曾想过遵守哭着许的
誓言。可当第二回的辰景,她非但没有忘,反而把它想得越来越重。她想把那句话和自己的
肉身子完全分开,觉得越让芒种舒坦,自己和他的恩情就越深。
她已经离不开他,这一点早想到了却又暗自吃惊。因为她始终把他当不成自己的男人,
永远是自己的亲弟弟,尽管有着男女间肉钻箍着肉的事体。
白玉莲也察觉了这种别扭,但更体会出这种别扭里的欢喜。想起芒种,她心里暖和得
出汗,没有他,她的心尖尖上能结成冰。
〃啪啪………〃
白玉莲睁着眼正胡思乱想,突然有人叩打窗棂。
〃谁?〃
白玉莲脱口而出,又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全身激灵着坐起来。
〃姐………〃
是芒种的声音。
〃你是谁?〃白玉莲明明听出声音,还是有些不相信。
〃姐,是俺。〃芒种又低声说。
白玉莲全身〃忽〃地瘫软下来,跪爬着下炕穿鞋,没披衣裳就扶墙开了门。
芒种插上门闩,未说话就被她软软的身子箍住。
〃呀,这是干啥?〃
白玉莲的手从芒种背后摸到了那把菜刀。
芒种没说话,返手拽出菜刀放在一旁,扶着白玉莲的光身子坐到炕上。
白玉莲没有坐定又站起来,重又搂住他,痴痴地说:〃弟,先别说话,让姐抱会儿!〃
说完,双颗大泪珠子涌出眼眶。
芒种一动不动,待等她的胳膊松了点劲儿,控制住激动,尽量平静地问:〃薄荷巷的房
子啥辰景着的?〃
〃你去看过咧?〃
〃刚从那儿来,谁点的?〃
〃当兵的,三天咧。〃
芒种心里一惊,晓得自己那一觉睡了多大工夫,又问:〃死人咧不?〃
白玉莲叹口气道:〃还不和死一样样?瓣儿让当兵的抓咧,师傅冒死把她换出来自己进
去咧!〃
芒种心里哆嗦不止,颤声问:〃为……啥事体?〃
白玉莲说:〃'小七寸'不晓得被谁半夜吊死在师傅家门框上,清早起来,兔子毛和师
傅往河里扔尸首的辰景,正好让当兵的看见,人家说是师傅杀的,师傅和兔子毛跑咧,当兵
的抓了瓣儿,又把房子点咧!〃
芒种听完,心里不晓得安稳还是疑惑。安稳的是〃小七寸〃以后再也不会找麻烦,疑
惑的是谁把他杀了。
其实,白玉莲的心里更安稳,〃小七寸〃一死,再也不会找她的后账,险些丢了人的事
体也传不出去。
〃弟,人是你杀的不?〃白玉莲抬起头,压低了腔儿问。
芒种摇摇头。
〃砖是你扔的不?〃白玉莲又问。
〃啥砖?〃芒种心里打个闪,明知故问。
〃没啥。〃白玉莲低下头。
〃姐,你见过瓣儿不?她跟你说啥?〃芒种极力装得很平静。
〃她被抓走的辰景,哭着让俺找你,你这三天到底上哪儿咧?〃
〃你先说,她恨俺不?〃
〃她咋恨你?她盼着你救她哩!〃
芒种估摸〃小七寸〃没跟花瓣儿说啥,放下心来,扶着白玉莲坐到炕上说:〃姐,晓得
不?因为唱戏的事体,师傅把俺轰出家咧,不但不认俺,还不让和花瓣儿在一块儿。俺给他
磕了几个响头,脑袋都磕破咧,算是报了他的恩德,以后谁跟谁都两清咧!〃
白玉莲不晓得他和师傅还有这点事体,抬手摸了摸他头上的伤痂,心酸地道:〃弟,心
里难过不?师傅也许是一时气话哩。〃
芒种淡淡一笑:〃话都说绝咧,有啥意思哩?谁死谁活都凭运气,反正灾祸是俺闯的,
后悔也顶不上事咧!来的辰景碰上李锅沿咧,他在晋军里混得不仙,想撺掇个李家班,他说
俺要把花家班的东西带过去,还让俺当二掌柜。花家班顶算散咧,除喽唱戏俺又不会干别的。〃
白玉莲没料到事体变得这么快,更没想到芒种动了把花家班的家底给李家班的心思,
一时犹豫不决,急忙岔开话题问:〃和瓣儿以后哩?谁也不理谁咧?东西给他这等于跟师傅对
着干哩!〃
芒种不说话,扭头看着窗户纸。
白玉莲叹口气道:〃其实,真是你闯大祸哩!晓得不?师傅换瓣儿出来,自己进咧'小
七寸'的兵营。胡师傅和几个徒弟昨天晚上为救他,腰都让当兵的打断咧,肠子流了一地。
徒弟们陪着大娘坐火车到保定大医院找有名的西医咧,还不晓得能活不能活,只剩瓣儿一个
人在铁狮子胡同哩!〃
芒种不急不慌地问:〃救出来没?〃
白玉莲说:〃救啥?屋里十几个人都让麻袋装着,谁也不晓得是谁哩!闹咧一场惊险,
当兵的还能轻饶?备不住啥辰景就崩咧!〃
芒种心里忽悠一下,没了言语。
白玉莲又说:〃你去看看瓣儿不?她孤单,不晓得咋想你哩!〃
芒种不敢去,不晓得见了花瓣儿说啥,迟缓半晌,摇摇头。
白玉莲看出他的心思,晓得他肯定难过得没了来往(注:方言。办法),没再硬提这句
话,默默上了炕又拍拍炕席,柔声说:〃弟,咋也是这么大事体,难过死也没用咧,按理说姐
不该把东西让你给喽李锅沿,那俺也成咧离经叛道咧!可是不给你,你以后就没生计咧,谁
叫姐跟你亲哩!你想咋着就咋着,姐不怕背黑锅,任凭师傅打骂,反正事体也这个样样咧,
走一步算一步吧。上炕来,别发愁上火咧,姐陪你说说话,顶算给你解闷儿哩!〃
芒种叹了口气,跷腿坐在炕上,眼珠子却看着半明不明的炕席。
白玉莲只穿了一条小裤衩,裸光着胸脯和两条长腿,往里挪挪身子,轻声问:〃热不?〃
芒种没说话,脱了身上的小褂。
白玉莲数落道:〃胸脯是肉,下身儿不是肉哩?〃
芒种晓得她让他脱了裤子,半晌没动。

3 

白玉莲不再说话,往炕上躺倒的辰景,轻轻牵了他的手。 芒种随着她的手劲儿躺下,
一动不动。
白玉莲不愿意让他难过,想让他忘了那些不痛快的事体。可是,想来想去,除了拿这
个肉身子让他用用,还有啥好法子哩?她又想起自己的誓言,想着当初说这句话的真诚。没
料到一句掏心窝子的言语,恰恰绊住了心里要给他的那份欢喜。
芒种半晌没说话,身子还是一动不动。
〃弟,睁着眼哩不?〃白玉莲叹了一口气,悄悄说。
〃嗯。〃
〃是不是怕姐咧?〃
〃没。〃
〃那咋连动也不动哩?〃
芒种动了动身子,叹口气。
白玉莲心里一软,柔声说:〃弟,让姐咋着你才忘喽不痛快的事体哩?〃
芒种说:〃没事,一会儿就好咧!〃
白玉莲转过身子面朝他,伤感地自言自语道:〃弟,还记得姐那句话不?晓得姐心里咋
跟你亲不?你说咱俩咋着才是亲姐弟哩?姐晓得不应该咧,可就是拿不住自己,一念想起来
就想让你钻到心里,钻到肉里。你说,姐是不是个傻姐姐、浪姐姐哩?〃
芒种不说话,悄悄让自己泪流满面。
白玉莲又说:〃姐原先是个多利落的人哩?拿得起放得下。自从心里装喽你,啥脾气也
没咧,怕你抱屈,也老觉得自己抱屈。见不着你这几天,姐心里没着没落,胡思乱想要是姐
没嫁人,你没娶媳妇多好哩!就是嫁喽娶喽也行,咱跑到一个没人烟的地界,啥也不想、啥
也不愁地过一辈子光景,也不枉咱姐弟一回哩!〃
白玉莲说着,抽抽搭搭地哭了。
芒种伸手替她擦把泪,要叹出来的气又吞了回去。
〃看看,姐本来是让你欢喜的,没成想又让你闹心咧!其实,姐也不晓得你跟俺亲不
亲,反正姐傻咧两回,傻就让它见喽底算咧!〃
白玉莲说着,蜷起腿脱了裤衩,又伸手脱芒种的裤子。
芒种没有拒绝,也没有动。
白玉莲的手僵住,尴尬地说:〃弟,你……你瞧不起姐咧?〃
芒种伤感地说:〃俺……俺是觉得对不住你!〃
白玉莲明白过来,欢喜地说:〃弟,你也好傻哩!姐看你欢喜,自己也欢喜哩!〃
芒种听完,突然利索地脱了裤子,翻身压住她的胸脯。
白玉莲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又用手摸摸他硬横起来的物什,慢慢拱出身子反把他压
住,柔声道:〃弟,你难受好几天咧,姐不想让你累着。〃
说着,分开腿把他箍住。
〃唉………〃
芒种觉得身子猛一舒坦,憋在腔子里的那口气终于吐散出来。
白玉莲俯下身,恍惚地贴着他的耳朵根子,轻声说:〃弟,分分心吧,这世道不济,欢
喜一会儿是一会儿哩!〃
〃咣当………〃
芒种躺在她的身下,刚想说句感激的话,猛听见外屋门板被撞开的声响。他吓得抖颤
一下身子,将白玉莲掀到炕上,再定睛看时,屋里已多了四个黑影。
四人全都黑巾蒙面,手里拎着木棒,其中一人二话不说,抡圆了朝芒种的后背砸来。
〃啪………〃
芒种只觉腔子一疼,〃扑通〃栽到炕下,人事不知。
白玉莲看在眼里,吓得忘了摸找衣裳,〃啊〃地一声惨叫,瘫成一团。
〃穿上………〃
其中一人捏着嗓子喝道。
白玉莲丢了魂,摸索半天穿好裤褂,跌下炕晃晃芒种,见他昏死过去,不由哭出声来。
〃别他娘浪叫………〃
有人骂了一句,往她嘴里塞上一块破布,顺势用胳膊夹着脖子拖到屋外。芒种也被另
外三人像抬死狗样样地抬到院里。几人七手八脚将他俩绑成肚脐对肚脐,从院里找出一柄板
镢插进绳套里,暗自叫齐了劲,晃荡着脚步拐弯朝北而去。

4 

花瓣儿抖颤着两腿再到大道观的辰景,已是花五魁被抓的第十天。
这些天,小女儿玉亭一直照顾着地洞里的兔子毛。他伤势不轻,枪子是胡大套用钳子、
攮子夹剜出来的。他喝着东大街广育堂蔡仲恒拿来的中药,又用了几个药包(注:当地对一
种球形菌的叫法,里面是绿褐色的粉末,可止血、消炎),凑近油灯,能看到翻长出来的新肉。
花瓣儿不晓得芒种去了哪里,她到都府营后街的秧歌班看过,窗户门子还用砖垒砌着,
转身去白玉莲家,想讨个主意想想办法,两次院里都上着铁锁。她心里发毛,怕芒种真的一
去不回,可是,凭她心里跟芒种的亲劲儿,她又觉得他不会那么狠心。别说是一块儿长大的
哥哥妹妹,就单是几宿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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